朦胧间,却见魏瑾和秦毓站在榻前。 侍从摆弄着她的手,她往下看,只见自己腕间正嘀嘀嗒嗒流血入碗。 “瑾儿,阿昭会不会怪我们?” “阿尼陀佛,求菩萨原谅……” 魏瑾垂着眸子,“母亲,为了阿姝,别无他法了。” 好疼,好疼…… 魏月昭哭得伤心,泪珠盘旋在眼窝。 她想反抗,却动不了。 血腥味似乎沁满鼻息,天地间满是血红。 此番,恩断义绝,算是还了所有恩情。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方。 秦毓声色哽咽,“阿昭,你就忍忍,别怪娘。” 魏瑾眸色冰冷, “速度快点,两只手一起放血!” 魏月昭猛地睁开眼,幻像消失,原来都是错觉。 她大口喘着气,窗外的孤月清冷,照在她脸上,满是泪痕。 天已大亮。 从前她手下的丫鬟和婆子都被发卖,秦毓又新安排了两人过来。 她趴在榻上动弹不得。 为首的婆子稍稍欠了下身,满脸不情愿,“见过二姑娘,二姑娘叫我张婆子就好。” 那个丫鬟倒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挑不出错,“见过姑娘,奴婢叫青桃。” 她被送去牢狱三一月无人过问,府中也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魏月昭嗯了一声,环顾四周。 屋内倒是暖和,竟还燃着上好的炭火,无一丝烟气。 要知道在牢里,别说炭火,连柴火也没有,最难熬的就是夜了。 “也不知倒了什么血霉,竟被派来伺候这么一个不受宠的。” 张婆子唉声叹气,小声嘟囔。 青桃出去打了盆热水,正准备为她净手,“姑娘别听那些糟心话,张婆子从前在大姑娘面前伺候,说话有时候不中听。” 魏月昭点头,也不言语,就静静地看着张婆子。 张婆子站没站相,等了快片刻,忍不住道:“姑娘有事就吩咐,整个院子还等着婆子我去料理呢!” 青桃连忙过去扯了扯她的袖口,她却一甩,轻哼一声。 见魏月昭还是不动声,愈发认定这不过是个弃女,软柿子,任她拿捏。 说话的口气都大了许多,“姑娘若看不上我这婆子,大可禀了夫人,姑娘这脾性奴婢伺候不了” 进来这么会儿,主子还未动声,她便张牙舞爪地呛了这么多话。 真是好笑。 魏月昭抬眼看向她,“那你便去禀了夫人吧。” 张婆子一噎。 “我这庙小,供不起你这大佛。” 张婆子顿时来了火气,“夫人哪有空来管这些杂事儿?都入了牢狱了姑娘都没想明白?若夫人真在乎你这个女儿,怎会舍得你被磋磨?” “你也别怪婆子我说话不中听,实在只能怪你品行不端,做出有辱家门之事!夫人将你接回来已是天恩……” 话还没说完,青桃便一脚踹在张婆子腹间, “你这老巫婆越说越没理了,主子的事儿哪容得上你插嘴了?倚老卖老满嘴臭味!仗着自己年岁大就想拿捏姑娘,也不看看自己的月奉是打哪来的!”
第6章 真是大义 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个护主的。 只是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张婆子还在那叫个不停,魏月昭摆摆手,青桃便有眼色的将张婆子拖了出去。 看起来还是个力气大的。 不过最主要还是衷心,她可不想被人背后捅刀。 也再也不想受制于人。 曾经的欢笑恍若隔梦,如今连个婆子都能欺压她。 下人们言行无状,多是主子纵容。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有人在敲打她呢! 张婆子刚打出去,秦毓就来了。 一步走一步泪,看见面颊惨白的魏月昭时,恨不得替她受过。 此时魏月昭正卧在榻上,青桃拿着药膏给她的背上上药。 青桃识趣的退了出去。 秦毓一眼便看见血肉模糊的后背,鞭伤纵横交错,捂着嘴角心头滞了一瞬。 随即便是快步上前,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昭昭……” 哭着哭着,说不出话来。 魏月昭睁开眼,道:“劳烦娘亲来看我。” 声色娇弱,浑身恹恹的。 秦毓拿过药膏,颤着手正准备上药,可魏月昭却一个起身将衣服穿上,面色骤冷, “小伤而已,不劳烦娘亲动手。” 神情透着冷淡,秦毓再如何都看出来了。 “你是不是还在怪阿娘?” 秦毓上前一步,坐到她身旁,“昨日你言行无状,你阿兄也是被气昏了头这才不小心下重了手。” “我已打骂过他,他也知错了,以后再不会了。” “若你不满,我让你阿兄身背荆条上门赔罪,要打要骂你只管动手。” 说的情深意切。 魏月昭径直盯着她的眼,突的冷笑一声。 “娘亲,真是大义。” “若一月前也有如此大义,那今时今日又不同了。” 细碳灰暗,似乎快要湮灭。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紧掐着手心,可她却不觉疼,缓缓逼近秦毓。 “娘亲生我养我,我自知要报恩,可私闯皇家禁地的不是我,娘亲为何要将这天大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你视魏姝为珠宝,可我便是尘泥吗?” “我被押走时,魏姝躲在你身后,你安慰她无事,可你有想过我可能会死在牢狱?” 一字一句,直说的秦毓愣住。 魏月昭面色苍白可却双眼通红,生生忍下要落的泪。 周遭一片寂静,片刻后,秦毓这才开口,嘴角勉强的挤出一丝苦笑, “姝儿自幼吃过无数苦……若不是我和你爹将她带回来,她也许就死在街头了。” “若是被人知道是她,那肯定会没命的。” “你是我们娇养长大的女儿,郾城谁人不知?他们不会也不敢对你如何。” “阿昭,你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亲如何会不心疼你?” 她手中的帕子已被泪浸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中艰难发出来的, “如今你也回来了,也无大碍,今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不行吗?” “姝儿身娇体弱,时常病痛缠身,你就让着她一点,乖一点好不好?” “阿昭,你能理解娘的,对吗?” 魏月昭心中一紧,终于明白她此番来的目的,心中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毒蛇一般缠绕。 她起身微微敞开一丝窗,冷冽的风吹的她一阵清明。 “好。” 秦毓本以为她会又哭又闹,可她这般顺从,倒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狐疑的看了看魏月昭,片刻后才缓缓道:“这样才对,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魏月昭背对着她,嘴角勾起一丝讽刺。 一家人? 她和魏姝可不是一家人! 秦毓放下手中的药罐,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扬起唇道: “我给你备了一应物什,你且好好养伤,娘过几日再来看你。” 魏月昭微微点头,没什么表情。 青桃进来时正好遇到秦毓离开的身影,她一边往里加碳,一边满脸好奇。 看着桌堆满的物品,羡慕不已, “夫人对姑娘真好,什么贵重的都往姑娘屋里送。” 魏月昭看着,可心下却无一丝波澜,这不过是他们廉价的愧疚罢了。 “姑娘别想太多了,现下最重要的是自己。” “您是魏府嫡女,再如何,大姑娘都越不过您去。” 小丫头也无端红了眼,心疼的看着她。 魏月昭轻叹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只想先好好养病。 她的身子,确实已经不能再亏空了。 可她一睡便是噩梦袭来。 “姑娘,您怎么醒了?是不是太冷了,奴婢再去拿床被子……” “不……” 不是冷。 这里没有潮湿的草席,也没有闷头浇下的凉水,这一切都美好的快要让她忘了身上的疼痛。 她皱着眉按了按肚子,喝下青桃递过来的热水,阵阵胀痛才得以消散一点。 牢狱终日暗无天日。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她还是千金大小姐,可渐渐的,既无人探望,也无人过问,他们便使劲搓磨她。 他们像对待一条狗,开心时便给一碗稀粥,不开心时便是泔水都没有。 久而久之,身体各处就留下病根。 “不过姑娘的脸,怎么这么红?” 青桃伸出手覆上魏月昭的额头,惊呼一声:“好烫呀!” “今日在门前那么久,怕是着凉了!奴婢这就去请府医!” 魏月昭正想让青桃别去,可她倒是跑得快,早就没影了。 腹间的疼痛还在加剧,她裹紧被子蜷缩起。 没有大夫没有药的日子,她就这么熬过一个个胃病复发的日夜。 真疼啊。 恍惚间她想起幼时阿娘哄着她喝药的样子。 她幼时体弱,时常喝药,她不喜药苦,每次喝完药阿娘会给她吃一颗甜枣。 甜枣是阿娘亲手做的。 甜丝丝的。 “姑娘……” 魏月昭看着青桃委屈回来的模样笑了笑,想来是没请到府医。 青桃抽抽嗒嗒,眼泪顿时噙满眼眶。 “奴婢去请了,正巧碰到大姑娘房里也去请,还将三个医官全请走了!我想让他们匀一个给姑娘,可大公子说……说……” 魏月昭心中清楚。 魏瑾无非是觉得她恶毒,装病博爱。 无非是觉得她故意针对,阻拦魏姝看医。 “可姑娘是真的病了,大公子明明来看一眼就能确定的事……他太过分了!” 真病假病又如何? 不相信你的人,永远不会信你。 魏月昭捱着痛稍稍动了动,青桃又加了一床被子, “奴婢去为姑娘煮碗姜汤,暖暖胃。”
第7章 特来探望 姜汤暖胃,却不暖心。 心中的钝痛愈来愈盛,看着墙上的画像,魏月昭再忍不住,起身唰——地撕下。 她弯身从床下拉出一个锦盒。 锦盒似乎已有些年岁,才一月的时间,就布满了灰尘。 她伸手拂了拂,灰迷了眼,有些发酸。 这些,是她的记忆。 魏瑾自幼擅丹青,为她所作下的画数不胜数。 魏月昭一幅一幅的翻着,有小时候爹将她举高,娘在一旁笑的画;有他们兄妹二人一起读书写字的画;还有她喝苦药眼睛肿成桃子一样的画…… 那些记忆萦绕在脑海,呈现在眼前。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将画像扔进火盆,顷刻间便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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