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舒眉头一皱道:“移情?” 忽然敲门声响起,青云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嘉善公主来了,要不要见?” “见!” 沈云舒刚整了整仪容,就有人推门而入,沈云舒看见来人便连忙起身,行礼道:“民女沈云舒拜见公主。” 嘉善连忙扶起她道:“这可真是折煞我了,论理我应该叫你一声叔母才是。” 沈云舒抬头时才发现嘉善白皙姣好的脸上居然有一条如蜈蚣般丑陋的疤痕,嘉善似乎察觉到了,有些局促的捂着脸尴尬的笑了笑:“让叔母见笑了。” 朱翊珩也是才发现她脸上的伤痕,掰开她的手,看清之后皱眉问道:“嘉善,这伤是怎么回事?” 嘉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最后只是低头说了一句:“十六叔,你别问了。” 朱翊珩却不肯罢休,自这次回京每每跟太后提及嘉善,太后就讳莫如深,只说自她出降就再没回过宫一次,寿宴她也不会肯来,朱翊珩便猜嘉善或许对这婚事十分不满,今日看她的样子,更是触目惊心。 “嘉善,到底什么事,连十六叔都不能说吗?是不是驸马干的?” 嘉善连连摇头,哽咽道:“不是,是我自己划的。” “嘉善,你不是答应过十六叔会好好保重自己吗,为何要这样自伤?” “我…我以为划破了脸,就可以不用嫁人了。”嘉善说着忽然苦笑一下,继续道:“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嫁给他,是我太傻,怨不得人。” 嘉善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强笑道:“好不容易再见到十六叔,今日不说我了,说点开心的。” 嘉善拉着沈云舒的手,看了一圈笑道:“叔母真好看。不过,叔母的好看跟宫里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很特别。我年少时还在想,十六叔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今日一见,倒觉得合该是叔母这样的。” 沈云舒也回握住嘉善的手道:“我与公主年纪相仿,公主若是不介意,直接叫我云舒就好。” “好,云舒姐姐。” 沈云舒低头时无意间看到嘉善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便问道:“公主,容我多嘴问一句,驸马对您是不是并不恭敬?” 嘉善摇头笑道:“怎会?我虽不喜欢驸马,相敬如宾也还是做的到的。” 沈云舒笑着点点头,朱翊珩还要再问,沈云舒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嘉善在王府用了饭才回公主府,待她走后,沈云舒才对朱翊珩道:“我刚刚看到公主手臂上有伤,想来身上也有,公主府里谁敢打公主,我猜定然是驸马干的!” 朱翊珩急道:“你方才怎么不说?这嘉善也真是的,怎么如今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苦水都往肚子里咽!” “说了有什么用?你还能去公主府把驸马打死不成?更何况,公主明显并不想说,公主刚才的意思不就是陛下逼着她非要嫁给驸马,陛下那样强势的人,自己做的决定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们和离。他敢打公主,就是吃准了公主与陛下父女不睦,就算闹出去,陛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阿珩,如果真的想救公主,那就得趁咱们还在京城,想办法尽快找到驸马的错处,不能是夫妻之间的事,必得是能让陛下发怒的大错。只有他定了罪,公主才能真正得到安宁。” 朱翊珩怒极锤了一下桌子,沈云舒说的对,如今虽不知他们父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陛下是不会管这个女儿的死活的,嘉善到底叫了自己这么多年十六叔,既然见到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侄女就这样被那种粗鄙无良之人欺凌,困住一生。只有驸马死了,嘉善才能好好活下去。 十月十六,太后的寿宴在宫里举行,成明帝让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进宫为太后贺寿,歌舞声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停歇。据说成明帝为太后贺寿,前前后后花费将近一百万两,各地官员争相送上奇珍异宝,价值更是不可计数。 如此奢靡铺张的寿宴过后,国库也日渐空虚。十月十八,京城忽然开始连日打雷,这可不是好兆头。民间有俗语:“十月雷,阎王不得闲。”意思就是十月打雷,便是天灾的预警,是上天给大明的警示。 成明帝素来最是相信这些鬼神之事,让钦天监来算了算,说是在东南方向盖一座道观敬神或可消除此灾,来年必将风调雨顺。 成明帝下旨让工部在宫中新修一座道观,自己也将于三日后闭关,为大明敬天祈福,钱党自然如往常一般阿谀奉承,争相上贺表,清流也不敢驳成明帝的面子,朝中竟是一片哑然。 第二日,在一片阿谀奉承君父如天之任的奏疏中,夹着一个不一样奏疏,上疏之人以笔为刃,痛陈钱党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污受贿,贻误战机,欺上瞒下等种种恶行,弹劾驸马吕建安,利用自己的驸马身份,暗中与鞑靼人私自交易,利用自己与钱敏达有交情,与各色官员往来,收受贿赂。望陛下严惩上述一干人等,以正人心。 如果说成明帝看到此处只是厌恶,那最后一段,却让他怒火中烧。奏疏里说,如今大明国库亏空,各省灾情频起,各省官员不思为生民谋出路,反而掠民财而富自身,太后寿辰,各地官员搜刮民脂民膏敬献宫中,不顾饥寒交迫的百万生民。老子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望君父体察百姓之困苦,以天下苍生为计,切勿再以鬼神之事大兴土木,请君父收回成命。 上疏之人正是新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苏仲芳 成明帝盛怒之下将奏疏摔在地上,大喊道:“反了!” 刘千山吓得一哆嗦,正要去捡奏疏,被成明帝呵止道:“不许捡!” 成明帝捂着胸口,刘千山赶紧扶着成明帝宽慰道:“陛下,切莫动气,龙体要紧!” 成明帝被奏疏里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厉声道:“去!让人立刻去把苏仲芳抓起来。这个人妖言惑众,目无君父!简直是罪大恶极!立刻交由三法司处理,务必要审出是谁主使他!” “是!” 苏仲芳直言进谏被抓的事不到半日就传到了京城大大小小各级官员耳朵里,谁都知道苏仲芳说的是对的,他只是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话,可所有人都生怕跟他扯上关系,没有人敢替他说一句话,包括姜川。 钱党趁机上疏反咬苏仲芳一口,说他勾结清流,有意构陷他们父子,成明帝倒也没糊涂到这个程度,他们的话是绝无可信的,便将奏疏都扔到一边,他要等的是苏仲芳自己的供词,他不相信一个小小京官居然敢这样直白的质疑他的决定,他是天子,任何人都应该对他唯命是从,他做的纵然错的,也是对的,不容任何人置喙。 刑部大堂, 刑部尚书赵博元主审,刑部左侍郎柳宜年,大理寺卿梁丰,大理寺少卿蒋一川,都察院左都御史寇元嘉一同陪审。众人在刑部大堂依次落座,赵博元便命人将苏仲芳押上堂来。 苏仲芳带着镣铐,却不肯跪,昂首站着。按律,未定罪的官员可以站着受审,众人也没就此事与他多纠缠。 赵博元率先发问:“苏仲芳,你扰乱视听,妖言惑众,目无君父,你可认罪?” “下官不过是据实陈奏,何罪之有?” 赵博元继续问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你上这道疏?” 苏仲芳昂首道:“没有人指使我,诸位大人觉得我那句话说的不对?钱党祸国乱政不应该杀吗?驸马以权谋私不应该罚吗?陛下因为子虚乌有的天象就要大兴土木为臣子的不应该劝谏吗?不知下官那句话说的不对,句句肺腑又何需要他人来指使?” 赵博元怒道:“你目无君父还不是大错?” 苏仲芳冷眼看着他,正色道:“那按赵大人所言,君父有失察之处,我们也应坐视不理?那要我们这些大臣何用?” 寇元嘉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两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苏仲芳,你是兵部的人,劝谏君父有都察院,修不修道观与你何干?” 苏仲芳转身,目光如同一道锐利的剑,狠狠刺向寇元嘉道:“下官也想问,都察院为何不上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诸位大人高居庙堂之上,哪里知道京城之外的地方,我大明朝有多少饥寒交迫的百姓?百姓们身上担着一年高过一年的徭役赋税,苦不堪言,地方官视其为鱼肉,更上位者视其为蝼蚁!君父与百官若再任由钱党索取无度,大兴土木,百姓必将民怨沸腾,自古农民起义都是如此,到那时我大明就真的要亡了!” 寇元嘉指着他怒道:“你简直是危言耸听!” 赵博元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苏仲芳说的都是实话,虽然这些实话很不中听,但无论是他们还是陛下冷静下来都会明白,既然无党无私那他就是钱党倒台的一把利刃,钱党现在一定想让他死,而陛下也是不会下旨杀他的,这种情况下,按兵不动慢慢拖着就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局势。 夜里,成明帝没等来想要的答案,却等来一个不速之客,他唯一的女儿,嘉善公主。 “儿臣拜见父皇。” 成明帝看着跪在地上许久未见的女儿,却没有亲人相见的喜悦,更多的是厌恶,他冷眼看着她问道:“太后寿宴你都不肯露面,朕还以为,你这辈子不会再进宫了呢!” 嘉善看向成明帝哀求道:“父皇,苏大人也是为了大明为了您才直言劝谏,请您放了苏大人!” “哼,朕就知道,你果然是为了他来的!你若不来朕或许还不会杀他,你既然来了,他必死无疑!” “父皇,当时您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嫁给吕建安,您就会留住苏大人一条命,女儿这些年与他并不曾有任何联系,您为何还要因为女儿的缘故迁怒于他?” “你说为什么?朕看到你就想起你跟他那日的苟且行径!你居然还敢为他求情,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父皇!我与苏大人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苟且,我为他求情也绝无私情,只是不希望父皇背上杀害忠良的罪名!” 成明帝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要是不想他明天就死,就闭上你的嘴,回公主府去,再也不要进宫。” 嘉善失望的起身,看着站在高位的成明帝冷声说道:“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我的不幸,有你这样的君父,真是忠臣和百姓的不幸!” 嘉善说罢留下暴怒的成明帝决绝离去。
第100章 过尽千帆皆不是(四) 姜川在成明帝闭关前进宫进献青词, 成明帝让他看了苏仲芳的奏疏,问他应该如何处置此人?姜川先说此人狂悖大胆,目无君父, 接着又委婉的说他其实心还是忠的,只是话不中听, 也没有恶意, 至于如何处置,他只说全凭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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