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帝也知苏仲芳说的都是实话, 若杀了他, 自己百年之后必然落得个残害忠良的名声, 若放了他, 自己心里那口气又难平。如何处置倒是个难事,故而待姜川走后,他又叫来了叶神仙问卦,叶神仙卜了一卦,对他道:“陛下, 此人乃是忠臣的卦象, 杀了恐会招致不祥!” 成明帝本来就需要一个台阶让自己不杀苏仲芳, 跟何况向来十分相信叶神仙的话, 那这个台阶无疑是最好的。 成明帝闭关前任命太子监国,他此次闭关七日, 将朝中大事都交给太子,让赵王从旁辅佐, 他嘱咐太子苏仲芳还未定罪, 暂且关押于刑部继续审讯, 凡生杀予夺大事不可擅自做主。 成明帝闭关第二日,钱敏达就大摇大摆到了东宫, 劝他趁成明帝闭关的时候赶紧杀了苏仲芳。 太子大惊,为难道:“这万万不可!父皇闭关前特意提过苏仲芳,说他还未定罪,生杀予夺大事本宫不可擅自做主!本宫若这次听了你的,等父皇出关第一个要处置的可就是本宫了!” 钱敏达眼睛一瞪,逼近太子道:“太子,下官难道会害你吗?我们父子与太子从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个苏仲芳是奔着杀我父子而来的,若让他继续或者,他还会继续上疏死谏,直到把天捅个窟窿,把我们都给拉下来为止!我们并不是顾惜自己的性命,只要太子殿下您能继承大统,我们父子那是死不足惜! 可您想想我们若是真死了,满朝文武还有谁会站在您这边?是跟赵王沆瀣一气的清流?还是万事不沾身的姜川?到那时,朝廷就不是陛下的朝廷了,那就是赵王的朝廷!赵王对太子位可是一直虎视眈眈,陛下又器重他,连监国这种事都要他辅助太子,清流到时必定会极力让陛下废太子立赵王,到那时可就是败事已定,覆水难收了!” 太子被钱敏达一番话吓住了,迷迷糊糊的瘫坐在椅子上,神情飘忽不定,茫然道:“这可怎么办?可…可我要是杀了他,父皇知道了,一样会废了我的!” 钱敏达急道:“你是太子,陛下怎么会为了一个犯上的区区芝麻官废太子?顶多就是训斥几句,也就罢了,比起他日被赵王取代,几句训斥又算得了什么?太子,时不我待,若是陛下出关决定放了他,那我们就都完了!我们只要把苏仲芳打成赵王的人,就说是赵王和清流指使他这样说的,那他就是反向刺向赵王的一把利刃,太子还请早做决断!” 太子被钱敏达这番话打动,成明帝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近几年成明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表面看着还康健,可去年那一次成明帝风邪入体,在病榻上缠绵半个月,现在想来还是后怕。只要能让赵王与成明帝离心,那自己冒险也是值得。 太子转而问钱敏达:“可赵博元现在不是我们的人了,肯定不会帮我们做伪证?如何能让他招认,敏达可有对策?” 钱敏达嘴角一挑,脸上皆是阴狠毒辣,“殿下可知既是欲加之罪,那还怕没有说辞吗?赵博元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了,可大理寺卿确是我们的人,既然是三法司同审,他们便也有单独提审的权利,让他伪造供词又有何难?” 太子心领神会的与他对视一眼,对手下道:“传本宫命令,让大理寺卿速去提审苏仲芳!” “是!” 当天夜里安王府, 朱常熙正在书房习字,赵欣然在一旁研磨,下人忽然来通报:“王爷王妃,公主殿下来了。” 朱常熙正疑惑嘉善为何这个时候来府上,嘉善已经跌跌撞撞走进了书房,刚一进门,她就拎着裙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朱常熙不明所以,连忙俯身去扶她,嘉善却紧紧抓住朱常熙的手臂,哀求道:“五哥,求求你,救救苏大人吧!” 朱常熙用力把她拽起来,宽慰道:“嘉善你别急,苏大人怎么了,你慢慢说!” 嘉善忍着眼泪哽咽道:“太子刚刚下令说苏大人妖言惑众,构陷忠良,明日要将他凌迟处死!五哥,你想想办法,救救他吧!” 朱常熙惊异道:“你说什么?父皇闭关前并未给他定罪,太子凭什么这么做?” 嘉善拼命摇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像今天大理寺的人去了刑部,然后太子就给他定罪了。”嘉善说着转身抓着赵欣然的手臂,哀求道:“嫂嫂,你父亲是刑部尚书,他若全力阻拦,一定可以撑到父皇出关的,求嫂嫂就当是为了我,去帮苏大人求求情!” 赵欣然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好好好,你别急,我跟王爷这就出门,去找我爹,王爷去明日一早找太子,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嘉善闻言感动的跪下啜泣道:“五哥和嫂嫂的恩情,嘉善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好了,咱们兄妹之间不说谢不谢的。” 两人连夜就去了刑部找赵博元,提及此事,赵博元摇头道:“王爷王妃,不是我不帮这个忙,只是他是太子,如今监国,他的命令,谁敢不听?” 赵欣然想了想说道:“如果爹爹跟朝中大臣联名劝谏太子呢?难道他还会为了钱家父子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人灭口吗?” “糊涂!”赵博元瞪了赵欣然一脸说道:“陛下把他抓起来论罪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钱党而是因为他劝谏陛下不要修宫殿,说陛下不顾百姓大兴土木,咱们现在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太子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就替苏仲芳求情,那不是上赶着当他的朋党吗?钱敏达正愁怎么把你爹我从内阁拽出来呢,我要是去了不是正好给他递刀子吗?” 赵欣然被父亲一训斥,本能的闭了嘴,低下了头。安王看出了赵博元不愿出头,便说道:“岳丈说的有理,这件事您确实不宜掺和,只是要劳烦岳丈大人明天一定要想办法拖过午时,剩下的交给我。” 赵博元闻言,眼睛一转,问道:“殿下素来不关心朝局,为何这次非要救他?” “无他,只是因为他是忠臣,本王不愿意让忠臣蒙冤罢了。” 朱常熙说罢就要走,赵博元却喊住了赵欣然道:“欣然,你等一下,为父有几句话单独对你说。” 赵欣然冲朱常熙点点头,朱常熙就先行离开了。 赵博元见安王走了,立时就变了脸色,冷声道:“你上次回家,为父跟你说过什么?让你多劝劝殿下,对夺储之事上上心,改一改他那重情重义的臭毛病,你今天在干什么?啊?助着殿下让他得罪太子,多管闲事?你回去务必拦着他别让他去找太子,别的我也不跟你多说,就一点,太子正在找死,就现在这个情势,苏仲芳死了比活着对我们更有利!” 赵欣然迟疑道:“可是…可是爹,苏大人是忠臣,怎么能看着他含冤而死呢?” 赵博元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妇人之仁!你懂什么?按为父说的办就是!” 赵博元见赵欣然低头不语,对她低声道:“你还想不想安王做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了?你就不想做皇后吗?听爹的,爹保证你就是将来的皇后,你要是不听话,你还有好些妹妹,到时候,让他们替你做这个皇后。” 赵欣然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随即落寞的垂眸低声道:“女儿知道了。” 回王府的马车上,朱常熙牵着她的手问道:“你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赵欣然摇头道:“没说什么。” 她看着朱常熙的脸,看了半晌开口道:“王爷,其实我爹说的也不无道理,您平时素来对朝中人事不上心,你若骤然为了他去找太子,可能真的会被打上同党的罪名,万一惹恼了陛下,您就不怕没救的了他还伤及自身吗?” “怕也得做啊!嘉善她这些年过的很苦,若是苏大人死了,她的日子便是一点盼头都没了,她当初的牺牲也白费了。而且,她从未求过我什么,我是她哥哥,不管能不能做到,会不会被父皇责罚,为了她我都必须去做。” 赵欣然忽然松了一口气,将手放在朱常熙手上,浅浅的笑了笑,“王爷尽管去做,我明日去找大哥和舅舅,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 朱常熙闻言欣慰的将王妃揽入怀中,心里不由得感慨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日,宫门方打开,朱常熙就去了东宫,东宫的守卫本不愿让他进去,奈何他手里有成明帝的令牌,众人也不敢拦着,只说太子还在休息,让他稍等片刻。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太子早晨睡眼惺忪的从男宠房里出来时,内侍就急匆匆跑过来禀告道:“殿下,殿下不好了,安王来了,在明辉堂里坐了快两个时辰了。” 太子皱眉道:“安王?他来干什么?不见不见!” 内侍为难道:“殿下,这怕是不行,看安王脸色可不太好,您要是再不见他,难保他不会闯进来。” “反了他了,他还好私闯东宫?” 内侍劝道:“殿下就见见他吧,现在贵妃娘娘正得宠,您何必跟他过不去呢?” 太子想了想,无奈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宫就去见见他,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太子慢悠悠晃到明辉堂,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朱常熙,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小五吗?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朱常熙虽心里有火,却还是起身,恭敬行礼道:“臣弟见过太子。” “免礼,找本宫何事啊?” “请太子收回成命,放过苏大人。” 太子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件事,冷笑两声道:“我没听错吧,你给苏仲芳求情?你跟他有交情?” “并无交情。” “并无交情,你给他求情!你当本宫是傻子吗?” “臣弟为他求情只是因为他是忠良,臣弟不一样皇兄背上杀害忠良的恶名。” 太子走到朱常熙面前,打量他半晌,忽然嘴角一扯,笑的不怀好意道:“朱常熙,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本宫放人本宫就放人?本宫是太子,奉父皇之命监国,手里有生杀予夺大权!赵王都不敢拦我,你怎么敢?” 朱常熙望着他,坚定道:“臣弟请皇兄三思!您这样做,等父皇出关了定要责罚!” 太子白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朱常熙,你要是再废话,那你,就也是指使苏仲芳的同党!” “随太子怎么说,便是编排到父皇那里臣弟也不怕,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臣弟问心无愧。只求太子再等一日,好好想想,杀了苏大人,到底是为了您,还是为了钱家父子的私心!” 太子猛地推了朱常熙一把道:“你少挑拨离间!滚滚滚,本王不想看见你!” 朱常熙被推的一个趔趄,却还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道:“太子殿下,父皇真的让你杀苏仲芳了吗?这样私自处决人犯的罪过你真的要替钱家父子扛吗?不若就再等一天!您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这样做,钱家父子怂恿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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