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我在家中修书,并未出门,也并无访客,府中之人可以作证。”程深答道。 “你府中的人当然跟你一条心,怎么能算数?”姜育恒在一旁阴阳怪气。 “可有人说你之前在苏州见过江辰,是否有透露考题给他?”赵博元一脸阴鸷的看着程深说道。 程深素来看不上赵博元,便冷哼道:“陛下去年十二月才任命我做今次主考官,我见他是九月,如何透露?” 赵博元不依不饶追问道:“那为何你选定的会元也是江辰?” 程深不以为然道:“将今次考卷拿给任何人。会元都会是江辰。难道江辰伙同了天下人不成?” 赵博元转向李经年问道:“那你呢?你资质平平,如何能对别人无从下手的题目对答如流?” “那是因为我与子深进京赶考这几个月同吃同住,他将对四书五经的见解都讲与我听,我受益匪浅,答题的时候他的一些见解恰好启发了我,我才下笔如有神。” “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证明你的说辞?” “大人们又有何证据证明我是一派胡言呢?” 大理寺卿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赵博元,开口道:“赵尚书,依我看此案疑点重重,不如容后再审!”
第29章 少年自负凌云笔(八) 姜育恒本来指望今天三司会审自己能在赵博元那个老匹夫面前扬眉吐气, 谁知道居然被李经年这个骨头轻的酸文人给耍了,只能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北镇抚司,恰好遇见一个平素巴结他的千户巴巴跑过来贺喜, 姜育恒气的直接给了他一个嘴巴。 那千户看姜育恒脸色,猜他今日三司会审应当是遇到什么变故, 连忙扯开话题打了个小报告, “大人,我昨天看见吴松拿了一堆二十二年前郑泽祯谋反案的相关卷宗给赵康时, 属下心里觉得奇怪, 今天就趁他们不在。溜了进去, 你猜他查到了什么?” 姜育恒不耐烦道:“少废话, 快说!“ “属下发现,赵康时怀疑这次科场舞弊案的江辰是长宁郡主的儿子。“ 姜育恒突然灵光一闪,长宁郡主的案子,他也略有耳闻,好他个赵康时, 发现了大鱼居然不告诉他, 想闷声独吞功劳!于是拽着那千户的领子问道:“那他可查到长宁郡主现在何处?” “回大人, 自然查到了, 长宁郡主便是教坊司老鸨,兰姑。” 姜育恒心下得意, 拍了拍那千户的肩膀,“你放心, 等这次案子结了, 本官立了大功, 就找机会跟陛下请旨,提拔你做镇抚使。” 教坊司内, 兰姑正招呼生意,姜育恒带了几个锦衣卫直接闯了进来,兰姑迎上去赔笑道:“呦,这不是姜指挥使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今日有打算来找哪位姑娘寻欢啊?” 姜育恒得意道:“我今日不是来找姑娘的,是专程来找你的。” 兰姑将眉毛一挑,摇了摇手中团扇,笑的有些诡异,“找我?姜大人的爱好还真是独特,姑姑我都徐娘半老了,怕是伺候不了姜大人。” “少废话,本指挥使是来拿你的!” 兰姑泰然自若的打了个哈欠,“不知我所犯何事,值得姜指挥使亲自捉拿?” “本指挥使查实你二十二年前涉嫌藏匿反贼之子,而他现在就在锦衣卫诏狱,正是罪犯江辰,你可认罪?长宁郡主。” 兰姑忽然哈哈大笑,眼神中带了几分狠厉道:“姜大人,你今日才知我的身份啊!你既知道,就该明白当年是陛下特赦我的,什么江辰李辰的我不认识,我儿子二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在菜市口,众目睽睽。以前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没必要再跟你交代,就凭你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和空穴来风的谣言就让我去锦衣卫,那可不行。想让我去也可以,让陛下下旨,否则,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姜育恒脸上带了几分狰狞,“那可由不得你!”说罢让属下上前带走兰姑,谁知还未近身,几个大汉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几个锦衣卫居然被他们轻松制服了。 “你敢动锦衣卫!这可是死罪!”姜育恒指着兰姑吼道。 “少拿话吓唬我,大明律我读的比你熟!”兰姑将脸色一沉,上前几步逼近姜育恒,周身的肃杀之气竟让姜育恒下意识的连连倒退。 “姜指挥使,我接手教坊司十五年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鸨吧?就这么说吧,除非有圣旨,否则我不想走,你就带不走我,” 姜育恒哆哆嗦嗦的将绣春刀从刀鞘中拔出,忽然听到楼上有拉□□的声音,可一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可见是埋伏在暗处的高手。 “如果我死在这,你难道能收场吗?”姜育恒警告道。 “姜大人不妨试试!”兰姑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看的姜育恒背后发冷,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瞅准时机,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兰姑回头,轻飘飘抬抬手,壮汉们便将那几个锦衣卫放了。 怡王府,成明帝下旨让他明日进宫,便跟传旨太监打听了三司会审的接过,这才知李经年的反水把案子搅得更混了,陛下大怒,明日要让他们当面说清楚。 传旨太监走后,青云带着密报进来了,“殿下,教坊司外探子来报,昨天沈云舒半夜回了教坊司,去陈绮梦房间待了两个时辰,然后就回了王府。今天姜育恒带锦衣卫去了教坊司,说是江辰是逆臣之子,兰姑涉嫌藏匿,可兰姑根本不买她的面子,直接让人将他们打了出去。” 朱翊珩转身坐下,唇角微微扬起,更加觉得这个兰姑果真不是一般人。朱翊珩手指轻敲着桌子,对青云道:“去把沈云舒叫过来。” 一刻钟后,沈云舒来了,朱翊珩示意让左右都退下,朱翊珩起身扶起了沈云舒,他的手指碰到沈云舒手臂的一刻,他分明感觉到她的颤抖。 “本王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殿下,姑娘兰姑确实与不少京中官员都有所联系。那些官员来教坊司寻欢,次数多了,说话之间难免会留些把柄,兰姑便会以此威胁他们,必要时候逼他们为自己做事。” “做什么事?可有凭证?” “不知,左右是为了银子,听姑娘说,兰姑房间有一个极隐秘的箱子,平素从不让人靠近她的房间,想必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姑娘说,她会想办法为殿下搜寻证据。” “云舒,你见过江辰对吧,他可去过教坊司?可识得教坊司什么人?” “他从未去过教坊司,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说他在京城并无亲眷,想来也不识得什么人。” “云舒,你做的很好。”朱翊珩摸了摸沈云舒的头道:“本王想了一下,等这件事办妥了,你就留在王府吧,也方便你们兄妹相见,互相照顾。你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沈云舒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朱翊珩,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道:“殿下,云舒不求名分,只要能日日伴着殿下,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日,朱翊珩进宫的时候,发现首辅钱尚,次辅姜川,阁臣钱敏达都在。 众人向皇帝行礼后,成明帝看向钱尚和姜川,开了口:“你们给怡王讲讲这次的案子吧!” 钱尚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冲一旁的姜川缓缓开口道:“姜阁老讲吧!” 姜川微微颔首,“是,前几日臣查了今次会试的考卷,程深所选会元确实是江辰,至于先前有人控告会试结束后江辰就曾扬言今次会元非他莫属,我也查证了其他考生,确有此事。不过,臣近日联合刑部多方查证,确实没有发现程深收受贿赂的证据,流言倒是有一些。 锦衣卫先前说李经年已经招认他贿赂程深透露考题,但昨日当堂翻供,我昨日连夜查了证词中说的时间地点,那时候程大人确实在府上不曾见客,而且那天李经年也并没有去过程府,与控告的供词不符,有可能真的是屈打成招。江辰始终咬定他不曾舞弊,这件事怕是另有隐情。” 钱敏达冷哼一声,音调提高了两分,盯着姜川发难,“还能有什么隐情?还未发榜,这江辰怎么会知道此次会元非他莫属?偏偏程深选的会元还真就是他,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至于证词对不上就更简单了,像李经年这样首鼠两端的小人,为了活命说什么都不稀奇。如今这情形姜阁老还替他开脱,莫不是你也参与了这科考舞弊案!” 姜川也不示弱,正色道:“小钱大人,陛下既然责令我来处理此案,我就应该秉公办理,有任何疑点都应该提出。难道只因为我说的是你不想听的,就要说我与人有私吗?” “钱敏达,不得胡言。”钱尚厉声喝止了还要说话的钱敏达。 成明帝脸色更加阴沉了,目光从内阁的三个人扫到朱翊珩身上,“老十六,你觉得呢?” “臣弟与程家有婚约在先,理应避嫌,不敢妄言。” “这婚事是朕给你指的,你又尚未结亲,但说无妨。” 朱翊珩这才开了口:“回皇兄,臣弟先前在宫外喝酒时也听过江辰的传言,江辰此人应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为人也是桀骜不驯,这样的人志得意满之时口出狂言也很正常。江辰中进士应该并不是难事,为何还要冒险舞弊,实在是不划算。 至于李经年,倒是有可能冒险买考题,只是,照先前所说,程深在应天府就私下见过江辰,应该已经约定门生了,有江辰这样的才子做门生,何苦再勾结一个庸才给自己找不痛快?更何况,会试的考卷即使是主考官也不知道书写者何人,若事先透了题,如何判定那两张中意的试卷哪张是江辰的,万一选错,到时候殿试露了马脚,岂不是两头空?” 成明帝还未发话,钱敏达抢先质疑道:“那王爷可知道,这李经年考了三次乡试才中举,文采见识成绩都十分普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会试中突然厚积薄发,险些位居榜首?” 朱翊珩看了钱敏达一眼,并未说话,成明帝眯着眼开了口:“钱阁老,你觉得呢?” 钱尚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老臣以为,程深一向谨慎,倒是不见得会做这种事,可是难保下人或是身边的人不会借机起歪心思。才子虽说难得,可是凡是经世大材莫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岂会因为才学略高于人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这样心浮气躁之人,终究难成大器。” 成明帝撩袍端坐在龙椅上,审视着殿上几人,开口道:“案情未明,贪功冒进,屈打成招这种事朕不想再听了。程深是文人,让刑部不准用刑,不能冤枉了他。那两个举子,让赵康时好好审审,七天以后,叫上刑部,锦衣卫,大理寺,三司会审,务必把这个案子了解了,不能错杀,也不能放过。都退下吧!” “是。” 众人走后,成明帝忽然对刘千山道:“上次办浙江案子的那个小太监叫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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