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珩看他还在犹豫,继续说道:“我家其实还有不少别的生意,茶叶什么的,吕老板若是肯让点利,我倒是愿意与您做个长久买卖。” 吕贵想了想,有些为难的叹气道:“你们都以为我就是倒货,就抽五成太容易了,殊不知那些东瀛人哪里是好相与的,大头都给了人家,我也不过是赚个辛苦钱罢了!这样吧,我与徐老板投缘,九万五千两,我吃点亏,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你看如何?” “吕老板这么说了,那我也让一步,就按这个价。” 吕贵将一个写了地址的纸条递给朱翊珩,说道:“那好,十天后,在这个地方,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朱翊珩却迟疑道:“吕先生一分定金都不给我,若是到时候我把货带过去,你不去了?又或者叫东瀛人抢货,我可怎么办?” 吕贵掀开衣服,露出一块浙江臬司衙门的令牌,得意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浙江按察使冯大人是我从前的上司,我收的五分利里面可有两分要孝敬冯大人,再大的生意我都做的起,不会短了你银子,你大可放心。 朱翊珩听完饶有兴致的点点头,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咱们一言为定。”
第86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二) 东厂内, 周嘉南悠哉的喝着茶,听着孙德福被打的鬼哭狼嚎的声音,唇畔浮起笑意, 二十个板子,他故意让手下慢慢的打, 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才打完。 他这才慢悠悠的走过去, 只见孙德福如同待宰的牲畜一般捆在长凳上。身上倒没什么血迹,他特意让手下收着力打, 不可打的皮开肉绽, 也不可断了骨头, 但一定要让他内里受损, 好好的疼上半年。 孙德福此时疼得趴在凳子上龇牙咧嘴,满头是汗,早就叫喊的没了力气。 周嘉南瞟了他一眼,对一旁的小太监道:“二十杖打完了?” “回督公,都打完了。” “那还不赶紧把孙公公放下来!没眼力见的东西!” 几个小太监立刻会意帮孙德福松了绳子, 孙德福使不上力, 几个小太监扶他起来的时候故意手一松让他伤口着力摔在地上, 孙德福疼得又是一阵惨叫。 “你们几个奴才怎么办事的, 孙公公可是司礼监秉笔,摔坏了可怎么了得, 快架起来!” “是。”两个小太监如同架犯人一般把孙德福从地上架起来。他瞪着周嘉南道:“周嘉南你个狗娘养的,你敢公报私仇, 今天这二十板子我记住了, 你等着咱家不会放过你的!” 周嘉南忽然脸色一变, 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孙公公, 你冲撞了神明差点坏了陛下敬天祈福的大事,陛下仁慈这才开恩,只赏了你二十板子,让咱家掌刑,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陛下处置不公,心怀怨怼?那咱家可得如实禀报!” 孙德福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反驳道:“我没说过!陛下如天之仁,奴才感恩戴德还来不及,绝无怨怼,你休要诬陷我!” 周嘉南忽然轻笑出声,拍了拍孙德福的脸警告道:“孙秉笔,安分些吧,你现在可是宫里出了名的不祥之人,你这身皮也不知还能穿多久,看在咱们从前师兄弟的情份上,我劝你一句,收收性子,少得意些,在这宫里才能活的久点,你说是吧。” 说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眉毛一挑,对左右道:“你们还不赶紧把孙公公送回去!” “是。” 哼哼呀呀的孙德福刚被架出去,一个小太监就进来禀告道:“督公,锦衣卫的赵指挥来了。” “请他进来。” 不多时,赵康时就带人进来了,周嘉南一脸和气的招呼锦衣卫坐下。 赵康时摆摆手道:“不坐了,陛下让我们锦衣卫跟东厂联合办案,查一查这玄清观好端端的到底为什么会塌。看看到底是鬼神作祟,还是人为损害,咱们现在就带人过去看看吧!” 周嘉南点点头道:“也好,郑玄,去找十几个内官监管宫殿建造的老人现在跟我们去玄清观。” 玄清观乃是成明帝特意为叶神仙修的道观,十分精致华美,可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废墟。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进废墟里探查,周嘉南则和赵康时站在废墟旁看着,周嘉南歪着头跟赵康时小声说道:“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不过是人心作祟,不用查都知道这道观为何会塌。” 赵康时转过头笑了笑道:“周公公不信鬼神吗?那你身上还挂着平安符!” “我是不信,可那是我妹妹送的,无论是什么做哥哥的都要好好收着的。”周嘉南说的平淡却笑的眼睛都要没了。 赵康时看他那样子笑着摇摇头,想起好久没看见沈云舒了,便随口问道:“对了,你妹妹最近怎么不在京城?我前几天跟弟兄们去云梦楼吃酒,那里的人说她去浙江了,去那干嘛?” “哦,云舒说想开个丝绸铺子,打算去那边看看时兴的丝绸样式,再找几个绣娘回来,顺便回家乡看看,散散心。” 周嘉南向来撒谎不眨眼,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话说的最是得心应手。 “周公公!”内官监的一个太监冲周嘉南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两人走近,只见那人指着一些断掉的木梁说道:“周公公,赵指挥,你们看这些木梁是整座道观的骨架,尤其我们年前这根,是承重的,可它们都断了。我看了一下,道观建造时,登记造册说用的是云贵的楠木,可据我经验来看,这些并不是云贵的楠木,倒像是咱们北方林子里的樟树。” 用樟木鱼目混珠,所花费的不过是账面上的三成,剩下的钱自然是进了工部的腰包。 周嘉南盯着断了的木头看了看,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工部报的账说用的是临清青砖,可我刚才看了地面上散落的砖块断面。”太监说着拿起一块碎砖指给二人看:“临清的贡砖,断之无孔,敲之有声,二位大人请看它的断面多孔,敲击也没有什么声音,根本不是贡砖,倒像是辽东的青砖。” 赵康时看了看太监手里的青砖,又看了看四周的废墟,玄清观建成到现在还不到两年,就算用料粗制滥造,也不应该突然就倒塌了才是。便问小太监道:“用这些材料会让道观不到两年就倒塌吗?”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这么快。只是这道观里,叶神仙为了陛下和大明日夜祈福,终日香火不断,加之做法事是又是水又是火的,日积月累,这些劣质的材料自然受不住。加上一场大火一烧,自然就塌了。” 赵康时给周嘉南使了个眼色,周嘉南心照不宣的跟着他走远了些,赵康时这才开口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修玄清观是李文华任工部尚书后第一次亲自督建的工程,他就算想贪,外面的地方建造有的是可以贪的,更何况,光是账面上谎报的油水已经够多了,陛下素来好玄修,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宫里以次充好?” 周嘉南耸耸肩不以为然道:“赵指挥可听过两个词,贪得无厌,心存侥幸。贪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能贪的地方的,万一没出事呢。难不成赵大人还觉得李文华是什么好人吗?” 赵康时摇了摇头,正色道:“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这火来的太蹊跷了,只是如今都是废墟了,只怕起火原因不好查了。你觉得呢?” 周嘉南想了想说道:“不然这样,你我先去跟陛下如实禀报道观坍塌的原因,至于起火原因咱们再接着查,能查的出来最好,查不出来也算没耽误差事,总没有咱们的错。” 周嘉南见赵康时犹豫,又劝道:“赵大人,咱们相交多年,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李文华这个人做官,不光贪还是有目共睹的烂,我私心倒是这种奸佞能早日被根除,就算是有人设计他,那也算为民除害了。陛下只是让咱们查玄清观为什么塌,咱们既然有了眉目,剩下的就该交给陛下定夺了,是杀是放也不是咱们说了算啊!” 赵康时来之前,姜育恒就再三跟他说这个责任务必要扯到李文华身上,赵康时虽说对李文华没好感,可案子就是案子,就要按律法来,不能因为个人好恶来判断。他对周嘉南道:“一会儿回禀完陛下,我想把起火当日道观里的宫女道童带回北镇抚司查一下,还请周公公行个方便。” “当然。” 浙江钱塘, 夜里,王星澜在睡梦中被家丁的砸门声吵醒,说是仓库着火了。他连忙带人过去查看,火是灭了,可约莫四分之一织好的丝绸都烧毁了。原本跟吕贵说好明天交货的,这下子是交不齐了,只能再往后延几日了。 王星澜的夫人吴氏看到那些被烧成灰的丝绸心都在滴血,指着王星澜骂道:“你怎么这么没用?马上要交货了,你不知道多派点人看着,这下好了,这一趟白忙活了!” “我哪知道会有人这个时候来烧仓库?到底是谁干的,我不曾跟人说过这件事啊?而且我们家这么多仓库,怎么偏偏就烧了这个?除非,家里有内鬼。”王星澜说着就让今天值夜的伙计把今日都谁来过都说了一遍,预备挨个排查。 吴氏急火火的指着满院的伙计骂道:“你们这些混蛋,我们吴家这些年对你不薄,让我查出来是哪个混蛋敢吃里扒外,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王星澜本就心烦意乱,听着吴氏在一旁吵吵嚷嚷只觉得聒噪,便皱眉说道:“这有我呢,夫人先回去休息吧!” 吴氏看着王星澜一脸的不耐烦,直接怒从心起嚷嚷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觉得我没用了?你别忘了,这个绸缎庄是谁的,它本来姓吴!要是没有我,你能搭上吕先生,有这么好的生意做?要不是我敦促你,就你那个榆木脑袋,咱们府上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得跟着你出去喝西北风!” 吴氏是家中独女,自小就被惯坏了,泼辣跋扈又狠毒。当初看上了王星澜就吵着闹着要嫁给他,可真嫁过来了,又嫌弃他懦弱温吞,读书不行,连个功名都没有,加上王家主君病逝,王星澜倒像是入赘了他们家一般,整日横挑鼻子竖挑眼,动辄就是谩骂。若是看到他和家中哪个丫鬟多说两句,便把人家发卖到青楼去。 王星澜平素一直忍让,从不与她争吵,看到她随意发落婢女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日子总是要继续活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自从那日遇见沈云舒,死水一般的日子忽然有了波澜,她是那样的美丽柔弱,又是那样温婉可人,越发衬得这个枕边人面目可憎。 他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吴氏喊到:“你说够了没有!你若是过够了好日子,我就休了你,你爱改嫁谁就改嫁谁去!觉得我没用,大可找你觉得有用的郎君去。还有,这绸缎庄现在姓王,不姓吴,我不是你家仆,没必要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你若是还想做我的妻子,现在就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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