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帝阴晴不定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阴恻恻的笑,“钱阁老,这件事若真是李文华为了中饱私囊干的,钱敏达真能脱的了干系吗?谁不知道,这工部早就不是朕的工部了,是他钱敏达的工部!” 钱尚微微抬头,看清成明帝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时忽然背后一凉,他太了解成明帝了,只怕钱敏达不止这一个错处了。立马跪下答道:“陛下,六部堂官不过是替陛下管着事,是没有私心的,人心难测,父子兄弟尚且做不到一条心,陛下若因为举荐而疑心钱敏达,那也会因为父子血缘疑心老臣,请陛下严查钱敏达与臣,以消疑心。” 成明帝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姜川,问道:“姜阁老以为呢?” “臣以为,钱阁老一向公忠体国,下面人无论有什么错处都是牵扯不到阁老身上的。” 成明帝听完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姜阁老还是这样,和光同尘。不过姜阁老说的对,钱阁老的为人,朕自然信得过,不必为了下面的人自请罪责,起来吧!” 姜川刚扶着钱尚起来,成明帝却忽然发了话:“刘千山,把浙江来的折子拿给两位阁老看看。” 刘千山把折子拿给二人,成明帝在御座上慢悠悠的说道:“这是浙直总督蒋宗林和杭州知府柳宜年联名上的条陈,说是此次钱塘江决口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去年建造河堤时,藩台衙门和河道衙门贪墨了朝廷拨下去的修河公款。朕没记错的话,这个布政使李林也是钱敏达举荐的吧!给百姓修河堤跟给朕修道观一样,都是粗制滥造,以次充好,啊?” 成明帝这个阴阳怪气的“啊”把钱尚吓得背后又是一身冷汗。自己让蒋宗林短短数载就从一个御史做到了封疆大吏,他居然还不满足?寻常时候也就罢了,选在这种时候跟柳宜年一起上这种奏疏,无异于对他们父子火上浇油。 姜川这次倒是赶在钱尚之前开了口,“回陛下,臣以为浙江富庶,贪墨之风却屡禁不止,从前有李廷斌,如今又有李林,这样贪官如同硕鼠一般苦了百姓,富了自己,应该趁此机会让蒋宗林好好肃清一下浙江的贪墨之风。” 成明帝眯着眼睛问道:“钱阁老以为呢?” “老臣以为姜阁老所言甚是,是时候应该肃清浙江官场了,为防偏颇,应该让柳宜年跟蒋宗林同查此事。” 成明帝给刘千山使了个眼色道:“拟旨吧,就按内阁说的办。” 钱尚和姜川退下后,成明帝问刘千山:“你说朕是不是太纵容钱尚父子了,明面上的账还不够他们贪的?非要做到这个份上?人心啊,永远是贪得无厌的。” 刘千山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结话,成明帝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这个柳宜年倒是个得力的,年纪轻轻倒有他爹当年在都察院的风范。只做个地方官太可惜了,这件事了了,就调回京城吧。” 沈云舒本就预备在京城开丝绸行,隔行如隔山,她打算拉徐清昼入伙。这天,她跟徐清昼去几家小的作坊看织机,回客栈的路上,徐清昼看见路上有卖糖水的,便要去买两碗解渴。 沈云舒本来在一旁等他,看到街边有卖茉莉粉的就买了一包,付完帐起身时忽然感觉背后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着,一个男人在她身后低声道:“要想活命,就乖乖跟我走,别出声,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 沈云舒心里一紧,白刃在后,自然不能冲动,于是偷偷解开腰间装茉莉粉的袋子,在一路不动声色撒下一些茉莉粉,希望徐清昼能发现她留下的记号。 那人带着她一路到了城郊,只见此处人烟稀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多半是要杀人灭口,凶多吉少。 “大哥,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杀我?我有钱,很多钱,你如果肯放了我,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银子?”身后男人冷笑一声,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放了你别说银子,命都没有了!少废话,我一会儿就送你回老家!” “大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要杀我,别让我做个糊涂鬼,大哥求你了!” “行,那我就告诉你,是一个姓吴的娘子。我也是拿钱办事,你记住了,黄泉路上可别恨错了人!”
第88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四) 沈云舒没想到, 几年未见,吴氏的心思竟更恶毒了,杀人灭口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她只觉得背后的刀刃锋利冰冷, 一使力自己的命只怕就没了,无论如何要拖住他, 多拖一刻, 自己得救的机会就多一分。一路上沈云舒侧目暼见他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加上穿着打扮, 行为举止, 猜他不是山贼就是强盗。于是开口试探道:“不知大哥是哪个山头的好汉?” “命都要没了, 还有心思跟我拉家常?爷爷是哪个山头的关你鸟事!” “大哥, 我如今身上就几两碎银子,可我家里有好多钱,肯定比吴氏给你的多,你如果不杀我,我全部家当都是你的, 足足有一千两银子!我要是敢报官, 就让我天诛地灭, 不得好死。” 那山匪听见一千两银子, 眼睛都放光了,吴氏的酬金不过五十两, 若是能拿到一千两银子再杀了她岂不是赚翻了!他将手里的刀架到沈云舒脖子上,自己则是转到她面前, 打量着她穿着打扮, 若说有一千两的家底倒也有点可信。 山匪目光扫过沈云舒那张脸时, 色心顿起,管她是不是真的有钱, 在她死之前能让自己乐一乐也是好的,于是一脸猥琐的拿刀抵着她的脖子说道:“想活命,爷爷可以考虑考虑,不过你得先陪爷爷乐乐!” 刀刃抵在沈云舒脖颈上,她本能的有些发抖,如今情势看来不能指望别人来救了,于是梨花带雨的说道:“只要能活命,大哥想怎样都行。” 另一边,徐清昼买完糖水,一转身就发现沈云舒不见了,他在周围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她的人影,就以为她先回去了,可回到了客栈就只看见坐在她房间的朱翊珩。 朱翊珩见沈云舒并未跟他一起回来,便问道:“云舒呢?她去哪了?” 徐清昼一头雾水反问道:“沈姑娘没回来吗?” 朱翊珩眉头一拧,当即起身拽着他的衣领道:“云舒不是跟你一起去看织机吗?你把她弄丢了自己回来了?” 徐清昼这才意识到沈云舒可能出事了,一时慌了神,问道:“不会吧,云舒一个弱女子,又不曾结什么仇家,谁会这么做?那我们该怎么办?” 朱翊珩怒气更盛,斥责道:“你问我?你在何处跟她分开的?” 徐清昼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呆呆地说不出话。朱翊珩心急如焚,哪里还有耐性等他慢慢想,当即把他甩到一旁拔腿就走。 徐清昼被扔到地上以后,也回过了神,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回了当时走散的糖水铺附近。他在周围打听有没有人见过沈云舒那样身量的漂亮姑娘,还是卖茉莉粉的老板叫住了他,说道:“你是找跟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吧!她刚才在我这里买了茉莉粉以后,就往那个方向走了。” 徐清昼顺着那老板指的方向跑了两步,猛地发现地上似乎有一条细细长长的香粉被踩过的痕迹。难道是沈云舒留下来的记号?徐清昼来不及多想,顺着记号就追了过去。 郊外, 山匪扔了刀就扑过来要扯沈云舒的衣裳,将她双手死死按在地上,沈云舒奋力挣脱不得,于是假意讨好他道:“大哥,你这样有什么乐趣,你且松开我,我从前讨生活学过好多门道,保证比你这样有乐子多了。” 山匪此时满脑子都是一个色字,想着她一个柔弱的姑娘还能跑出他的手掌心不成,便松开了她的胳膊。 沈云舒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脖颈处,两只手从他腰际向上,划至脖子附近时,一只手不动声色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簪子,冲着他后脑柔软处就狠狠的插了进去。那山匪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发出嘶吼,沈云舒趁他脱力猛地推开了他,看他在地上如同濒死的鱼一般抽搐,提起他扔在地上的刀,顺着他的脖子就砍了上去。 鲜血喷涌而出,喷溅到了她的脸上身上,眼见着山匪终于停止了抽搐,她这才放心。提着刀转身的瞬间她看见徐清昼瞪着眼睛,一脸恐惧的站在她身后。 他一路疯了一样的往这里跑,刚赶到就看见沈云舒手起刀落的杀人,行云流水看不出丝毫恐惧。她回身时白皙的脸颊上沾着血珠,眼神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狠厉。 沈云舒手里的刀滑落,她想上前去解释,徐清昼却恐惧的直往后退,嘴里喃喃道:“你杀人了!” 沈云舒脚步一顿,说道:“不是那样的,他要杀我,我是为了自保。我…” “可你杀人了!你怎么能杀人呢?” 沈云舒想解释的欲望戛然而止,她只望着他冷声说了句:“所以你是觉得,我就算被他欺侮了,杀了,也不能杀他是吗?你是不是希望看到地上躺的是我的尸体?” 在徐清昼的心里,沈云舒一直是个善良柔弱的姑娘,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纵然给他一把刀,他也是杀不了人的,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女子,居然可以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理智上他相信沈云舒是为了自保,可情感上却无法接受,更无法回答,于是摇着头跑开了。 沈云舒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徐清昼喜欢的其实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她,而且想象中的她。早些看清现实也好,省的再白白为了她蹉跎光阴。 沈云舒走到尸体旁,拔掉他后脑上的簪子,擦干净收了起来。随后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血,正想着如何处理,朱翊珩喊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回头,他已经出现在了面前,抓着她的肩膀前后检查了一圈关切道:“云舒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云舒摇摇头,哽咽道:“我…杀人了。” 朱翊珩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沈云舒身上脸上还有血迹。他拿出帕子帮她擦掉脸上的血迹,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穿上。自己蹲下身擦干净刀上的血迹,扔到旁边的河里。 她看着为自己处理残局的朱翊珩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杀他吗?” 朱翊珩头都没抬答道:“有什么可问的,肯定是他要欺负你,你还能平白无故杀人吗?” 待收拾好现场,他起身问沈云舒:“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沈云舒看着地上的尸体想了想说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得让青云帮我个忙?” “当然可以。这样吧,你跟我先回我住的别院吧,换身衣服,我帮你把身上这件血衣处理了。这两天你就别回客栈了,别院里有的是屋子,你就先在那里住两天。” 朱翊珩说罢就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他的手很暖,暖的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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