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姝儿……我可怜的姝儿!” 姜修白听完则是如遭雷击,半晌没反应过来,掰过她的身体,“你说……你说她把……” 可陈氏哪有心思搭理他,只一径地嚎哭。 姜修白这才将人一松,陈氏又跌回到地上。 “她说的可是真的?” 姜修白直直地看过来,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难以置信。等到姜云静平静点头后,那目光中就多了几分愤怒、失望和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啪——” 这一下,姜修白的巴掌落到了姜云静的脸上,她顿时感觉颊边一阵火辣,耳朵还轻微地轰鸣了几秒。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姜修白气得浑身发抖,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顺势扶住椅子才勉强立住了。 姜云静摸了摸脸颊,“嘶”,还真疼。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冷冷看着那被打击得颓丧不已的男人,“禽兽不如?我说过,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不是我夫君,今日的姜云姝便是当初的我!” 姜修白被姜云静吼得一震,想起旧事也说不出话来。 “我其实不追究了,毕竟陈金源也瘸了腿,可是呢?”姜云静缓缓走到陈氏身边,俯下身,看着哭嚎如丧考妣的陈氏,“他们陈家放过我了吗?我同夫君成亲不过三四日,她!她就派人来杀了他!如今我亡夫尸骨未寒,我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完,她又转向姜修白,“爹,我叫你一声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当年我娘去世,你不闻不问,如今知晓了真相,竟还想留这贱人一条性命!你配扇我巴掌吗?” 姜修白被她说得面露愧色,方才打过她的那只手掌还在发麻。 “是爹爹不好,方才爹爹一时情急,只是……只是姝儿她到底是你妹妹啊!” 姜云静嘴边浮起一抹冷笑,“妹妹?我何来的妹妹?是说你同这个贱人生出来的野种吗?哦,也对,若不是你背信弃义、朝秦暮楚,如今又怎会有这些恩恩怨怨呢?你说是吗,我的好爹爹?若是要怪,那你就怪你自己吧。”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姜修白,而是一把抓起地上陈氏的头发。 陈氏慌乱挣扎道:“你要做什么?” “姨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我本来不想找你,可是呢,你运道不好,唯一知晓知晓真相的严老头也死了,如今我只能找你了。说吧,我弟弟在哪?” 陈氏咽了咽口水,没有接话。 “你不打算说了是吗?那也好,”姜云静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嘴边浮起一抹冷酷的笑,在她耳旁低声道:“那就让春来楼的人都看看你女儿同表哥颠鸾倒凤的模样吧,想想就很有趣呢。” 陈氏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她一把攥住姜云静的手,慌慌忙忙开口:“我说,是不是我说了,大姑娘就能放过姝儿?” “我说过,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姜云姝同陈金源害我在先,我便报复回去,至于其他,她也没参与,算不到她头上,只是若你不老老实实说,我也难免迁怒。” “好,我说,”陈氏攥了攥手心,深呼吸了一口,有些心虚地撇开言,吞吐着开口:“你弟弟,他……他没了。” 姜云静像是没听懂,手顿了顿,“你说……什么?” “我……我确实没想杀他那时候,就让严婆子找个人家卖了,谁知道,谁知道那严婆子存了私心,觉得二公子聪慧又漂亮,就打算送给她那生不了的姐姐,可她姐姐在西北啊,一路上又苦又累的,说是生了病,就去了。” 姜云静脑子一懵,差点跌坐到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姜云静反应过来,一双手攥住陈氏的肩,指尖几乎掐进陈氏的肉里,“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既然不说实话,那就别怪我……” 陈氏吃痛,哀叫起来,磕磕巴巴说:“没有……大姑娘……我、我现在还骗你做什么?姝儿在你手上,我哪敢骗你?” 也是,若是要骗她,恐怕陈氏反而会说弟弟还活着,这样她也不至于多恨她几分,可姜云静还是不信,元乐怎么会死呢?他那么聪明,健康得跟只小老虎一样,挨了板子第二天就能爬起来满屋子乱跑,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病死呢? 姜云静瘫坐到地上,神情恍惚,耳边回响的全是元乐当初跟她说的那句话。 “阿姐,等我长大了,就换我来护着你。” 可是她没有等到他长大…… 姜修白听了也是腿上一软,跌到身后的椅子上,其实,这些年他虽然告诉自己元乐十有八九是没了,可心里还是残存着一丝侥幸。 如今,那最后一点光亮也没了。 姜云静在地上坐了很久,连陈氏悄悄地爬起来走开都没发现,直到青棠一脸担忧地跑过来将她拉了起来。 她觉得好累,从未有过的累,四周仿佛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抓不住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一切都没了,娘亲、元乐,还有那个挡在她身前的人。 她记得,他说过要带她回家的。 可是,这一次他怎么不在了?
第61章 三年后。 清明又至, 几场新雨一落,江南的春景愈盛, 自江城出, 一路所见皆是满目翠绿、绵延如秀丽锦缎,至元江县地界,亭皋百里, 不见荒土,自是一番繁忙富庶之景。 途中停车歇息,遇田间劳作老叟, 只道“春来日日忙”。 问话的女子头戴轻纱帷帽,着一袭天月白青葱色云天水漾留仙裙, 虽看不清容貌,可仅仅是那袅娜身段便已是玉骨冰姿、占尽风流, 立在这如洗春光之中, 看得人错不开目。 立在桑田里的荆布妇人们不免艳羡, 只当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又出来驾车赏春。 却不知那帷帽下的女子梳的却是妇人的发髻, 一张莹白如初的脸蛋褪去了几分少女时的青涩, 比之三年前艳光更盛, 眼波流转间自带着一股消散不去的春情。 此人正是上京礼部郎中姜修白的嫡长女姜云静。 自夫君亡故后,她便随着舅父一同来了江城沈家,如今住下已是第三个年头, 这三年中她没有再回去过一次。对她来说, 北地仿佛只是一场旧日的轻梦,如今梦醒了, 仅余几丝隐秘的惆怅。 与老叟交谈完后, 姜云静回到马车边。 “离吴家村还有多远?” 青棠回道:“还有小半个时辰。” 姜云静点点头,抬头张望了一下, 似在找什么人,还没等她开口问,身后就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看小爷我找到什么了。” 一位身着紫金四喜如意云纹锦衣的男子快步走过来,他生得长眉秀目、唇红齿白,一张脸比寻常姑娘家还要白净几分,少了几分男子的英气,倒有些女儿家的秀美,偏生他又穿得风.骚,金簪华服,一股子戏蝶游蜂的浪荡公子气质。 然而,姜云静清楚,这位商铺遍天下的巨贾钟家的二少爷可不是什么浪.荡公子,分明就是一只笑里藏刀的狐狸。 此时他手里似捧着什么东西,笑眯眯走过来,一脸献宝的表情。 姜云静隔着帷帽睨了他一眼,料想他肯定没安好心,便说:“怎么,这么高兴是捡到沈万三的聚宝盆了?” 钟崇撇撇嘴一脸不屑:“我要那破盆子做什么?小爷我就是聚宝盆。” 姜云静噗嗤一笑,心道,你这一身金光闪闪的倒确实像个聚宝盆。 “来,”钟崇招招手,“过来,看看。” 姜云静也确实被激起了好奇心,轻轻掀开纱帘,朝着他微微合拢的手看过去。只见那手掌慢慢分开,上面似乎躺着团白乎乎的东西,待到姜云静看清时,先是脸色微变,可很快便又镇定了下来。 见姜云静面色平淡,没有尖叫也没有躲开,钟崇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不怕了?”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姜云静嗤笑一声:“原来钟家少当家这般幼稚的啊?我看便是比那田间五岁小童也不如。” 说完,把轻纱一落,转身就要上马车。 “嘿——”钟崇戏弄人不成反倒被嘲笑了一番,面子挂不住,“你以前不是最怕虫吗?” 幼时钟崇可没少拿此事捉弄她,今日抓一只蛐蛐儿,明日捕一只蟪蛄,每次都能吓得她花容失色、惊叫连连,他则在一旁哈哈大笑,以此为乐。两人这些年不对盘与此事绝脱不了干系。 姜云静本想解释,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冲他笑眯眯道:“我倒也不是怕,就是讨厌,现在呢,旁的虫倒还好,只一种虫确实让我格外厌烦。” 钟崇凑拢几分,“哪种虫?” “钟崇。” 说完,姜云静便在青棠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钟崇站在原地。 片刻,车外传来他怒火滔天的声音:“姜云静!!你敢说本小爷是虫?” 姜云静根本不理,让青棠唤车夫直接上路。 站在那儿的钟崇转身就朝后面的马车走去,上车前才发现手里还捧着一把白乎乎、软绵绵的幼蚕,登时气得鼻子都歪了,把手往田间一甩,那可怜的幼蚕就通通落到了刚抽枝发芽的茂密桑田里。 车内,姜云静心情大好,小时候被捉弄那么多回,也算是让她扳回来一次。 一旁的青棠也瞧见了方才场景,忍不住笑问:“小姐现在真的不怕虫了?” “怕啊,怎么不怕?只是尽量克制着罢了。” 姜云静嘴边笑意淡去几分,她忽又想起了三年前落水的那次,正是因为被姜云姝知道了自己怕虫,这才落入那群人的计谋里。从那以后,她明白了弱点不能轻易示于人前的道理。 片刻,姜云静又道:“何况,我如今在做蚕丝生意,如果连蚕都怕,还怎么做下去?” 青棠点点头,明白了几分。 前两年,姜云静偶然来了这元江一趟,忽然就打定主意要做蚕丝生意,在吴家村买下了大片田地,让原先稻农全改成了桑农。这件事一开始遭到了沈家舅爷的反对,可她素来是个下定了决心就不轻易更改的人,沈舅爷无法,便也放任她去了。 一开始,她们经历了重重阻挠。 本地的农户种惯了粮食,又不知这桑田的前景,便推三阻四不愿更改,可又不能全换成沈家自己的佃农,毕竟并非本地人士,许多事开展起来都不易,于是小姐便亲自来了吴家村几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最终倒是把大部分人都说服了。后来又有桑苗选种、引水和土地等等问题。 到如今一切才算走上正轨,顺利起来。 这三年,虽则在沈家万事无忧,可青棠总觉得小姐心中始终也未曾开怀过,就连笑时眉间也总带着几分化不开的愁绪,人像是蒙在一层雾里,旁人走不进去,她也不愿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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