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趣。” 夜色中,舒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觉得他绝对在笑,那种戏弄她产生的、玩味的笑。 忍无可忍,她直接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然后高声质问:“耍我很好玩吗?” “是很有趣。”他咳嗽几声,才压下声音里的笑意,“我都说了解释起来很费力气,当然得慢慢讲,不要这么急。” 舒月抓住他仍旧不安分的手,然后下床点燃蜡烛,举着烛台回到床上,满脸郁气,阴森森地说:“好啊,那我们就来秉烛夜谈吧。” 暖黄的烛光打在她的胸前,闻鹤从床上坐起来,贴到墙边后,拉开匣子,从里面拿出点果干。 舒月见他对自己的卧房这么了解,还是忍不住羞红脸,磨磨蹭蹭上床后,找回刚才的愤怒,才接着说:“聊吧。” 蜡烛已经燃烧一些,烛泪顺着铜制的烛台缓缓往下流动,差点就要滴在舒月的手上。 闻鹤盯着那行烛痕许久,眼看要落到她手背上,便伸手抢过烛台,放在仍旧敞开的匣子里,用作照明:“时间还长,我们慢慢聊。” 舒月不满他刚才的举动,皱眉盯着他,不愿开口。 他只能叹息着聊起她好奇的事情,跟她讲讲自己最近都做些什么。 处理脏事舒月已经见怪不怪,判案子他也做过几次。 闻鹤没说这些舒月早就知道的事情。而是提起了一个舒月并不想从他口中听到的人名:“你还记得燕云吗?” 她当然记得,教自己学武的人啊。 “突然提他做什么?” 但是他人在边疆,估计到死都见不到一面,舒月突然警惕:“外敌来犯?” 闻鹤没想到她能往这上面想,意识到她是真的不知情后,柔声解释起来:“萧立祯刚上位,最动荡的时候他们都不敢来,如今自然更没有那个胆子。” 她抿了抿嘴,觉得心脏跳得厉害:“那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他知道先皇死讯,便打着清君侧的名头,从边疆一路杀回来。” 信息不流畅,国土又不小,那边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燕云已经拿下几座城池,手握十万精兵,早就成了气候。 闻鹤似乎不太担心这件事情,笑着点评:“还挺厉害的。” 舒月却不安地皱起眉,忍不住朝西边看了几眼。 当初燕云去了西北镇守,但这些年过去,他们早就没有联系,也不知他被调去哪里,又打算从哪里赶回来。 以及,她不清楚他是真的想要清君侧,扶持太子上位,还是打算打到京城,趁机自己登基。 不止是困在闻鹤身边的缘故,在这之前她的消息也不太灵通。 舒月意识到了自己最大的弱点,她的野心还不够大,只懂得看眼前一亩三分地。 她从不关心京城外的世界,把这里当成了全部。 格局、野心。 舒月很快调整好心态,在闻鹤的描述中捋清了现状。 等他说得口干舌燥,下床倒完茶再回来的时候,她突兀地询问:“这个消息,京城里很少有人知道吧?” “嗯,暂时压着呢,虽说逃避无用,但萧立祯遇到这样的麻烦事,确实喜欢如此。” “他老了,早就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是想当皇帝过过瘾,享受几年。” 若不然,也不会被他们选中,推上去当傀儡皇帝。 舒月仰头看向已经快要燃尽的蜡烛:“所以你为什么要带我进宫?” 他只说了燕云的事情,却没有说他带她进宫的目的。 “我在尝试一件事。”闻鹤低声说,“再过几月,等燕云兵临城下,我们便能知晓了。” 舒月不解地看向他:“萧立祯不会坐视不理,朝中武官会替他分忧的。” 有人想清君侧,他又不可能束手就擒,自然是要打仗的。 “但他们比不上燕云,他会赢。” 闻鹤一语成箴,接下来燕云势如破竹,消息总算传进京中各位的耳中,甚至连民间都谣言四起。 而闻鹤回京后杀了那么多人,才帮萧立祯立下的威名,也在民心惶惶的过程中,被磨削大半。 已经有许多关于萧立祯德不配位的消息,在百姓那里口口相传,甚至有官员私底下喝酒时,会说起自己的不满。 说实话,萧立祯这个皇帝当的虽然不好,但舒月的父皇也不是什么好皇帝,两个人放在一起,也就能比比谁烂。 但谁让先皇在位时候没闹出什么大事,而萧立祯刚上位,便先是雪灾,后又战乱。 朝廷又开始征兵,惹得民声载道。 舒月仍旧被留在宫中,这些消息都是从闻鹤口中得知。 她不怀疑真假,毕竟闻鹤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从不会带上自己的主观看法。 她只是带着闻鹤一起,跑到屋檐上喝酒。 宫中最好的酒摞在手边,她瞧着二郎腿,嘴里叼着嫩生生的野草,仰头看着远处的宫墙。 将野草插在一旁,她灌口酒后感慨:“很早之前我就想这样做了。” 抹掉嘴上的酒渍后,她接着说:“但我毕竟是长公主,总要注意皇家颜面。如果太胡来,就会被塞一堆教养嬷嬷,很麻烦。” “现在,总算能如愿了。” 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她的口吻却带着苦涩与自嘲。 闻鹤没有安慰她,而是逼近她,低头亲吻,沾上了她身上的酒气:“你久居深宫,为何会向往这些豪迈的事情?” 他若有所指地说:“定是有人悄悄地误导你,对吗?”
第139章 这酒味道确实不错 舒月突然警惕了起来,她没想到只是喝酒聊天,闻鹤就能想到这上来。 他还真是擅长吃醋啊。 她未免弄巧成拙,满脸无辜地反驳:“为什么需要被人误导,向往舒服的事情,不是人的本能吗?” 虽然燕云确实和她讲过边塞风光,讲过那里的豪迈。 但舒月又不是什么墙头草,会被旁人的三言两语影响到。 闻鹤勾唇笑了起来,又咬住她的嘴唇。 许久后,他说:“这酒味道确实不错。” 舒月擦着早被咬破的嘴唇,嫌弃地说:“你喝了吗?就评头论足的。” 他盯着舒月红得滴血的嘴唇,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自然是吃过。” 舒月又红着脸瞪他一眼。 不过她早就习惯这些事情,倒也没别扭太久,很快就躺回屋檐上,接着喝起酒。 但闻鹤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不仅陪着她喝酒,还在一个劲地闹腾她。 两人在屋檐上打闹,难免踩碎几片瓦。 等与瓦片同色地包裹掉出来的时候,舒月才意识到糟糕。 她连忙捡起包裹,四处寻觅,打算再找地方将它藏起来,闻鹤却已经赶过来,搂住了她的腰:“你怀里拿的是什么?也不嫌脏。” 包裹藏起塞在瓦片夹层,风吹雨淋,确实很脏。但舒月却不嫌弃,紧紧将它搂在怀中。 “是我之前藏的小玩意,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强撑淡定,接着说,“我去把它收起来。” “行,我陪你。”“不用了。” 舒月推脱几次,才甩开闻鹤自己回屋。但她总觉得闻鹤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像是知道了什么。 回屋后,她确认四处无人,才拆开满是泥土的包裹,露出里面和田玉做的玉玺。 当初玉玺落到萧佑的手里时,他就直接交给她,让她藏起来,别被旁人发现。 她自己偷偷将玉玺藏在琉玉宫里,连萧佑都不知道具体被放在了哪里。 摩挲着玉玺,她想起当年的事情。 当年她与萧佑的关系,真的很好啊,可惜如今,竟然变成这样。 怕闻鹤中途赶来,舒月看几眼后,就将玉玺塞进行囊中,又藏到床下的暗格里。 这下,她更不甘心死在宫中了。 换掉已经弄脏的裙子,她又跳上屋檐,回到了闻鹤身边。 这时闻鹤正坐在酒坛子旁边,像是她先前那样,不停地灌着酒。 舒月记得他酒量不好,可她非但没有制止闻鹤。反而走过去,又开了一坛酒:“我陪你喝。” 闻鹤盯着她笑了起来:“好啊。” 他身上的酒味太浓郁,衣襟都被漏出来的酒水打湿,舒月看着他迷离的眼神,不知他是不是早就醉了。 她不敢赌,也带着借酒消愁的想法,与闻鹤坐在屋檐上喝了几个时辰的酒,喝得酩酊大醉。 当捂着肚子吐出来的时候,她嬉皮笑脸地说:“我已有十来年没醉过了。” “今天真的喝了好多啊。” 闻鹤扶住她:“臭烘烘的,先去洗个澡吧。” 他白皙如玉的脸上已经布满绯红,醉意比舒月更加明显。 两个酒疯子待在上面,直接跳下屋檐,惹得琉玉宫内惊叫连连。 仍旧留在这里伺候的宫人急冲冲跑来,却看到两人毫发无伤,只是浑身酒味。 屋檐上扔着许多空酒坛,等他们赶来时,晃晃悠悠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溅伤了两个宫人。 而他们还是毫发无伤,见状,在场的人都有些无奈。 他们为两人沐浴更衣后,又端着刚从御膳房的醒酒汤,想要给他们喂下。 闻鹤喝了小半碗,舒月却直接将碗打翻,躺去了床上,她摆手说:“我还……还没有醉,不喝药,都给我扔出去。” “好困,睡一会儿,不许任何人打扰本宫。” 说完这句话,舒月就把脸埋进被子里,很快睡了过去。 闻鹤被扶到床边,挑开披散在床上的凌乱发丝后,摸了摸她纤细的脖颈,然后也跟着躺到床上。 如今仍旧留在琉玉宫的全都知道他们的这点事情,就算见到这一幕,也没表现出任何惊讶,反而及时出去,将门窗都关上。 闻鹤将她搂进怀中,很快也跟着睡过去。 两个醉鬼一起睡了好几个时辰,在醒来时,外面黑漆漆一片,似乎已经到后半夜。 舒月觉得脑袋疼得厉害,捂着额头高喊:“晚照,晚照!” 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她才睁眼看清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还在琉玉宫啊。” 她低声嘟囔过后,不再理会头疼,又躺回床上。 难受,但是不想见到宫中那些宫人。 她把脸埋进闻鹤怀里,闷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为什么非要让我困在这讨厌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闻鹤什么时候醒来,但他在舒月说完后,就抓住她的手腕,在她耳畔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舒月浑身一僵,连尝试挣脱闻鹤的力气都没有,她把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小声吭叽:“头疼,想喝水。” “是谁非得举着酒坛子喝酒的?我都说够了,你非得接着灌我。” 闻鹤不悦地戳了戳她的腰,然后才起身去给她端来杯水:“很难受?需要让人再送碗醒酒汤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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