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自觉这回总算能跟圣上交差了, 前几次铩羽而归,他都生怕自己饭碗不保, 不过还好圣上深明大义, 知道拓拔羽不好对付, 派了小侯爷来帮他。 他看向对面云淡风轻翻看兵书的陆嘉彦,心生感慨。 小侯爷可真是……年少有为啊。自己在这个年纪,还在家中跟老父斗嘴,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结果上了战场,被敌人的血吓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起初他以为圣上会派罗老将军前来,毕竟罗老将军征战沙场几十年,经验丰富。得知是小侯爷来时,张贺是有些担忧的,年初同北羌那一战他有所耳闻,小侯爷用兵如神,颇有父辈风采,但毕竟年龄小,阅历不够,拓拔羽又是只老狐狸,他怕小侯爷吃亏。 谁能料到最后被耍的团团转的是拓拔羽呢? 张贺心里原先那点忐忑早已转变成了对陆嘉彦的敬仰。 陆嘉彦计算着拓拔羽行事的速度,估计还要一会儿,于是派人去跟贾徽夫妻俩说一声,问问他们是否要同行。 二楼厢房中,许岚烟在屋里绣帕子,贾徽在一旁看书,目光却掠过书页,温柔地停留在妻子身上。 叩门声响起,夫妻俩双双抬头,贾徽安抚了许岚烟两句,自己前去开门。 许岚烟听见丈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头有点不安,但很快他打开了门,停在门口同别人说话,听着他温润的声音,许岚烟才又安心地低下头仔细地为帕子锁边。 好一会儿,贾徽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许岚烟笑着问:“夫君,这是怎么了?” 贾徽叹了口气,把她手中的绣棚抽走,大手裹住她的小手,低声道:“那位大人差人来告诉我,最迟今晚就要离开,问我们要不要同他们一起走。” 许岚烟怔了怔,反应已经有些迟钝的大脑渐渐回想起那晚夫君说的话。 她有一个女儿吗? 原来那个叫婉玉的小姑娘是她的女儿。 许岚烟听丈夫讲她的那些过往,只觉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他口中那些人她好似一个也不认识,丈夫说起婉玉,她的心口一片莫名的温热。 贾徽让她好好考虑是否要去找阿玉,她一愣,心思却飘远了。 不是在思索这个问题,而是听见“阿玉”这个称呼,脑子里涌入很多陌生的记忆。 好像有一处陌生又熟悉的小院,院子里种了许多花木,她坐在窗前,教一个小姑娘握笔描红。 那是……她的阿玉吗? 贾徽捏捏她的手,打断她的沉思,担忧道:“不然我们还是先不去了,把你的病治好再说。” 他虽然也想妻子和阿玉团聚,但最重要的还是妻子的身体。 许岚烟回过神,笑了笑,目光坚定道:“我虽不记得她,可也能感觉到她对我很重要,大人不是说,她也等了我许久吗?若我不去,她会难过的。” 算了算年纪,阿玉已经十七岁了,她们分开的这些年,她又是怎样过的呢? 许岚烟莫名感到心口一阵刺痛。 贾徽尊重妻子的决定,陆嘉彦得知后也并不意外,只是让二人先行离开,他会派人护送他们去绍兴。 许岚烟被贾徽搀扶着,等陆嘉彦走远,她才小声问道:“那位大人对我好似很客气,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 听丈夫说这是京城里来的大官,没想到年纪这样小,可能比阿玉也大不了几岁,生得也俊,同她说话温柔得很,没有半分架子。 贾徽笑了笑,心想还是不要告诉岚烟陆嘉彦同婉玉的事了,若她知道这位正惦记着自己女儿,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出这人不错之类的话来。 申时初,张贺的探子来报,说拓拔羽那边还有最后一批货没下,最晚酉时就能出发,于是陆嘉彦让人送贾徽夫妻俩先去码头,载着他俩的小船悄悄离去,并未引起拓拔羽的注意。 一个时辰后,拓拔羽派人来传信,说是可以启程了。 张贺和陆嘉彦带上几个“仆从”动身。 马车刚行至仙水镇码头,张贺往外瞥了一眼,沉声道:“有埋伏,至少二十人。” 陆嘉彦蹙眉,拓拔羽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察觉,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低声道:“不管,假装不知,等一会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越是到了最后的关头,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拓拔羽鹰隼一样的目光注视着那辆缓缓而来的马车。 他起先已经查过这二人的身份,确实与他们所说没什么出入,唯一存疑的就是这两人生得都有些高大,特别是那姓李的,看起来五大三粗的。 但他说是喜爱耍枪弄棒的缘故,拓拔羽心里虽还有疑虑,但摆在面前的机遇难得,于是当时只好暂时按捺下。 他今天就要试一试,这两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张贺和陆嘉彦一出来,拓拔羽的随从便迎了上去,拓拔羽则上前笑道:“我这儿已装点完毕,二位同我一起登船吧。” 陆嘉彦假意没看到那些随从们袖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轻摇折扇,也笑着回道:“有于兄作陪,我二人甚是欢喜,我素来爱棋,只是刘兄不感兴趣,不知可否同于兄切磋一二?” 张贺也像是没察觉到身边的杀意似的,摸了把胡子,大笑道:“于兄可别跟他下棋,他精得很,半点情面都不留。” 拓拔羽见他二人神色自然,好似完全没察觉出什么,又说笑了几句,二人依旧自在无畏,他才放下了心。 只有姓李的看着他那些随从调侃了几句,说他们健硕力大,是耍枪的好苗子。 拓拔羽淡笑着应付过去,又松懈了几分,会武功的人绝对不会在危险近身时没有半点反应,就算忍着不出手,神色也会不自觉警惕起来,但这两人放松的很。 但若完全没察觉也不对劲,姓李的这反应倒还正常,或许是因为练过武的缘故。 拓拔羽的随从已经无意中把二人浑身上下看了个遍,对着主人轻轻摇头,示意并没有携带暗器。 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拓拔羽心道,暗中比了个手势让埋伏的手下撤退。 这段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这二人,没发现什么问题,反正上了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夜里就把他们都给处理了。 三人说笑着上了船,此时已是黄昏,橘红色的夕阳映在江面上,商船离岸出发,划开一道艳色的水波。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
第46章 毒酒 商船一楼是用来堆放货物, 客房皆在二楼。 几人各自回房整理了行李,拓拔羽说在钱塘江码头便可停靠,他会先行下船, 张贺和陆嘉彦自然不信,这人必定会在船上动手。 张贺推开窗看了眼, 转身对陆嘉彦点了点头,他们的部署已经妥当,危机时刻,只要放出信号便会有人来增援。 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 来了个随从说拓拔羽请他们去喝茶。 两人答应下来,前往二楼尽头的茶室。 拓拔羽已经到了, 正盘腿坐在竹席上沏茶, 动作颇为熟稔,陆嘉彦不由感慨,都说金族人野蛮粗鲁, 可也不尽然,拓拔羽除了长相有些不同,其余与中原人并无什么区别, 只是他并不觉得是拓拔羽本性如此,而是这人心机深沉,刻意模仿。 就比如他沏茶的这手艺, 普通人看来赏心悦目,但习过茶艺的人就会发现, 拓拔羽纯粹是按着规矩来泡茶,每一个步骤都做的完美无缺, 反而显得刻意。 清透的茶汤注入小瓷杯中, 拓拔羽淡淡一笑, 邀二人坐下,“我沏茶的手艺还算将就,二位快来尝一尝。” 张贺坐下后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深嗅一口,赞叹道:“于兄谦虚了,这茶闻着极为清香,想必喝着也很爽口。” 拓拔羽继续微笑,心里却极为不屑,这人品味一般,一身的铜臭味。 他俩今晚就要上路,不过到底帮了他一个大忙,便大发慈悲请他们喝杯茶吧,下黄泉的时候别太恨他。 陆嘉彦移开袖口,默默藏好银针,趁拓拔羽低头喝茶的功夫,不动声色地看了张贺一眼。 茶里没毒。 张贺会意,笑着同拓拔羽推让一番,一饮而尽。 拓拔羽这一次没忍住,露出了一丝嫌弃。 不过很快他便又换上一副笑脸,重新为张贺添上茶,笑着说:“我已吩咐人去钓江鱼,晚上咱们吃全鱼宴!” 陆嘉彦笑了笑,“那便等着品尝你家大厨的手艺了,听闻钱江鲈鱼最是有名,今日我们沾了于兄的光,算是有口福了。” 拓拔羽这回笑的满意了些,客气了几句。 还是这姓刘的会说话。 不过拓拔羽不喜欢他的外貌,这人长得跟个小白脸儿似的,弱不禁风,听他的手下说,方才还找他要治晕船的药丸子,这人要是生在他们那儿,连媳妇都娶不着。 不过在中原,估计挺招人喜欢的。 拓拔羽撇了撇嘴,中原女子的确比金族女子貌美,性子也更加温顺,但就是眼光不怎么好,偏爱这种一巴掌就能扇死的文弱书生,他们金族男人会骑马射箭,个头也高大威猛,哪里比不上了? 无事,等他复国占领了中原,她们就会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有用的。 喝过茶,拓拔羽又邀请二人去垂钓,此时船行的不快,水流也并不湍急,三人坐在船尾,一人一根钓竿,一边钓鱼一边笑谈。 不多时,拓拔羽就有了收获,张贺也陆陆续续钓上来不少,只是不及他的大。 只有陆嘉彦脚边的小桶依旧空空如也。 待到收杆时,陆嘉彦仍然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张贺笑着调侃了几句,拓拔羽嘴上安慰他,心里却越发鄙夷了。 中原男人真是没用啊。他暗中感慨。 陆嘉彦看起来不太高兴,推辞要回去换衣服先行离开,张贺连忙追了上去,拓拔羽看着两人背影,又起了兴趣,坐下来继续钓鱼。 窝囊又小心眼,他也配当男人,拓拔羽嗤笑了一声。 这边张贺已经追着陆嘉彦回到屋里,两人关好门窗,压低了声音交谈。 陆嘉彦将河道图拿出来,指给张贺看,“看这里,此处两岸山谷狭窄,一次只能有一艘商船通过,过了这里,江面开阔,船只众多,不便下手。以我们目前的速度,行到此处大约还要一个多时辰,拓拔羽若要动身,只能在晚宴上。” 晚宴是在二楼的会客厅,而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以陆嘉彦房间的烛火熄灭为信号,这意味着不得不改变计划。 他们很有可能等不及增援。 张贺面色凝重,他此时也意识到,拓拔羽是故意让商船走的这样缓慢,等他们到了那处狭窄河道,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他们这一船人。 陆嘉彦蹙眉,两侧山崖都有他们埋伏的弓箭手,只是更改了时间,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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