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感谢你此番不远万里来前来驰援,若不是得你相助只怕我此刻还被围困在城外。我本想着阅尽兵书有些许心得便可临阵指挥沙场,却不想到底还是少了阅历,始终不过纸上谈兵啊。”宇文殊的笑意颇有些苦涩。 “勿要妄自菲薄,你首次临战能与那伽勒相持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不起了。”骆语冰客观地评价道。 “可表兄你十六岁起便屡立战功,尝无败绩,与你相比我还差得远。”宇文殊眉眼低垂,神色中确有失意,“表兄你有经天纬地之才,若非你执意脱身朝堂,此刻定然已是功若丘山彪炳千古了。” 看来此役的失意诚然对他影响颇深。 骆语冰回过头看了宇文殊一眼,眼中倒映着光华,然而脸上冰冷狞厉的铁面却使他看上去隔绝了人间的情感冷静如冰。 “你却何故要与我相较?”骆语冰手掌轻触着石墙上冰冷的石块,似乎在感受着其间早已干涸的血液温度,“我一介武夫,生于行伍长于军营,行军打仗与我而言是本能。你乃一国太子,心负治世韬略,岂限兵戈之能?于你而言我这样的人应是棋子,是兵器,而绝非竞争对象。” 宇文殊陷入了沉默,闪动的眸光映射出他繁杂的思绪。 “多谢表兄教诲。”宇文殊脸上的笑意逐渐恢复,“这些年来我始终心怀不甘,总觉父皇将所有的关怀都集中在了你的身上,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换不来他的赞许,故而我一直在拼命找机会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比你差,此次请命出征便是如此。” 骆语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感受着夜风听着宇文殊说话。 “可有一点我不赞同。”宇文殊难得放下仪态,倚着墙屈膝坐了下来。 “什么?”骆语冰问。 “我并无同胞兄弟,这些年来一直将你视作亲兄长,与我而言你绝非棋子或是兵器。”宇文殊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嘴角,“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公孙瑾那个缺心眼,他总能自如地与你玩笑,你待他也似寻常兄长一般无甚隔阂……” 眼前这少年虽身处高位,但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孩子总是抱有世间最珍稀纯粹的感情。 骆语冰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宇文殊的肩膀,语气难得轻松说道:“莫非你也想挨揍不成?” 宇文殊眼中闪烁着光彩,连忙摇头,笑道:“我与表兄你只论兄弟情谊,至于你的拳头还是留给公孙瑾吧。” 此间夜风骤紧,却带着宜人的暖意安抚人心。 骆语冰也屈膝坐了下来,感受着这熟悉的边境之风,心中思绪也被这风梳理透彻了…… —— 覃柘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此刻混沌之间只觉耳边似有西西索索的碎响,听上去就像屋内进了只大耗子似的。 可这寝殿之中怎会有耗子? 难道是有什么不怀好意之人偷摸进来了! 一想到这,覃柘骤然清醒过来。 这些日子服药使得她整日昏昏沉沉反应也大不如前,竟然会迟钝到了这地步。 屋内一片昏暗寂静,几乎不见光亮,覃柘努力使自己眼睛适应环境,抬眼望去,便隐约看见窗台处有一臃肿的身影正费力地爬了进来,像是早有谋划一般径直朝着床榻走来。 覃柘心头一紧,想要呵斥于他,却发现自己全然说不出话来,不仅如此就连四肢都是瘫软的使不上丁点力气。 覃柘此时心里乱作一团,这小贼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看着身手也不像是刺客之流,她实在想不到她还有什么被迫害的价值。 思度之间,覃柘决定先闭上眼装昏睡,再见机行事。 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听上去很沉闷,再结合先前看到的轮廓,覃柘心头闪过一张脸来。 不会吧…… 正在覃柘思绪杂糅之时,这人开口说话了,一开口便是污言秽语:“啧啧,实在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啊,可想死本王了,想得本王这几日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啊。” 果真是他!前几日刚见过的那个隽王耶律宝林! 覃柘知道此人好色,但没想到会好色到如此不择手段的地步,简直可怕!早知如此,前几日便该辞行才是。 还没等覃柘思绪回转过来,便觉一只油腻的肥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 覃柘浑身寒毛刹时都竖起来了,恨不得翻身抽刀一刀剁了他的脏手才好。 这可如何是好! 覃柘已经不指望能有侍女听到动静进来救她了,从周遭静谧的程度来看,侍卫婢女们定然早已被这厮迷昏了。 耶律隼这个时候也不会过来,难不成真要玩完了,覃柘脑子一片空白…… “美人啊,你要是还醒着该多好玩。”耶律宝林陶醉地咂咂嘴,脏手摸上了覃柘的嘴唇“唉,罢了罢了,三弟这般宝贝你,定然不会将你让给我,看来我只能与你做这一夜夫妻了。” 覃柘此时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胃里翻滚,要吐了,忍不住睁开了眼。 “哈,美人你居然醒着!醒着好啊,醒着好玩儿!”耶律宝林愈发兴奋,都不收着声了。 覃柘此刻连啐他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作恶。 就在耶律宝林的贼手即将伸向覃柘胸前时,覃柘忽听得耳边风声乍起,一个黑影闪身而至,只是抬手一击便将耶律宝林击昏过去,随即毫不客气地将他一脚踹到地上。 覃柘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此人遮着面亦是偷摸行径,该不会是走了豺狼又来虎豹吧?! 思罢,覃柘眼神再次变得凌厉起来。 来人见状,一把扯下了面巾,打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凑了近来。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表嫂莫怕,是我啊!” 扣顶高帽 听到这个称呼,覃柘眉心一跳,再定神望去,便见一张清俊的脸引入眼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星火映照下如同墨玉一般流光溢彩。 公孙瑾?!他怎会在此? 覃柘大吃一惊,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嘴巴没知觉,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只是细碎的气声。 “啊,我差点忘了你还中着迷药,稍等。”说完,公孙瑾从怀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盅,打开盖子送到覃柘鼻子前。 小盅里面是一种暗色的膏体,气味十分刺鼻,覃柘吸入几口,只觉脑子像是被人扔进冰水中一般清凉,没过多久嘴唇便恢复了知觉,渐渐地四肢也能动弹了。 “表嫂,你感觉怎么样了?”公孙瑾还十分贴心地用手扇了几下风,连带着盅里的药气更加浓烈了。 “行了,你把这玩意儿拿远些,刺得我头疼。”覃柘转过头去,手臂支着身体坐了起来。 “哦哦,好。” 公孙瑾将小盅盖上收了起来,随即将桌上的蜡烛点上,屋内刹时亮堂起来。 覃柘和衣准备起身,公孙瑾见状很有教养地坐远了些,背过身去等待覃柘整理着装。 待穿戴完毕后,覃柘拿起挂在梳妆架上的布巾仔细洗了一遍脸这才心里好受些,回头见耶律宝林正像头猪一样仰面倒在地上,覃柘心头恨极,对着他便狠狠地踢了几脚,疼得他脸皮都皱成了一团。 “表嫂,你旧伤未愈可别伤了身子,待会我来帮你好好教训教训这厮。”公孙瑾拉开凳子让覃柘坐下休息。 “多谢了,若非你及时出现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覃柘回想起方才的一幕都觉背后冷汗涔涔。 “表嫂无须见外,保护好你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公孙瑾挑眉一笑,莫名有些可靠。 覃柘也懒得去纠正他称谓问题了,方才没仔细看,这会子借着光亮才看清他正穿着一身夜行衣,腰间装备也很是齐全,一看就是准备得充足。 “对了,还没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覃柘想不太通。 公孙瑾尴尬一笑,见覃柘目光雪亮便也就只能实话实说了:“表嫂,你有所不知,此前表哥他护送你出逐渐山庄后怕你路上遇险便叫我暗中跟着照顾你。之前在藏风谷那几日我慢了半步被困在了外头,便想着等上三日若还不见你出来便通知表哥来援救,谁知到了第三日便见一行人从谷里出来了,为首的正是那日在铸剑山庄与你交谈的那个凉朔人,而你昏迷着被他抱上了马车,我见他们人多不便起冲突便暗中跟着他们顺便飞鸽传书通知了表哥。这几日我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潜进宫内的。” 覃柘听着公孙瑾的话,心里思绪沉浮……骆语冰这人就是这样,很懂得适时放手的分寸感,但又总在背后默默为她支起屏障,他始终是个极好的人。 覃柘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表嫂,你忽然间叹什么气啊?”公孙瑾以为覃柘是在怪自家表兄暗中派人跟踪心中恼了,于是赶忙解释,“大表哥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才让我跟着你的,他可关心你了,我从未见过他对人这么上心过,表嫂你绝对是第一个。” 见公孙瑾一脸窘迫的模样,覃柘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没在生气。” 公孙瑾见覃柘笑了,这才安了心:“表嫂啊,这几日我没寻着机会靠近,那个蛮子被对你不敬吧?” 覃柘摇了摇头:“他待我以礼,并无不敬。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他的悉心照顾我才脱险。” “那我就放心了。”公孙瑾哼了一声,“只是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蛮子竟是凉朔的王爷。” “他的身份我也没料到,不过不论他是何身份,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也看得出来他不是什么恶人。”覃柘就事论事。 “表嫂,你为何帮那蛮子说话了?该不会是日久生情移情别恋了吧?” 公孙瑾此话一出,不出所料地得了一记响亮的脑瓜崩子,疼得他吱哇叫出声来。 “看你还敢胡说八道!” “表嫂,我不敢再多嘴了!”公孙瑾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喃喃自语,“我怎地到哪儿都要挨揍。” 覃柘想起重要的事还没问:“你可知老骆他现在何处?” 覃柘这话问出口,公孙瑾神色有片刻的避闪,犹豫片刻答道:“表兄有要事暂且脱不开身,此刻大抵正在洛北一带吧。” “什么要事?”覃柘神色微凝心头不安,骆语冰背负的压力太重,她却完全插不上手。 “这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此处吧。毕竟我一个大周子民脚踩着凉朔的土地,心中属实难安。”公孙瑾环顾四周,只觉眼前环境皆是陌生,这段时日怎么熬过来的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覃柘点点头,她时日已然不多,应该早些与老骆相会才是。 她想通了,就算是死,就算生命所剩无几,最后能够死在喜欢的人身畔也是没有遗憾的。虽然对于独自活着的人而言有些自私,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当是最后任性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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