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内虚才会流这么多虚汗,不过你还年轻,回去弄些黄芪、防风、白术、党参、红枣、麻黄根补补就好。”叶千古乐呵呵地笑道。 公孙瑾一听这话可就绷不住了:“小爷我身强体健红光满面怎么可能会内虚?你可别瞎说。” 覃柘眼皮都没动一下,这几日已经习惯了二人的斗法,路上实在无聊,权当打发时间了。 “内虚又不是什么隐疾没什么好避讳的,你要是这般在意那老夫也无话可说了。”叶千古从怀里掏出一根草药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嘁,无中生有。”公孙瑾撇过头去,用帕子擦掉脸上的汗,从袖子里掏出小铜镜重新往脸上补了一遍粉,“小爷脸上都闷出痘来了,这玩意抹脸上可真难受,本来就不透气了,当女子可真不容易。” “眼下也没人会进马车,你别抹了,下车时再补补。”覃柘看着公孙瑾满头大汗的样子,都替他觉得难受了。 覃柘也不好跟公孙瑾说扮装不过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不必太过认真了。 “此处离燕子坡最多还有两日路程,我们在燕子坡与蛮子的军队分开,往南再行上一日便能到最近的大周边城——叶城,到时候就自由了。”公孙瑾撩开一道小缝往外察看着情况。 叶城是周凉边境一个互市小城了,隶属关系一直以来比较模糊,此地作为转接点最合适不过了。 “那就好。”覃柘头靠着马车壁,轻舒了一口气。 “表嫂你放心,表哥那边我已经飞鸽传书通知了,相信等我们到时他已经派人来叶城接应我们了。”公孙瑾放下帘子,靠坐在椅座上拼命地扇着风。 “派人来接应?老骆他人不在叶城吗?”覃柘还以为骆语冰此刻就在叶城。 公孙瑾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解释道:“表哥他手上还有点事,暂时脱不开身,我信上便只与他约在叶城了。” “是这样啊,无妨。”覃柘点点头,看向叶千古,“叶前辈,您真的决定了与我们一同回中原吗?可您在凉朔生活得好好地,实在不必因为我的事情辗转奔波。” 覃柘并非说的客气话,而是打心底里对能医好自己的病已经不报什么希冀了。 “小姑娘,你也无需心存歉意,就算没有你的出现老夫也准备向殿下请辞了。老夫本就天地一浮萍,漂泊无根惯了,能在凉朔待上十年已是很不容易了,如今也是时候落叶归根了。”叶千古笑得坦然。 “听前辈这么说阿柘便也宽心了。”覃柘扬起嘴角,琉璃似的眼睛神采奕奕。 “小姑娘,这些时日老夫并不要事便索性与你结伴而行罢。”叶千古习惯性的想去捋一捋自己头上的小辫儿却忘了此刻他已是汉人束发打扮,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叶千古说的委婉,覃柘哪里会不明白他的一番好意,心中顿时一热,抱拳谢道:“多谢叶前辈大恩。” 叶千古并不点破地笑了笑,摆摆手转身又埋头去捣鼓他随身带着的那包草药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一趔趄,陡然停了下来,还好覃柘眼疾手快扶住了边缘这才稳住了不至于摔下来,公孙瑾没留神却差点甩出了马车,还好被叶千古伸手给揪住了。 “阿柘,你没事吧?”骑马行在队伍前方的耶律隼返了过来,隔着马车帘子关切询问情况。 覃柘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问道者谁 覃柘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前方传来领军将士的呵斥声:“哪里来的庶民,胆敢挡王室军仪?!” “小人……小人无意冒犯贵乘,我家主实因流离饥馁太甚才昏倒阵前,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只隐约听得一个老妇人声音虚弱地求饶,听起来口音极重,不知是哪里人。 “耶律隼,是何人在说话?”覃柘掀开一角往外望去,却因车马所阻看不分明。 “是一对老夫妇,老翁已经昏过去了,老妇亦是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像是边境那边的人。”耶律隼骑在马上,看得一清二楚。 这几日路上确也见到过逃难之人,大多都是从边境内迁的,倒也不算奇怪。 “近日边境战火不断,边陲百姓流离失所实在可怜,只盼能早日停战结契,让黎民过上安稳日子才好。”公孙瑾的脸色难得的郁结起来。 虽说他平日里就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皇城公子哥,但到底也是这些年来政权交替乱世征伐的目睹者,怎会真的心里没数。 叶千古只是专注做自己手头上的事,两耳不闻窗外事。 耶律隼不见覃柘言语,便知她心中定有忧虑,于是拉紧缰绳凑近些说道:“阿柘,我去看看,若只是平民我定不会为难于他们。” 说完便策马前去了。 “表嫂,你在想什么?”公孙瑾见覃柘注视着耶律隼离开的方向失神。 “我是在想人实在太脆弱了,随便一个三病五灾颠沛流离此生便算是过去了。”覃柘语气平静地陈述道。 公孙瑾一怔,随即笑了笑:“表嫂你最是豁达潇洒的,怎地忽然说起这般丧气的话来。” “没什么,只是差点忘了,人是真的会因食不果腹而活活饿死的。”覃柘嘴角挽起一抹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公孙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此时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覃柘车前。车帘被撩开,是去而复返的耶律隼。 耶律隼从小便习惯了西北的烈日,皮肤在灼灼的日光下呈现出浅淡的古铜色,看上去很是健康。此刻他眉头微蹙着,显然是遇上了麻烦。 “那对老夫妻本是赫泽部人士,常年在蓬阳堪平做买卖,前段时日因战乱身家尽毁如今才想着回乡投亲,方才那老妇人因体力不支也昏厥过去了。”耶律隼将前方的情况告知众人。 “那还不赶紧将他们带到马车上来!”公孙瑾一听便急了,“此时阳光正是毒辣,这周遭更是一片荒凉不见村店的,若是将他们遗弃于此置之不理无异于见死不救啊!” “阿柘你怎么看?”耶律隼让覃柘做决定。 覃柘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马车内还很宽敞,如若叶前辈不介意的话便稍上两位老人家一程吧,待到了馆驿再做打算。” “老夫随意。”叶千古头也不抬地摆摆手,显然对这种小事并无所谓。 “那好,我先派人仔细检查一番,若这两位老人家并无可疑,我便再将他们带过来。”耶律隼应了下来,显然心中早有安排。 耶律隼走远后,覃柘背靠着马车阖眼准备休息,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缓缓睁开眼:“说来却有些古怪。” “怎么了?有何古怪?”公孙瑾不解发问。 “你可能忘了,行军取道求速,这几日我们行的可都是远离村县民宅的荒原野道,也就是民间常言的‘行军道’,这几日遇见的几人中你可见过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覃柘反问道。 公孙瑾回想起这几日见到过的过路之人,这才发现竟全是身形魁梧腿脚精健的壮年男子,基本都是三五成群结伴赶路,不曾见过老弱妇孺。 “避祸的难民许是慌不择路了,这倒也不难理解。”公孙瑾显然对北境的地理环境并不甚了解,并没察觉出有什么特别不寻常的地方。 叶千古捻须一笑,解释道:“小公子有所不知,这北境荒野多猛兽,入夜后常袭过路人,因而若非对自己本事颇为自信的武人,寻常的百姓根本不敢独自夜行于野道。而此处距离前后居群皆超过了大半日的马程,我想以这二老的腿脚能活着徒步走到这里,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覃柘点点头,对叶千古的说法表示了认同。 公孙瑾听叶千古这么一说,顿时醒转了过来:“表嫂,你是怀疑这二人有鬼?那我去耶律隼叫回来,让他先把那老夫妇扣押再细细盘问。” “慢,不急。”覃柘拦住了公孙瑾,“不若先别打草惊蛇,待那二人进来后再做打算,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公孙瑾见覃柘这么说便也来了精神,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看看去情况再说。 不一会儿,便见士卒抬着老夫妇二人过来了。 就如耶律隼所言,二人此刻皆是昏迷状态,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断了气似的。 叶千古只是抬眼皮子抬了抬,什么情况便都已了然。 “人就留在这吧,叶前辈会料理妥当的。”女装打扮的公孙瑾半遮着面,尖声细气地将人都打发走了。 覃柘刚要放下帘子,发现耶律隼正骑在马上定定地看着她。 “还有什么事吗?”覃柘问。 “阿柘……你今日的药喝了吗?”耶律隼突兀的冒出这么句话,显然是在故意找话。 覃柘点点头:“药喝了,多谢你的关心了。” “阿柘,你对我不必如此客气……”耶律隼说完,意识到自己没把握好分寸于是便及时止住,嘴角扯开一个尴尬的笑,“午后太阳毒辣,你好好休息,我先行一步。” 还不待覃柘回复,耶律隼便纵马往队伍前端行去。 看着耶律隼萧瑟的背影,覃柘竟莫名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意—— 就好比一件珍稀之物,虽非你心头之好,却也不忍心任由其摔成碎片,小心翼翼地将其放下,待到真正钟情于它的人为其驻足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放下帘子,覃柘回了车内。 一回头便见一列粗细不一的银针呈一字排开,叶千古不知何时已经点燃了一根蜡烛,手中还拈这一根长长的银针在火上烤着,针尖被烧的发红。 “叶前辈,你这是准备作甚?”覃柘蹲到一旁,颇为好奇地看着叶千古熟练的操作。 “你瞧着我在作甚?救人呗!”叶千古捋了捋胡子,将烧过的银针倒插在布包上静置冷却,旋即又摸起一旁的食指长短的小刀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你为何拿刀子?这二人不过是饿昏过去了,应该还不至于要动刀子吧?”公孙瑾故意用惊恐万分的语气说道。 覃柘低头看向躺着的老夫妇,见他们依旧是纹丝不动,看着十分沉得住气的样子。 “你这外行懂什么?”叶千古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解释道,“能引起人昏厥的原因有很多,我方才把过此二人的脉,发现问题远比想象的严重,这二人脉象似稳复乱,波动如麻,老夫曾见过如此脉象,是颅内淤血之症,此乃险症,若不及时医治怕是要无力回天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开颅……?”公孙瑾面露惶恐之色,将恐惧之情表现得全面立体。 覃柘见二人一唱一和好不有趣,差点儿没笑出声来,用余光一瞥,果见原本躺在地上死尸般的二人在听到说要‘开颅’之后眉心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猜得不错,这二人果然是在装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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