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高八尺有余,着一身玄铁黑甲,奇的是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铁面具,远看像极了罗刹鬼,吓得马儿都受惊驻足不敢前行。此人骁勇异常用兵甚奇,从不循常道,仅仅半日功夫便将耶律宝林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若不是援兵到的及时,只把那会子他便折那了。 一回想起昔日的屈辱耶律宝林就气得牙痒痒。 “这铁面将军自十年前替祁王于锦平关平定西藩叛乱后此人几乎可以说是逢乱必出,这么多年了,身份一直成谜,照说如此累累功绩封侯拜相完全不在话下,只是不知为何始终无姓无名,就连相貌都始终是个谜。”耶律隼也觉得此人甚是神奇,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天降神兵。 “我管他是何人!上次是我大意了让他讨了好处,父王,这次儿臣自愿领兵,定将此丑面小贼生擒了!”耶律宝林叉手请命。 “不知天高地厚!就连伽勒将军都没全然把握能胜他,你准备拿什么生擒他?”耶律惇拍案怒道,情绪起伏间又是一阵咳嗽。 “父王慢说,莫要激动。”耶律隼关切地望向孤座上的父王,眉间有种莫名的惆怅。明明他才离开半年,父王竟像是苍老了十岁。 “父王!我……”耶律宝林很是不甘,还准备辩驳,却被耶律弘给拦住了。 “二弟,此次敌将来势汹汹,莫要意气用事。”耶律弘劝阻道。 耶律弘虽平日里看上去平易近人,可常年在军中磨砺出来的威严也是不容忽视的,尤其此刻他沉下眉眼之时,周身的凌厉气场令耶律宝林不敢再胡闹。 “父王您此刻病体尚未痊愈应当以己身为重,战场之事勿需忧思,尽可托付予儿臣和二位王弟,儿臣与诸位将军仔细商榷战术,定然会夺下兖苍。”耶律弘稳重地说道。 “为父也不是信不过你们也不是有意要长他人志气,只是那铁面将军实在骁勇未尝有过败绩,为父担心你们年轻气盛栽在他手中。”耶律惇 耶律隼敛神安静地听着,他不是没带兵打过仗,但无论多少次踏上沙场他都无法习惯,他是打心底厌恶沙场上的血腥味,也许比起父兄开疆扩土的雄心壮志而言他只适合当个乐天知命的闲散小王。 “父王无需多虑,儿臣今日得了一宝贝,定能助我军扭转战局。”说完,耶律弘拍了拍手,便见侍从手捧一摞书卷走了进来。 “这是何物?”耶律惇抬了抬手,示意近身呈上。 “此物便是三弟这趟中原之行的目标之物。”耶律弘解释。 “《宝阙录》?” 耶律隼很是惊诧,早有传言当初七杀之主阎如恕好收集天下宝集,而这《宝阙录》正是其藏品之一,近而密探得知此籍已为铸剑山庄网罗,他此前乔装混入铸剑山庄便是为此物。 这《宝阙录》乃是由一未名游士所著,遍载四海八荒人文地理,其余内容倒没什么,只是其中有一卷图纸则详细刻画了前朝官方图要,虽历时经年细微有变,但山川河流却不会因时而变,对于摸清大周边防部署设防有莫大的帮助。 耶律惇闻听大喜过望,连忙翻阅起来,果见其中有一图纸描绘有边防布图。 “当初我找遍铸剑山庄都未曾寻得,敢问兄长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的?”耶律隼心中存疑。 “弘儿,此典应为古籍,为何其上墨点似是未干透?”耶律惇看着指尖被染上的浅淡墨迹,皱着眉头发问。 “父王,三弟,且听我言。父王您手上的并非原籍而是抄录本,这是一位曾见过原籍的人凭记忆复刻下来的。”耶律弘解释道。 “是何人有此能力?其间所载可信否?”耶律宝林眯着一双眼,对此颇为质疑。 “如今此人已任我帷下谋士,已随我同来,此刻正在殿外恭候,父王有何疑虑不如当面询问他。”耶律弘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耶律惇思索片刻,大手一挥便召了那人入殿。 耶律隼抬眼望去,逆着光有些看不分明,只觉轮廓身形颇有些熟悉,待到这人走近些,耶律隼顿感心头一惊—— 眼前这人一席紫衣,身形颀长,气度不凡,只是眼下那颗泪痣使他平添了几分邪气,虽然装扮变了,但这不是当日在倾绝峰顶落下山崖的慕汵远还能是谁?! 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他竟又这般生龙活虎地现身了,而且还是在此。 “草民慕汵远见过汗王,汗王陛下万福。”慕汵远双手交叉于胸前恭敬地低下头,礼数十分得体。 “兄长,此人我识得,正是铸剑山庄少庄主慕汵远!此人为何会在此?”耶律隼神色凛然走上前来,挡在了慕汵远身前,对他很是防备。 他在铸剑山庄见识过此人的手段,此人武功高强且冷血残忍杀人如麻,全然没有半点人性。 “三弟,慕先生的身份我已知晓,他并未对我有所隐瞒。为兄知道,昔日在铸剑山庄你与他曾有过龃龉,但彼时是彼时当下是当下,如今慕先生已然脱离大周躬身效忠于我凉朔,那从今往后便是同一阵线了,不可再生嫌隙。”耶律弘拍了拍耶律隼的肩头。 “王兄,此人心机沉浮甚深,如同虎豹,全然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他定是有所企图如今才假意投于我方。”耶律隼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实在没办法相信眼前这个人。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为兄识人不清还是觉得为兄驭下无能?”耶律弘的脸色冷了下来,眉间的沟壑也愈显深刻。 耶律宝林见状只是站在一旁呵呵直乐,毕竟他才是一贯被训斥的目标。 慕汵远向耶律隼施了一礼,和气地说道:“慕某当初不识小王爷的身份,得罪了小王爷实在罪该万死。” “你少装模作样,你知道我绝非计较这点破事。”耶律隼最厌恶这种两面三刀之人。 “小王爷大可放心,如今慕某武功全失,绝不会有任何威胁,中原已无慕某立足之地,幸得桀王殿下赏识慕某才得立足之地,感恩戴德。某自小熟读各路典籍,过目不忘,也曾得恩岳丈职权及祖上蒙荫颇悉边防之要,余生定竭尽所能辅佐陛下成就霸业。”慕汵远俯首低眉,一派忠心。 “你……”耶律隼都想笑了。 “好了,隼儿,不要再说了。”耶律惇发话了,“既得如此谋士自是喜讯一桩,弘儿,你且一视同仁论功行赏,今日便议到这,你们退下吧。” 明月天涯 这已经是覃柘在这待的第三天了,每日就是休息静养服药,现在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身上全是药味,嗓子里也泛着苦,吃多少蜜饯都压不下去。 这几日也很少见到耶律隼的面,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每次见到都是面容疲惫的样子,覃柘问他他也随口搪塞过去。 不知近来可有何大事发生?还是说,耶律隼还没放弃为她医病之事? 明日一定要寻个机会与他辞行,不可再多做牵扯了…… 覃柘躺在榻上望着窗外一轮月有些失神,她从前不是没想过到了最后大限会是怎样的心情,只是从前就算装得再豁达心中总是难免忐忑,如今,说来奇怪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明月年年皆如是,就算她离开了应该也不会有所改变吧,只是不知老骆此刻身在何处,是否也与她望着同一轮月。 如此想着,覃柘嘴角不觉扬起一抹浅笑,闭上了眼缓缓睡去…… —— 泗蜃关。 月明如水散落在巍峨高耸的城墙上,有如一条盘旋于山脊的银龙,远远望去隐约可见女墙后有一肃然英挺的轮廓正审视着黑暗中的原野。 “将军,夜深了城上露重,您还是早些休息吧。”白袍副将踏着月光登上城楼躬身劝谏道。 “无妨。”骆语冰收回目光,伸手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具,问道:“那边有消息了吗?” “尚未收到新的回信,是否需要属下遣人乔装入城打听一番?”副将低头听候指令。 骆语冰思忖片刻,摆了摆手:“不必了,还不到时候,眼下她留在那里休养或许更好。” 如今陛下已知晓阿柘的存在,战局瞬息万变,若覃柘目前留在大周或许并非什么好事。而且从那边的回信来看,那个凉朔人也确是个正人君子。 说起此人,骆语冰此前便觉他有些眼熟,如今想来,几年前他在密探所绘的凉朔王室画像中便见过此人的画像,如今虽轮廓长开了些,但眉眼五官确是那人不错——凉朔的三王爷,耶律隼。 “将军,您是否还在因为先前之事怪罪属下?”副将双膝跪地,额头也紧贴在地面上,一双圆眼晶亮明澈带有愧色,“庞宁自知有负将军信任,只是属下世受皇恩,实在无法坐视未来储君身陷危难,将覃姑娘之事告知陛下实属无奈,属下跪求将军原谅。”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论起—— 此前骆语冰暗中找过御医讨教医治之策,只是医官多由御学培养虽精通医理但疗法较为保守刻板,皆是对此束手无策。于是骆语冰打点完京中一切准备带着覃柘按照搜集到了讯息去走访江湖奇医,可就在这时却收到大内一封密信。 皇帝已然明晰他此行的目的,并在信中言道依然探明医圣叶千古的行踪,只要他能破兖苍困局救太子于危难,便承诺为覃柘医病,这也是骆语冰为何会出现在此的原因。 对此庞宁曾负荆请罪,自行领了八十杖刑,伤情未愈便又跟随骆语冰赶赴边关。 “庞宁,起来吧。”骆语冰抬头望着中天明月,平静地说道:“我知你的难处,过去之事不必多论。” 骆语冰对于自己这位下属也是昔日的同窗的品性还是清楚的,庞宁并非唯利是图之人,正如他所言他祖上三代皆在朝为官,其父曾任明威将军因詹州朋党案被冤入狱病死狱中,后得新帝平冤昭雪,自是感恩戴德,此事不怨他。 “谢将军宽宏,庞宁感激不尽,唯有舍身图报。”庞宁背脊绷直,眉间蓄着坚毅。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表兄,我怎一上来便见你在欺负小庞宁啊?”来者是个清俊挺拔的少年,约莫十六七的年纪,着一身褐黄色便服,头戴白玉冠,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尽显。 “参见太子殿下。”庞宁恭敬行礼。 “免礼了,庞宁你先下去吧,我同表兄说会儿话。”宇文殊笑着摆摆手,示意庞宁退下。 “遵命。”庞宁领命躬身离去。 城楼之上又恢复了静谧。 “太子你不该如此唤臣。”骆语冰语气肃然地,虽隔着铁面,不难想象他的神情。 “无妨,此处并无旁人,唤声表兄也是应该的,还叫骆将军多见外。”宇文殊眼角含笑,整个人看上去华贵而平和。 “随你便,我自是说不过你的。”骆语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放眼望向城墙之外的荒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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