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 淡淡檀香萦绕鼻间,不知怎么,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哪个香甜的梦里闻过一般。 唐姻侧着目光去看宋昕的脸。 却听宋昕道:“别看我,看字。‘静’字,当这样写……” 唐姻忙将目光收回在面前见方的宣纸上,心口莫名有些鼓噪。 明明书写的是个“静”字,却不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宋昕握着唐姻的手,提笔、落笔、走笔,很快,一个笔饱墨酣的“静”字落于纸上。 字如其人,酣畅的运笔下,蕴藏着七分清雅与三分机锋。 唐姻盯着面前的宣纸,微微怔住。 她师从大家,师父是杭州数一数二的书法高手,向她师父求字的人可出一字千金,唐姻自然见过不少好字。 如今亲眼看见三表叔的字,唐姻还是忍不住吃惊。 难怪当年殿试过后,万岁爷只是口头夸奖了状元与榜眼,偏偏多赐给了三表叔一支犀骨镶玉的毛笔。 三表叔的字,真真是太漂亮了。 转而,她的视线又从字迹向上移了几寸,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掌骨节分明、稳若泰山。 便是这般颇具雅相的手,才能写出那样好看的字吧。 唐姻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宋昕的脸,宋昕比他高上许多,她看不到一个完整的侧脸,只有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一双紧抿的薄唇。 宋昕的鼻息,若有似无地洒在她的头顶,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躲。 这可是探花郎在教她写字呀。 唐姻压力倍增,有些畏畏缩缩,整个人缩小再缩小,恍若一只鹌鹑,小心谨慎的样子哪里还有心练字。 她咽了口口水,哝哝地说:“三表叔,儿时,我父亲也是这般……这般教我练字的。” 听到唐姻的声音,宋昕抽离出神,手上一顿,一滴墨珠落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墨花。 他又逾越了。 这次,他竟情不自禁、不加思索的逾越了。 她的手,好软…… 作者有话说: 变相属于拉了个手(唉嘿嘿
第28章 伤口 恍若触电般, 宋昕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他与唐姻扯开距离,那杆毛笔“啪嗒”一声, 坠在了宣纸上。 唐姻以为宋昕生气了, 拾起笔来,慌忙如犯错的孩子:“三表叔,我、我不走神了, 这就重新写。” 宋昕感觉自己溺了水,喉咙发紧,干干地道:“是我忽然想起府衙内还有公事没处理, 与你无关, 今日, 我先走了。” 唐姻一听与自己无关, 这才悄悄抚了抚胸口, 恭而有礼地将宋昕送上了马车。 回程的马车上,宋昕坐在主位。就算微微阖眸, 表情也是阴沉沉的。 王晟坐在他下手处,将自家主子的脸色看在眼里。 除了上次万岁爷否了大人的进谏,他还没见过宋昕这副表情。 大人这是怎么了? 分明来时还好好的。 宋昕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叩击着扇柄, 突然朝王晟发问:“交代你的事,安排的如何?” 王晟不敢含糊,回答道:“依大人言,已经在张芝平身边放了暗桩。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卑职便立即向您禀报。” 宋昕不仅给唐姻送来了许多生活所需的必要物品,同时也安排了几个得力的手下留心张芝平。 他不能时刻留在她身边, 未免张芝平再来滋事, 只好做此安排。 王晟禀告完, 悄悄窥看着宋昕。 宋昕的情态并未轻缓一分,仍旧攒眉蹙额。 王晟忍不住开口问:“大人,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宋昕“啪”地一下合上折扇,凝目问道:“王晟,我很老么?” “啊?”王晟被突如其来、毫无前后关联的问题问得愣怔,“不、不老啊,大人不是还不到二十二么?” “我是说,相貌。” 相貌? 王晟仔细端详了宋昕一番,旁的不说,当朝出世的探花郎哪有几个老的、丑的? 当年他家大人参加宫宴之时,引多少闺秀贵女竞相追逐。 王晟弄不清楚宋昕究竟所谓何意,只好如实道:“相貌与大人年纪无差啊。”王晟十分纳闷,“大人何出此言?可是谁说了什么?” 宋昕又缄口无言,诚然他知道唐姻只是将他当作长辈来看,但方才唐姻将他与年逾五十的唐国公做比较,未免让他心烦意乱。 “我父亲也是这般教我练字的。” 宋昕揉了揉胸口。 他是长了唐姻一辈不错,但也就差了五岁…… 王晟见宋昕又不吭声了,悄悄憋了憋嘴,反正他从没猜透过他家大人,也就不猜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杭州府衙的门口。 宋昕下了车,入了堂,便处理起案子来。 关于这次的贪污弊政案,万岁除了要彻查贪官污吏,还要追回赃款。 宋昕凝目看着一卷卷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桌面。 王晟看着手中卷宗有些气闷:“大人,杭州一带有关的官员抓得七七八八,而赃款却只追回了十分之一不到,仿佛那丢失的赃款不翼而飞了一样,真是够古怪的。” 宋昕的视线落在卷宗的供词上。 大大小小几十个官员的审讯记录,关于赃款流向都断在了杭州知府的身上。 而这名知府,担下了所有罪责,在被关进牢里的第一天便畏罪自尽了。 好一个畏罪自尽。 可真是时候。 “销赃绝非易事,那样一大笔银子、粮食,绝不会凭空消失。”宋昕合拢了卷宗,深中肯綮:“那些赃物、赃款,必定还没离开杭州府。” “还没离开杭州?”王晟有些吃惊:“可是,东西能藏在哪儿?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搜吧?” 宋昕暂时也没有头绪。 几名羁押的官员纷纷指正唐国公,而唐国公府被搜了个底朝天,除了搜到赃款的账册,什么也没发现。 唐国公的模样,像是毫不知情的。那账册,也像是被人后放进去的…… 宋昕很想帮唐国公脱罪,但事情的真相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皓月当空,树影幢幢。 宋昕双目酸涩,起身舒了舒视线,目光定格窗外黛蓝长宇,难得寻到一分清净。 只是没过多久,堂外便有人匆匆来报,说有一个身着小厮服饰的年轻男子点名要找王晟。 王晟上前一步,指着自己鼻尖:“找我的?小厮打扮?” 随后略略一想,大概猜到来者何人,立刻将人叫进内堂。 “程四,果真是你。” 程四是安排在张芝平府邸的暗桩,这般前来,必是又要事禀报。 程四见没了外人,张口急道:“二位大人,张芝平也不知从哪得知了唐四姑娘明日要去灵慈寺上香的消息,竟找了十几个年轻壮汉,打算明日要去灵慈寺,劫人!” 宋昕闻言一凛:“劫人。” 程四称“是”。 王晟惊道:“他一小小县尉,行事竟这般张狂,可真是疯了。再说,他从哪里调来这些人?钱塘县衙门的吗?不对,不是让他辞官了吗?” 程四也纳闷道:“这我仔细确认过,那些人不是县衙门的,莫不是雇来的打手?” 宋昕转身坐回髹漆长案前,目光灼灼:“王晟,叫齐人马,连夜设伏灵慈寺。” 张芝平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也不能怪他无情,不给人留后路。 看来只有让张芝平伏法当场,才能名正言顺的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 翌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空中又飘起了毛毛细雨。 灵慈寺这座千年古刹笼罩在一片云雾中,宛若仙境。 杭州的灵慈寺佛堂千间,信众无数,以求姻缘、平安最为灵验。 唐姻才步入古刹,那股厚重感便扑面而来。 她敬了香火钱,便有小沙弥为她上前引路。 “女施主,您亲手抄写的《地藏经》得供奉在地藏菩萨的地藏殿。”小沙弥替唐姻捧着抄好的经文道:“亲自抄写经文做供奉的香客并不多,女施主这般心诚,佛祖一定会保佑的。” 保佑吗? 唐姻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母亲身体康健,父亲平安顺遂,二姐姐来世别再受苦。 还有大姐、三姐…… 自从父亲出了事,这几个姐姐便没少跟着受牵连。 大姐一家、三姐一家因为给父亲求情被禁足府内。 万岁爷这次砍了那么多颗脑袋,人人的脖颈都冷嗖嗖的泛着寒气。 她知道,大姐一家、三姐一家也已经尽了全力。 如今杭州这边,只能靠她了。 谈话间,唐姻便被引领至地藏殿,一尊数丈高的地藏王菩萨的法像立与佛堂正中。 法相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慈祥中带着威严肃穆,十分震慑人心。 寺院中敲起钟声,嗡嗡不绝于耳。 平日灵慈寺人来人往,今日来此礼佛的人却不多。 唐姻并未多想,唐姻恭敬地将《地藏经》供奉好,跪拜在蒲团上,缓缓合上双眼…… 不远处的礼佛忏堂里,宋昕透过窗子窄窄的缝隙窥视着窗外。 那道缝隙刚好能看见唐姻清丽的背影。 大概是为“亡者”祈祷,少女今日一身素白,一头乌发仅缀了一只清雅的银簪。 她双手合十,瘦弱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虔诚到让他心疼。 是了,唐国公的幺女,曾是何等的娇养,一夕之间却承担起整个家庭的责任。 唐姻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宋昕敛了敛眸色,右手握紧腰悬的佩剑:“张芝平到何处了。” “已经进寺了,走到此处,大概还有一盏茶的工夫。”王晟低声道:“大人放心,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只要张芝平一出现,便将他立地缉拿!” 很快,远处传来的动静。 是张芝平的声音。 他迈着方步,身后跟着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壮年男子。 “可看清楚了?唐四娘进了地藏殿?” 一个小厮打扮的道:“看清楚了,一早我便盯在她身后了。” 张芝平一挥手:“那还等什么,进去捉人!” 张芝平身后的十几个男子,阔步朝地藏殿走来。 地藏殿中。 唐姻听到背后有窸窸窣窣的人声,刚回过头,地藏殿的大门便被方才那个小沙弥“嘭”的一声被合上了,顺带落了锁。 “小师父,这、这是做什么?” 唐姻显然有些无措,而回答她的是,门外乍然四起的刀剑之声。 小沙弥施了个佛礼,脆生生道:“女施主,是宋大人叫我落的锁。大人在外边设了埋伏,要抓钱塘县的贪官张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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