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去了,兄长你别打岔!能传出这种事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据说就是那个元蘅。你不知道她这些日子一直往来于文徽院之事么?” 陆钧安单是设想都觉得汗毛直立。 被手炉给烫到了指尖,陆从渊才回神将手炉搁在了一旁,嘲讽一笑:“当你说什么呢,竟是那个元氏女么?褚清连疯了,你当皇帝也疯了不成?” “我朝不是没有过女官啊……” 陆从渊打断他的话:“正是有过,才更不可能了。昔日那个内廷尚仪,凭借着太后的关系涉政,最后落得什么结果?这种事不可能出现第二回。此事当成笑话,听听便罢!” 陆钧安还想说什么,但是陆从渊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一副倦乏至极不愿再议的样子。他只好将未说出口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他也不是这种爱管这种闲事的人,谁做官与他也没有关系。 但是上回元蘅将一盏茶泼到他的脸上,还迫使他颜面尽失地去侯府和王府赔礼道歉的事,让他这些日子都食不下咽。 本来觉得元蘅极有可能成为越王妃已够给他添堵的了,谁知现下又有人传杜庭誉向皇帝举荐她。 这简直就是一根梗在喉间的刺,让他无法倾吐又分外心烦。
第20章 吃醋 闻澈打马穿过熙熙攘攘的文盛街之后,迎面便撞见了一顶青幔银螭软轿。 道路上积了雪,化了一半又被来往行人踏过,本就泥泞不宽敞。这软轿不大,但前后簇拥的随侍不少,熙熙攘攘地堵了大半边的路。 一身素衣的闻澈并不张扬,最前之人也不认得,张口就是斥责:“不长眼么?敢挡左都御史的路?滚开!” 身后徐舒正欲开口反驳,闻澈却抬臂挡了一下。 他从容勒马,眼皮微抬:“原来是左都御史。” “认得就让开!” “这派头,本王还以为是哪个宰辅大人……” 闻澈声音清越,终于惊得软轿中闭眼小憩的陆从渊。 陆从渊冷声吩咐落轿,规规矩矩地走到闻澈跟前,侧朝着马头行了一礼。 “是臣管教下人无方,扰了凌王殿下,回去臣定责罚于他!” “是挺无方的,但责罚不如自省。连跟前的人都会乘大人之威势,言语傲慢无状,难免会让世人觉得,陆大人也是如此。” 闻澈并不让他平身,而是目光上下打量着陆从渊,毫不留情面地嘲讽。 这么些年了,陆从渊虽已过而立之年,但仍旧没有什么变化,举止有度,让人挑不出错处。 闻澈回启都许久了,除了那个陆三,从未再碰见其余的陆家人。如今只是打马上街吃酒,却能直接撞见陆从渊。 撞见了,他就必不会轻易放过。 “臣知错,回去便自省。” “但本王规规矩矩地在路上走,不能平白被人辱骂。”闻澈若有所思地张望了一下,又道,“大人是要往都察院去么?” 陆从渊并不知闻澈这话是何意,只点头称是。 “那路也不远了,劳烦陆大人步行去罢!软轿留在这里,让方才言语无状之人跪在此处一个时辰,此事便作罢。” 既然有人喜欢用官威压人,那闻澈并不介意用威势再压回去。 陆从渊知晓闻澈是故意找他麻烦的,出的就是当年离开启都的闷气。少时闻澈就是这种脾性,原以为他如今会变一变,谁知还是如此! 他在袖间握紧了拳,再度行告辞礼:“是。” 见陆从渊将轿子和随侍留在原处,自己步行远去,闻澈才轻笑出声。 “殿下,咱们何苦招惹他?”徐舒不免有些忧虑。 闻澈冷然道:“是他何苦招惹本王。当年谋反的帽子被他们陆家扣到我母后和舅舅头上,本王还没跟他们一一算清楚呢。往后日子还长,这算什么?” 他正欲驾马离开,却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清风阁跟前。 似乎感觉有谁在瞧他,闻澈抬眼望上去,看到了临窗而坐的元蘅。 亭阁错落,窗外梅枝斜斜地探向雅致窗棱,梅蕊处未化的雪映得那人更清冷几分。她撑着侧脸看他,虽看不清神色,但露出的一小截如白瓷般的素腕,已足够让人心中一动。 闻澈没有片刻犹豫,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徐舒之后,便往清风阁去了。 临窗的位子隔着轻纱,被冬日的风吹得轻微摇晃。而元蘅似是看出了闻澈会过来,便将手中的笔停了。 “化雪了,冷得很,元姑娘还有心情待在此处?” 闻澈放下轻纱,两步跨了过来,抬腿坐在了元蘅跟前。 清风阁确实不怎么暖,因着四处空阔的构架,烧起来的炭只能烘热跟前的一小片位置。元蘅的手腕不免被冷风吹得有些发青。 元蘅面上笑意不明,挪开了手畔的镇尺,将写好的东西折起来,压在了一堆书册之下。 “化雪天冷,殿下还当街难为人呢。” “这就算难为了?”闻澈顺着窗子看下去,那侍从果真就在软轿处跪着,而陆从渊的身影已经拐过了文盛街的尽头,看不清了。 “俞州更冷,那才算难为。” 元蘅笑道:“上回是您让我忍耐蛰伏,不要招惹小人。怎么今日殿下又沉不住气了?” “取笑我呢?” 闻澈并不答,只看到元蘅对面的位子上还搁了盏用了一半的茶,热气已经散尽。 他碰了下冰凉的杯壁,转而问道:“有人与你一同?宋景么?” 之前就算是安远侯拎着棍子威胁,宋景也只是口头上应允,背地里还是偷偷溜出侯府。结果遇上柳全后,病过这么一场之后,他反倒是安分了。除了文徽院和侯府,他是谁请也不出来。 就连闻澈,也多日没见过他了。 “不是,是沈明生。最近修补平乐集,有很多地方我不太明白,所以邀他出来商讨一二。方才他发觉漏了几本文集没带,此时折回院中去取了。” 闻澈愣了下,视线从杯盏上收回:“你将自己拜褚清连为师的事告诉他了?” “对啊,不能说么?” 闻澈想起之前,元蘅将自己师父是褚清连,并且手中有平乐集的事捂得严实。若不是他看到了,元蘅从来不打算跟任何人提及。 可是如今,她竟将此事随意告知沈钦。 闻澈不依不饶地问:“你们如今很熟么?之前本王追问你,你才肯不情不愿地告知。为何却能轻易说给沈明生?” 她抬手示意小厮再上盏茶,轻笑:“说了实话殿下别不乐意。之前我总觉得,殿下看起来不像好人。” 闻澈:“……” 他竟生生被气笑了:“不是好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沈明生看起来就像好人了?” 元蘅沉吟片刻,道:“怎么说呢,沈兄温润君子,不会说两句话就急眼。” 她这又是在阴阳怪气。 闻澈可算知道有口难言是什么滋味了。 “比之温润有度,本王自然比不过你那沈兄了。三番五次来烦你,还望姑娘别嫌恶了才好。” 闻澈险些岔气,顿觉自己跟元蘅说话,不必太往心里去,否则总是三言两语就能将自己气出个好歹。 小厮托着托盘奉茶,闻澈伸手去接,才碰到杯盖便想起什么,火冒三丈地问元蘅:“这茶是给本王的么?” 向来都只有闻澈气别人的份,眼下他才知晓了万物相生相克。 元蘅瞧着他这模样,嫣然一笑:“殿下想喝自然管够,记侯府的账上。” 谁稀罕她记账。 闻澈将茶一饮而尽,一时觉着自己定是抽了风才要往清风阁来。分明方才自己是要回王府的。 看着元蘅继续执笔蘸墨,旁若无人地书写,闻澈竟觉得心中泛起了一些微妙的情绪。就像元蘅方才说的,以前元蘅见了自己只会冷漠疏离,现下却能说笑几句了。谈不上朋友,应当也算稍微知心罢? 她垂眸敛目的样子甚是柔和,执笔而书,一手流利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端正昳丽。她沐在日光微薄的冬日,比雪色还要亮眼。 不知怎的,他因着元蘅的话,想起了沈钦的样子。 那人的确是温润端方的书生,有出众的才能但却从不骄躁,是顶好的人才,日后是能堪大用的。 这种人与元蘅相似,能有说不尽的话。 若是寻常儿女私情,说上一句登对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闻澈心底刚压下的烦闷不悦又升了起来。分明沈钦都不在这里,可他就是暗暗想全了一出好戏。 “殿下来这里就是看我写字的?”元蘅感受到了这一道灼灼的视线,手中执笔未停,眼皮也不抬地反问。 闻澈骤然回神,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道:“自然不是,我……”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得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钦像是为了快些赶来跑了一路,刚顺着木梯上来,便扶着墙费力地喘着气。 他的怀中还抱着一摞书册,为了不被外冷风吹乱,他在书册的外面包裹了一层粗布。 沈钦看见闻澈的瞬间有些愣神,甚至是手足无措。 他本就是很容易紧张的人,眼下瞧见闻澈的目光并不是很近人,只觉得自己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他将书卷搁在桌案上,腾出手向闻澈行礼:“见过凌王殿下。” “你怕什么,本王又不吃.人,坐罢。” 再怎么说,沈钦也是杜庭誉在文徽院最喜欢的学生,闻澈也曾读过他的一些诗文。他对有才的人还是要惜上几分的。 “哦,哦,好……” 沈钦又搬来一个红木凳子,挪过来坐下之后,他便一直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膝盖,试图缓解自己的局促。 元蘅冲沈钦柔和一笑,接过他带来的书卷后道:“累坏了?我就说了不必跑这一趟,我们回去再看也是一样的,你执意要去取。” 这样的语气也太温柔了些。 闻澈没听过她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顿时觉得“我们”二字听起来也甚是刺耳。 “本王在这里喝茶,会扰了你们说话么?” 闻澈将茶壶拎起,给自己添了一满盏,眼角带着笑地看向沈钦。 沈钦登时摇头:“怎会?是我们还怕扰了殿下的清净呢。” “那就好,你们说啊,别因为本王在这里就拘束了。” 闻澈饮了口茶润喉,却有些品不出滋味。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元蘅不知道闻澈又在发什么疯,从他方才转道来了清风阁之后,这人就没对劲的地方。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闻澈竟真的在这里干坐着喝茶。 直到沈钦先受不住这种诡异的氛围,将手头的东西抄写完毕之后便先告辞了。 沈钦离开之后,闻澈才终于慢悠悠地起身,说王府还有要事要处理,要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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