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昭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放心,知道你心里这个坎不容易过去,卫芷吟朕也给你留着,让你到时候亲自给她定罚。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宫,朕召傅青栩和张氏进来看看你,但张氏毕竟失去了女儿,可能会做出异于往常的事,你要答应朕,身边得放着小顺子和梳月,绝不能让自己受到一点点伤害。” 青栀点了点头,把夫君的这份心意妥帖收藏。 第二天卫景昭上朝去后,青栀很快也就醒了过来,梳月奇道:“小姐不再睡会儿?这天色还早着呢。” 青栀有些紧张地道:“之前我一直沉浸在玉斓死后的伤心里,昨天才好一些,便模模糊糊地总觉得有件事似乎没做成。今天皇上去上朝,我想到那些文武百官,才忽然醒悟——卫芷吟拿出的帕子确实是我当年送给慕公子的,如果皇上知道了所有的过程,过去询问,慕公子露出了破绽,如何是好?我本想在事情告一段落后就把这消息传给慕怀风,可是没想到一下就晕过去了。” 梳月显然早都把这样零碎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皱眉想了会儿,才说:“可是皇上要问,多半已经早问了,慕公子一向……心里记挂着小姐,便是为了小姐,他也绝不会承认的吧。” 青栀觉得也有道理,叹了叹,“情爱之事最怕捕风捉影,哪怕慕公子说得一清二白,皇上的心里恐怕也留下疑影了。”青栀有些怅然,“好在从入宫开始,我就知道我与慕怀风已经绝无可能,也不曾做出任何逾矩之事,如今也是一心一意待皇上,卫芷吟说我私通,确实是泼脏水。” 提起卫芷吟,青栀难免又想到玉斓,神色一下失落起来。 梳月知道虽然小姐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但这一时半会儿的,“玉斓”这个名字就好比一把利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留下的伤痛没有那么快愈合。 “小姐要不要用早膳?”无奈之下,梳月只有转过话题。 青栀点了点头,忽然说:“想法子给玉斓烧点纸,我这个姑姑不中用,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地保护她,总不能在下头还让她受人欺负。”说完她却又苦笑了一下,“罢了,宫里本来就不准许烧这样的东西,我何必为难你们呢。这又是鬼神之说,终究是虚无缥缈的。” 她草草用过早膳,梳月刚想劝她出去走走,谁知又坐到了桌案前拿起未抄完的佛经,“鬼神之说虽然缥缈,但玉斓生在傅家,我心中念佛,也许她的魂魄会安心一点,早日超度投生。” 梳月拿起要收拾的碗筷,悄然叹了口气。 傅府内,惨淡的愁云还没有散去,下人们也都轻手轻脚,生怕吵着了少夫人思念自己的女儿。 其实对于入宫,张月纹是十分抗拒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弥补 “那地方害了我唯一的女儿,你还让我去?!”月纹一贯的好性子,碰上亲生骨肉离世,也不可能那么柔和了。 须知傅家和慕家一向交好,为了这事儿,慕怀风过来请罪,月纹都硬是呆在屋里没去见他。 傅青栩身体底子好,稍微将养下也恢复如初,情知妻子深爱女儿,本来就已经够痛苦了,但慕怀风到底是慕家的人,又没看好自己的媳妇儿,不见也就罢了,青栀却是自个儿从小看到大的亲妹妹,青栩真不希望两个人之间有任何龃龉。 这会子他握着张月纹的手,耐心地道:“玉斓出事,我也痛心,这孩子刚生下来那会儿,我是如何高兴,之后又如何宠她,你不会不知道。当时死讯传来,别说你要死要活,那一瞬间连我都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可是看到阿娘回府时,一夜白了大半的头发,我就明白过来,这件事我们傅家,没有任何人错,错的只是心怀叵测的那些人。” 张月纹的手十分冰凉,“就算你说的每个字都有道理又如何?失去孩子的人是我,是你,宫里的娘娘怎么会知道我的痛楚?!” 傅青栩见她连称呼都变了,心里也有些难过,但他坚定地说:“你嫁给我,我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孩子,是我的错,我一直想为你挣诰命,最后竟是用女儿的命换来,这也是我的没用。但这一次,我想求你随我去见见妹妹,她未出阁前,你心里多疼她,我知道。你若不肯去,这个心结就永远都解不开。” 张月纹见一向肆意的青栩这些年越发沉重,经历了玉斓的事后,眼边长了好几道皱纹,眉心也形成了一个“川”字,现在又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心里也软了软,但还是垂眸不愿说话。 “月纹,我有时候在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姑娘做妻子。”青栩见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得苦涩地道,“罢了,你是我最亲近最心爱的人,如果你真不想去,我不强迫你,现如今,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张月纹听了这话,却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往里屋走。 青栩深怕她又难过又生气,身体受不住,忙跟上去安抚,“别气,别气,我都依你,好不好?” 月纹回头瞪了他一眼,“在这里碍手碍脚地讨不讨人嫌!娘娘为了玉斓的事伤心到动了胎气,差点滑胎,我们空手去看人,像样吗?我去准备些上好的补品,回头一起提进去。” 青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目光瞬间温柔成了一阵春风——果然她还是当初的月纹,是自己倾心爱慕的那个女子。 幽静的木荷轩里,青栀是在两天后见到哥哥嫂嫂的。 梳月把他们请进来的时候,青栀有些紧张,也有些痛苦。只要看到相关的人或物,玉斓的种种,一下子就又浮现在心头。 “臣、臣妇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因着规矩,青栀不得不受了家人这一礼,但她很快就让哥哥嫂嫂平身,并对梳月说:“你和小顺子都在门外守着。” 梳月当然相信自家公子和夫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小顺子就不一样了,忧心忡忡地提醒,“可是皇上说……” 青栀看了他一眼,“别让皇上知道。出去。” 小顺子听惯了话的人,一跺脚,只好随梳月出去了。 张月纹心善,但真到了这会儿,面色还是不大好,毕竟如果不是皇上下旨让玉斓陪青栀,根本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门关上的那一霎那,青栀不做他想,直接跪下了。 傅青栩和张月纹都大惊失色,青栩更是慌忙在青栀对面跪下,小声而又急促地道:“娘娘这是何意?娘娘身份尊贵,不可跪我们啊!” 张月纹仿佛明白了什么,愣着神也跟着跪在了丈夫身后。 “别提这些乱七八糟的、所谓的‘身份尊贵’。”青栀平淡而执着地道。 一个从来进退有度、言行有礼的人,忽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傅青栩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娘娘?” 青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故意放缓了语气,“我在这宫里,过得比之旁人,其实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一点,哥哥嫂嫂都知道,可是即便这样,我也没能保住玉斓。我不愿找任何理由,玉斓确确实实因我而死。如今我就跪在这里,请哥哥嫂嫂起身,不管如何打骂,我都没有任何怨言。” 傅青栩刚要说话,青栀又道:“哥哥也不可拦着嫂嫂,我已经听够了假情假意的话,嫂嫂即便是恨我,那也是肺腑之言,我会用下半生去弥补。虽然我知道,你们不需要。” 傅青栩扶不起青栀,又怕力气太大伤着了胎儿,只好去看张月纹。可张月纹却在失神,一双眼似有意似无意地钉在青栀身上。 三个人这样僵持了良久,张月纹忽然起身,对自己的夫君道:“把娘娘扶到贵妃榻上去,虽然现在入夏了,但地板凉,娘娘这一胎本来就闹得不太安稳,这样下去可不成个道理。” 傅青栩早就这样想了,奈何青栀一直不愿起身,这会儿再度去扶,劝解道:“娘娘既是给我们认错,就该按我们的意愿来,月纹已经说了让娘娘去贵妃榻上,娘娘是不是该遵循?” 青栀一直不想流泪,但想到哥哥嫂嫂到了这个份上,还是记挂着自己的身体,再生气也要保护自己,眼眶当即就红了。 仿佛多看一眼,打小就良善的心肠会使自己说不出一句话,张月纹转过脸去,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泪意,一字一句,仿佛字字泣血,“娘娘入宫前,与臣妇如何相处,如何带臣妇熟悉傅府的一草一木,如何教会臣妇和傅家每个人交好,臣妇一直感念,深深记在心里,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消说,臣妇一向很相信娘娘的品格。但是玉斓是臣妇的宝贝,便是把天下摆在臣妇面前,也休想带走玉斓。”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亲自 冰冷的气息悄悄渗入她的话语,是灰扑扑的绝望,漫天而来,笼盖压制了所有美好的幻想,“不容臣妇反应,就这么一夕之间,玉斓没了。” 青栀的心被痛苦席卷,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张月纹静了一会儿,继续道:“臣妇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根本不能相信,以为是宫里弄错了人家,传错了消息,等到玉斓被人带来回来,臣妇看到她的,她的尸体,那么小,那么凉,那么苍白,才恍然觉得,臣妇不如就此随她一起死了算了。” 在傅府里,叶氏是长辈,又间接造成了玉斓亡故的发生,张月纹不敢去再刺激她。傅青栩虽然是夫君,但先前为了玉斓做到什么地步,月纹不是无心,都看在眼里,也不敢再把这一腔苦水倒出来。因此到了青栀这里,张月纹面对她诚挚的认错,反而卸下了所有心上的包袱。 “臣妇不可能不恨,如果不是娘娘怀了孩子,如果不是皇上宠爱娘娘,如果娘娘不是傅家的小女儿,玉斓不会随着婆婆到这深宫,不会死。”张月纹泣不成声,哭了好一会儿才续道,“可是臣妇当时知道玉斓能入宫走动也是开心的,还在心里盘算着,玉斓若是能常常见到娘娘,见到太后,身份也会提一提,将来能够选择的夫婿也多了,至少臣妇能为她挑个最好的。” “臣妇自己都抱了这样的心思,后来却把心痛都怪在娘娘身上,这样不是道理,可臣妇控制不住,因为臣妇失去的,是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臣妇看她从那么一点点,长到现在这般可爱的模样,臣妇想什么都不要,把现在所有的东西和臣妇自己的寿命拿去换玉斓回来,可没人能满足臣妇这个愿望,臣妇也不能和任何人说。” 青栀哽咽地说不出话,对张月纹伸出手去,“嫂嫂……” 张月纹起身,慢慢地走到榻边,紧紧握住了青栀的手,“你不知道玉斓有多喜欢你,每次她跟着婆婆来宫里见了你后,回去总要叽叽喳喳地和我说上很久,她说瑾嫔姑姑长得美,又温柔,她说瑾嫔姑姑的肚子凸起来了,里面有个小宝宝,是她的妹妹。她这样小小的年纪,一只手都握不住绷子,为了给你的孩子做布娃娃,这一个月都不愿出屋玩耍。我说,外面的柳树都绿起来了,玉斓要不要和阿娘一起出去走走?玉斓说,小姑姑一个人在宫里很辛苦很寂寞,我要做个小兔子,陪着妹妹,也陪着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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