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夫君并没有开口制止自己,这让崔德音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 “姐姐,我已经决定出使边西。”崔行露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崔德音不可置信的目光,“不日就要出发前往边西了。” “怎么会?你是皇上看着长大的,皇上怎会同意你自己去边西?”崔德音神情有些激动,她拖着肚子想要站起来,却被赵勉摁住。 “孤会挑选武功高强的人手陪在世子身边,”赵勉轻轻拍打崔德音的后背,以示安慰,“音音不必担心。” “姐姐,”崔行露抬眼,撒着星星的眸子亮闪,“我保证,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到时候,还会给姐姐与殿下未出世的孩子带回最新奇的玩意。” “姐姐的孩子,一定要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崔行露慢慢覆上崔德音的孕肚,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只觉得生命是如此鲜活,“到时候,我这个做舅舅的,可不能比其他的舅舅差。” 提起孩子,崔德音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独属于母性的慈爱笼罩在她身上,她也破涕而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真是有些好奇呢。” “无论是男是女,孤都……” “不过,阿征真的长大了,姐姐很是欣慰,”崔德音抬手包裹住崔行露半边脸,“我总觉得你还同小时候一般,谁知一眨眼之间,阿征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崔德音自顾自的说,忽略了身后赵勉未说完的话。 “阿征长大了,凡事有自己的考虑,姐姐自当是欢喜,可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去那边西,人生地不熟的,难免有困难之地。” “姐姐只希望阿征凡事都不要逼迫自己,不要逞能,面对凡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可明白?” “我知道了,姐姐。”崔行露也抓住姐姐的那只手,在黑着脸的太子殿下看来,一对感情之神的堂兄妹正因一场分别而依依不舍,若要旁人看了指不定会感动的流泪,可在他心里,自己的太子妃和一个外男搂搂抱抱,他只感觉到了无边的愤怒。 身上的戾气难以遮掩,赵勉不耐烦的开口,“世子还要趴在孤太子妃的怀里多久?” “殿下。”崔德音泪眼朦胧的看向赵勉,满是乞求。 “姐姐,我该走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今日一别,再见就是我从边西归来之日,那时的我定不会让姐姐失望。”崔行露起身,朝姐姐恭恭敬敬的行礼。 崔德音还想开口在说些什么,赵勉开口制止,“音音,已经不早了,宫门马上就要下锁了,世子出使之日,还会相见,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好,”崔德音挺着孕肚起身,低声吩咐身旁的婢女。 婢女点点头,利落的走出又走进,只见婢女的怀里放着一个匣子。 崔德音示意崔行露接过,崔行露傻傻的伸手,“姐姐,这是?” “边西一行,多有破费的地方,这是我的私库,你拿着倒也不受委屈。” 崔行露刚想拒绝,便听自家姐姐不容反驳。“你若是拒绝,才真的是不把我当姐姐了。” “好。”崔行露把镶嵌着一颗有些破旧的红宝石的匣子揣在怀里,跟随侍女走出。 月色清凉,斜斜映照在崔行露的面上,天色是静谧的淡蓝,树枝摇晃,砖上的影子暗暗浮动,寂静的皇宫好似被罩住了一般。 有些人出去了可以进来,而有些人一旦进去便永远也出不来了。 * 崔行露赶在宫门下锁之前踏出了宫,裴英见她终于出来了,面色一脸凝重,等两人离皇宫有些距离了,他才开口低声询问,“如何?” “皇上命我不日出使边西,并将此事全权交由太子负责。” “这样便好。”裴英悬着的心落下,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此事紧急,早在天色未暗时,我估摸着圣旨就已经送到了崔家,”崔行露一脸愁容,“真的不想回家。” 裴英不懂崔行露跟崔夫人的矛盾,他对此也不感兴趣,因为他需要做的,已经成功了一半。 下一步,就看赫连清的了。 * 已是深夜,刚刚接到圣旨的崔家确实全然不同的景色。 原本昏暗的正堂被烛火点明,照亮了每个崔家人的面容。 崔夫人神色疲惫,用手支着前额,看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大房的方氏,也就是太子妃崔德音之母,在听完皇上身边的公公宣完后,就不停的在正堂内踱步,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虽然她的夫君是大房,与二房的崔将军不同,大房是个温润尔雅的读书人,整日沉迷在书海当中,怎奈妻子整日劝说他考功名,生性执拗的大房竟然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自己已经读万卷书,现在要去行万里路了,妻子方氏若是想要和离,和离书已经画押签字,就放在书房书橱的第三层的第一个抽屉。 方氏看到了这封信后,自是悲痛欲绝,她不明白往日里与自己十分恩爱的夫君为何什么都不说就抛弃自己离开。 正当方氏即将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之时,自己突然有呕吐之症,寻了医士来看才知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为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方氏最终撕毁了那封和离书。 刚开始的几年,二房为崔家赢得功勋,她夫君的弟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哥哥被逼离开而苛待她,反而是源源不断的接济她,连带着德音的生活也一直十分滋润。 直到不久之后,崔将军战死沙场,崔家的三个女人全成了遗孀,方氏和三房安氏皆不懂如何治家,于是管家这件事就交给了同样出身世家的程诸月。 那时的程诸月与丈夫正是蜜里调油之际,夫君的突然离去让她差点挺不过去,幸好有肚子里的孩子整日陪伴她,不至于让她失去所有希望。 虽然二房对自己和三房也是多有照顾,可崔府毕竟不如之前崔将军活着的时候气派。 直到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大皇子,大皇子又被封为了太子。 方氏才觉得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 府内有二房的世子,因着他的父亲是崔将军,皇上便会一直记挂着,自己的女儿在宫里也能有个照应的人。 可是现在,崔宵征竟然要出使边西。 人人都晓得边西那些异族的手段,崔宵征一个细胳膊细腿的白嫩少年,去了那等野蛮之地,不还是和他父亲一样的下场? 甚至他的下场会比他的父亲更加惨烈百倍。 “不要在此走动了,”程诸月沙哑着声音开口,“影子实在太过于让人心生烦躁。” “你就不为你的儿子担心吗?”方氏一扫袖子,忍不住开口,“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也是咱们崔家唯一的后路了,若是……” “你……”程诸月不耐烦的抬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银白色的光亮闪过,她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 崔行露在府外徘徊了许久,还是觉得一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于是抬手敲了敲崔府的门。 崔府的下人见是她回来了,忙不迭的替他引路,还低声告诉她夫人很是生气。 崔行露却是见怪不怪了,毕竟自己母亲经常生气。 谁知她刚刚走到正堂门口,便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划过,而后砸在自己白皙的额头上,瞬间便肿起了一个红色的大包,崔行露跌倒在地,眼神有些涣散,颤抖着抬起手去摸额头上被砸到的地方,还未摸到,一股湿热的液体便顺着如玉的脸颊滑下,带着些许血腥的气味,瞬间布满了崔行露的半边脸。 借着屋内摇晃不清的烛火,崔行露才看见自己的手中布满了鲜血。 有几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了亮银色的铠甲之上。 一时间,白皙的脸庞,殷红的鲜血,亮银色的铠甲,在凄凉的月色之下交相辉映。 崔行露还未清醒过来之际,便听到自家母亲的声音,“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穿上你父亲的铠甲?”
第32章 母女决裂 崔行露强忍着额头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手掌撑着满是尘土的地面,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还未等整个人站直, 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所带倒。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把全院的婢女小厮都惊了一下,甚至连在正堂内观战的方氏也丢下手中的帕子, 火急火燎的赶到门口。 脸颊处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遍布整个面部, 崔行露被打的脑子嗡嗡响,忽的就又趴在了地上, 崔行露感到胸口止不住的发闷,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借着正堂内忽明忽暗, 摇曳不清的烛火,方氏看到崔行露狼狈的趴在地上, 抬起手颤巍巍的抚上被打的地方, 额头上的鲜血还在止不住的流, 嘴角处也有鲜血流出的痕迹。 崔行露满眼都写着不可置信,泪珠蓄满了眸子,却还是倔强的看向身旁好似发疯了般脱下银色铠甲的崔夫人。 崔夫人的手颤颤巍巍,玉指根根,想要擦去铠甲上的血迹,无奈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阿容,阿容……”崔夫人把脸贴在铠甲上, 嘴里嘟囔着崔将军的名字,对于倒在身边的女儿没有半分在意。 见自己母亲这般, 崔行露忽的就释然了。 她想挣扎着起身, 手臂却软趴趴的,连地面都撑不住, 胸膛大幅度的起伏,无神的顺着视线看去,脑子也越来越昏沉。 “拿水来,拿水来啊,快去!”崔夫人见无人理会她的话,疯魔了一般大声喊道。 苏管家见状,悄默默的从身后绕过,想要扶起崔行露到一边去。 “今晚,就让她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崔夫人眼底通红,嘴角咧着笑,“你不是不听话吗,那就尝尝不听话是什么滋味。” “夫人,世子他……”苏管家额间冒汗。 “你们当中,若是有谁忤逆,那就陪着她这个不孝子一起!”崔夫人气急,一抚袖子,迈步走进正堂,而后拿起帕子沾水,轻轻擦拭铠甲上的鲜血。 平时与崔行露关系一般的方氏,此时却开口和程诸月求情,“妹妹,世子本就体弱,你刚刚又那样对她,夜晚风凉,若是一直躺在那,脑子出了毛病,可怎么办?” 崔夫人神情淡淡,“她是我的孩子,我想如何,便如何。” 方氏被程诸月这番无厘头的话语气的浑身止不住的颤,“二郎去的早,你与二郎又只有这一个子嗣,阿征若是有个一二,你可对的起死去的二郎?” “我对不起他?”崔夫人大笑,眼角的眼泪都要出来。 “他又何时对得起过我?”崔夫人满眼泪水,像是说到了伤心事,用指尖指着自己的胸膛,“他抛妻弃子,到底是我对不起他,还是他崔济容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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