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宋安德大喘了一口气,仿佛把魂魄都给吸回来了。 “醒了啊!”孙大齐又惊又怕,“我没被那尸体吓死,倒被你吓死了!” “闭嘴。”姜辛夷打断他的话,“他现在气血未通,你再提此事,他又得气厥了。” 孙大齐急忙闭嘴。 宋安德还没有完全回神,他怔然看着阴沉沉的天穹,回想起那草丛里的尸体,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袭来,顿时落了泪,哭道:“死了好多人……好多人啊……” “多么?” 姜辛夷的话还没说完,孙大齐就骂道:“比起你一口气杀的一百三十个山贼来,当然不多!” 姜辛夷瞥他一眼,眸光峻冷:“我的意思是,那草丛里的尸首并不多,因为前面只会更多。” 宋安德脸色大变,骇然:“为何这么说?” “那条路并非主道,少人行走,可尸体却那样堆叠在一起,可见是附近镇子的人扔那去的。可为何不葬在镇子里头?只有一个原因,义庄已经放不下了。” 两人并不全信,可是越想越觉脊背发冷。 孙大齐都不知自己额头渗出了汗,好一会才问道:“你走过那条路?为什么说它不是主道?” 姜辛夷冷冷一笑:“你见过繁荣的道路上会长满草么?” “……”那条路的确是光秃秃的,孙大齐也知道那路确实很偏僻,“那也说不定……说不定是一群人路过,被人劫杀抛尸了呢? “你没见他们的惨状?双目赤红,满嘴鲜血,挂在嘴边的舌头如有黑刺,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死法。” 宋安德痴痴问道:“是被下毒了?” 姜辛夷摇摇头。 “那是什么?” 她默了默:“我没有见到活的病人,不能准确判断,但依据尸体出奇一致的模样来看,初步断定是……瘟疫。” 两人同时惊呼:“瘟疫???” “是。” 两人只觉冷汗涔涔,面面相觑又觉前路宛若十八层地狱可怕。 再往前,那就是收命的事啊。 孙大齐问道:“你一个姑娘怎么懂这么多?下毒下多了,自学成才?” 姜辛夷瞥了他一眼:“你想试试?” 孙大齐急忙摆手:“我可没有。” 宋安德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姜辛夷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神态慵懒:“我随意,无畏前行,无谓后退。你们若怕死可以回去,我会自己走到大理寺认罪。” “毒妇,休想伺机逃走!”孙大齐心一横,“天快黑了,先在驿站住一晚再说吧。” 他敲敲大门就要唤声,谁想门没关,咿呀咿呀地开了。 然后三人就见驿站满院黄符,门前还悬挂宝剑。 地上的香火早已燃烬,许是被雨浇灌过,满地灰水,不见明火。 孙大齐朝里头唤了几声不见人影,仔细找了一遍才出来说道:“没人在。” 宋安德小声问道:“也没死人吧?” “没有。”孙大齐说道,“先住下吧,明早再说。” 大门一关,那外头的瘟疫好似也被门挡在了外头,说什么都比去外面送死得强。 宋安德去厨房找了锅热了下随身带的馒头,给姜辛夷拿了两个。 因是嫌犯,姜辛夷的手脚都戴着镣铐,就算是睡觉也不能取下来。她倚靠在柱子上,孙大齐就着水啃馒头,也没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见宋安德默默吃喝,说道:“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往前就是死路一条吧。” 宋安德说道:“回头也是死路一条。” “妈的。”孙大齐也不知道在骂谁,心里憋屈得很,虽说不想得罪那毒妇,可他心生怨怼,抬手就将杯盏砸在她面前,怒道,“都是因为你这毒妇,老子才落到这种要命的地步!” 杯盏被摔得粉碎,姜辛夷只是吃着馒头,没有说话。 孙大齐一看她无动于衷的模样更加恼怒,上前揪住她的领子骂道:“你要死自己去死,还要拉上老子!” 宋安德拽住他,劝道:“捕头你要是打死她我们一样会死的。” “我恨啊。”孙大齐差点大哭,“我还没瞧着我闺女出嫁呢……我不想死啊。” “谁说你会死?”姜辛夷说道,“看你的身板这么壮实,熬几日不是问题。就算你得了瘟疫,我也有机会将把你救活。明日一早就继续赶路,送我到大理寺。” 孙大齐用力呸她一口:“毒妇,得了瘟疫你还能救?骗谁呢,你是想借机杀了我逃走吧。” 姜辛夷不理他了。 门外声响,宋安德听门声敲了好几次都未停,说道:“会来驿站歇脚的都是官家人,我去开门吧。” 天色已黑,宋安德取了屋檐下的灯笼开门去迎,门外站着两个年轻人。 个头较高的男子生得丰神俊朗,眉宇含着一股凛然正气,他的身形十分结实,一眼看去就是个练家子。 旁边的男子脸庞较为稚嫩,手里还抱着雨伞和行囊,看着装应当是男子的仆人。 但他们身边没有马匹。 李非白亮了公文,客气道:“在下李非白,前去京师赴职,在此住一晚。” 宋安德无心在此,灯笼也不亮,没有看清公文上的字,只知道是朝廷的人,他说道:“我们也是路过这里借宿的衙差,奉命押送犯人,两位请便吧。” 宝渡颇觉奇怪,问道:“大哥,这里的驿丞和驿卒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住进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他们人了。” 宝渡嘟囔着奇怪奇怪,先一步进去,被这满院飘荡的黄符吓了一跳:“这是跳大神呢?” 李非白随后进去,只见满院都是黄符,就连屋檐下都贴了密密麻麻的符印,柱子上画满朱砂画符,一看就是驱鬼辟邪的东西。 驿站是朝廷所建,却满是神神叨叨的东西,驿卒也不知所踪,这着实诡异。 宝渡心悸道:“好好的驿站弄得跟鬼窝似的。” 宋安德欲言又止,但还是说道:“前头好像闹瘟疫了,奈何那是进京的必经之地,你们且小心吧。” 李非白说道:“看你的穿着是地方衙役,又是押送犯人进京,理应还未去小镇,可你怎么知道闹瘟疫了?” “一个姑娘说的,我们走的陆路,那里堆了不少尸体,她看了一眼说一定是闹瘟疫了。” “只是看一眼就断定是瘟疫?” “嗯。”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里屋。 坐在地上啃食馒头的姑娘实在是太惹人注目,李非白进去就先看见了她。 女子容貌十分美丽,可脸上却有细碎伤痕,衣服也见血痕,可见之前是受过酷刑的。对一个姑娘用酷刑?到底是犯的什么案子? 姜辛夷察觉到有人进来,并没有抬头。 她还在回想路上那些死尸,他们的面貌,他们的血液,还有他们身体的颜色…… 到底是哪种瘟疫,那样凶狠,可以在短时间要了那么多人的命。 她一定看过,至少是在什么医书上看过。 到底是哪里…… 李非白刚坐下,那女囚突然抬头,目似凝火:“是鼠疫。”她对几人说道,“前面镇子爆发了鼠疫!” 第3章 小镇鼠疫 “鼠疫?”孙大齐一听,惊得简直想拔腿就跑,要不是没有回头路,他当真就跑了。这会他的面色吓得铁青,再没有平时的挑剔模样,他喃喃道,“这不是死路一条吗?我回不去了吗?再也看不见我闺女了……” “哭什么。”姜辛夷不耐烦道,“染上鼠疫也并非一定会死人,只是死掉的可能性很大。” 孙大齐又跳了起来,指着她骂道:“毒妇!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你一起陪葬!” 眼见那衙差一副要掐死女囚的模样,李非白开口道:“姑娘如此镇定,可是懂医术?” 孙大齐说道:“她懂个屁!她就是死路一条了,所以不怕死!” 宋安德说道:“她懂,我刚晕倒她还救了我一命。” “是老子给你掐的人中!”孙大齐大声道,他已经快要疯了,“你们不怕死你们去,我不去,路上的死人你没看见吗?多惨啊……多惨啊……” 他再忍不住趴桌痛哭:“我还想见我婆娘,见我闺女……看她出嫁……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怎么能没有爹啊。” 宋安德安抚说道:“捕头,我们会有活路的,你别担心了。” “那可是鼠疫!” 宝渡说道:“她说鼠疫就是鼠疫啊,她可是囚犯,说不定是在唬你们,好让你们掉头回去,趁机逃走呢。” 李非白看他:“宝渡,不要妄自揣测别人。” “哦。”宝渡吐吐舌头,不瞎说了。 李非白走到姜辛夷面前,蹲身问道:“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凭什么断定前方镇子有瘟疫?” 姜辛夷看着眼前这年轻男子,神情既慵懒又淡漠,她懒洋洋靠着柱子,说道:“辨证。大夫讲究辨证,虽然路上的人都死了,但死人也会说话。他们双目赤红,舌苔老黄,舌有黑刺,口吐血液,这跟过往发生过的鼠疫很像。” “可有解法?” 姜辛夷微顿,目光直视着他,问道:“你信?” 李非白点头:“我信。” “为何信?”姜辛夷反问着,轻蔑笑道,“我可是囚犯,还是死囚。” “既要押入京师候审,那案子便是还有疑点还未定案。既未定案,你便只是嫌犯,而非囚犯,更非死囚。” “哦,那你为何信我所说,镇子有瘟疫?” “今晚我们住宿在此,明日才去,若有,今晚我请教姑娘的这些话,便能派上用场;若无,那也权当与姑娘闲谈,并不会损失什么。” 姜辛夷倒是喜欢跟这种利落果断的年轻人打交道,她笑笑,又将身子倚了回去:“你可以先去陆路上看看那些尸体,可千万别吐哦。” 李非白意外道:“你凭何断定我们不是从那条路来的?” “你们进来时没有马匹的声音,鞋底也干干净净,未见尘埃。最重要的是,你们面色镇定,身上也没有一点尸臭味。” 宋安德说道:“我瞧过了,驿站马厩那还有两三匹马,我刚喂饱了,大人可以骑马前去。” 李非白了然,他抱了抱拳道了声“多谢”,随后便去通往驿站的陆路查看了。 宝渡想去,可一想那里的景象恐怕会很恐怖,又怯住了步伐。 今晚无风无月,夜色黯淡,一匹快马奔走在晦暗的天幕之下。 李非白的一袭灰色长衣在这黑暗中似乎变成了十分显眼的白色,马匹是供过路朝廷人更换所用,挑选的马体格十分健硕壮实,又温顺听话,不多久李非白就到了一里地外。 他很快就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臭味。 “吁——”缰绳拉扯间,马渐渐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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