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是个瞎子,他这样一直跟着她转定是毫无前途,自己也会拖累他,还不如让他自己出去打拼,这样他过得比她还好呢! 少年挺站在日光下,“是湘京鼎鼎有名的万月楼,里头好吃的好玩的可多着呢!他们都说,日后有机会一定得去瞧瞧,方不可辜负了这样的繁华。” 她感受到他欣然的情绪,不知为何,心底里愈发低落了,可仍旧要替他高兴才对。 她用力扬起一个笑容,“好。”这笑虽然一般,可出奇的好看。 农历正月十七,虽是初春,可天气并不如人所期盼的那样好,阴沉沉的。 迷雾空蒙,卫子舒行头收拾妥当,打了包袱要走,窈青连忙唤住他:“等等——” 少年在阴郁的天色中回头,只听窈青颇有些着急,“我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石头是小时候我收藏在妆奁盒中的,想不到保留了这么多年。” “对了,还有这些饭菜你拿着,去了万月楼一定又忙又累,这些说不定还能给你填饱肚子呢!” 说着,她将那块黝黑的、光洁如玉的石块塞进他手里,又将干粮递给他。 窈青看不见,不知他是何情绪,直到他走,也立在那处,死守着心中波澜般浅寂的期待。 草色空蒙,悠悠回荡着鸟儿啼叫。阴云虽然不利视线,可确实是将那清新的绿意拂的明丽。 一扇粗木门扉,掩上的是两种不同的境遇,只是互相不知罢了。 · 万月楼是负有盛名的酒楼,楼高百尺,可摘星辰。自楼的最顶层往下望,可以一览整个湘京,人如群蚁徘徊,不定在所有街巷。 尤其是夜间的万月楼,一眼望去皆是满目繁华,一盏盏的灯笼如星火遍地蔓延,联络成一副盛大的画卷。 这里是权贵出入的场所,人们只知它的繁华,却不知它背后的阴暗,人皆心驰神往,却不知有人步履维艰。 “还记得那日见,我和你说过什么嘛?”女子冷着嗓音问他,半边身子也隐匿入了黑暗。 卫子舒仔细回想那日—— 女子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眼中极是欣赏,蛊惑着他,“小弟弟,你日子过得如此艰苦,不如来我们酒楼如何?自不会亏待了你。” 她欲琅识过的人众多,却没有一个像他一样——单纯的像是盛放的玫瑰、总散发着挑起人情致的芳香。 当时的卫子舒一心问她,去酒楼“做活儿”能得多少月银。 当时的欲琅告诉他,只要做得好,万月楼绝不会亏待任何人。 思及至此,卫子舒轻声呼了口气,“你说,万月楼不会亏待做得好的人。” 欲琅得了想听的话,才堪堪自阴影中走到这火光下,一如那日,将他下巴挑起—— “你可记着了?”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等他回答。 “是。”他郑重点头。窈姐姐的眼疾拖了这么多年,要想治好一定得花费很多很多的银子,他要多挣钱来才行。 欲琅银蛇似的手一路滑到他领口那里,一边观摩他的神色,见其自若,不由调笑道,“那便好好做,赏赐、月银自不会少。” 卫子舒用力呼吸,只嗅到一屋子的迷迭香,飘飘欲仙、醉人。下一刻,只见欲琅不知从何处捻来一张纸条,“来,把这个签了。” 他从前跟着苏仕,也学了识字,只是略略一眼,不难认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字。 “签了它,你就是万月楼的人,但凡有活儿,都会拨给你。”女子支着手臂瞧他,好整以暇的。 卫子舒虽然不懂这条款,但是他知道,成了万月楼的人,自然会赚更多的钱,他就更能给窈姐姐治病。 欲琅眼看着他签了名字、盖了手印,便朝着外面招呼:“带他下去洗漱。” 门外来了人,卫子舒乖乖跟随着他越过外人去了浴房,空明的瞳孔巧似春日下的湖波,清透又明亮潋滟。 是夜,一支押运刺客的囚车乘着月光而行,走在静谧的小路上。 只是当他们停下歇脚时,张吏习惯性的到那囚车后头看看情况。 一旁胖乎乎的赵吏犯困,大口饮了口酒,啧啧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人还能跑了不成!”他一个时辰前才看过! 张吏毫不搭理他,径自拐到囚车后面,竟有些叫他跌破眼睛:那囚犯不知去往何处,倒是一个小吏顶替了他,被关在囚车之中。
第6章 碰瓷 天还未亮,日头方顶破云霞露出脑袋,窈青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喂!有没有看见过什么诡异的人,比如一身黑、身上有伤?”男人颐指气使的问她。 “没有......”窈青白了脸,诺诺作声。 旁边有人打量着她,先是默不作声,后来发现她是个瞎子,才唏嘘一下:“看不出来是个瞎子嘛!她上哪知道...算了算了,问她也没用。” 二人喘着粗气离开,窈青这才阖上门,又上了防木堵住。 依他们意思,好像不甚安全,还是锁好门再说。 连重闪避在墙后,将这一切都尽收在了眼里。 这女孩瞧着年纪比他小上几岁,穿得干净整洁,讨人喜欢。唯独就是她是个瞎子,走起路来也是小心翼翼的。 看,她现在拄着拐,再没有几步就是一块人手那样大的石头横摆在地上,若是一不注意,一定会绊倒在那里。 连重突然心发善念,想去替她摆平那块石头,可是冲动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就又被他的理智压下。 不……他不能过去,一旦过去那个女孩定然可以察觉到他的脚步声,这样岂不是就暴露了他自己。 思绪冲突的一瞬间,窈青已经走了几步,她来到那石块前,精准的将拐杖点在石头上,像是早已知晓自己院落里有这样的一块石头在。 她轻松跨过那石头,面上泛起丝丝笑意,春日清冽的酒也不过如此。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的彻底,连重才露出半个身子,有些惊讶,又有些庆幸。 他侧目注视着肩上的伤口,一时思绪纷繁。 窈青回了房间补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却不知现在是何时辰。 她试了试桌上水壶里的水,抿上一口,不甚凉,还温温的,看来天该是大亮了。 这场觉十分消耗体力,大梦一场,醒来时反而饿的肚子咕咕叫。 可是已经没有干粮了,窈青只得收回手,摸索到枕头底下掏出几文钱,拿起那支拐杖出去买些吃食。 福华长街上的人虽然不如清早赶集的多,可依旧有不少人熙熙攘攘的略成一片。 这处人多生意却不多,如今这条街上还卖着饭的也只一名商贩。 窈青听着小贩的吆喝声,小心凑上去:“这饼怎么卖?”她拿着嗓子去问。 小贩迅速瞧她一眼,继而低头:“三文钱一张。” 这饼香酥的很,饶是从早上到现在,但凡用手一掰,就碎的成渣。 窈青走了许久的路,从一开始的饥肠辘辘到方才的无感,再到现在闻到饼的香味,她浅浅吞咽两口,期切道,“要一个。” 小贩给她拿了个青菜馅的,交付了银钱,二人才背道而行,一个推车向前,一个转身回去。 窈青捏着这饼,熟悉感涌上心头,她隐约记得,七岁那年,爹也是给她买了个这样香脆的肉饼。 只可惜,如今爹爹走了,子舒也不在她身边,空阔的天地之间竟然就只有她一个人在。 窈青啃着饼,心中只觉感触万分。任由这街上车水马龙、人车成行,可再热闹再繁华又有何用?终究敌不过孤身一人的缥缈浮沉。 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脸颊,她迎着风边走边哭,嘴里的酥饼也一下子不香了。那手一个劲的抹泪,却总也擦不干净。 窈青冲着家的方向走,哭上一路,直至快要到家门前才依稀止住了泪。 她不知道的是,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径直冲她而来—— “啊!” 窈青也被吓到,匆忙擦擦眼泪,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那人倒在地上,扯着她连叫救命。 窈青不明所以,怯生再问,“怎么回事?” 那人倒在地上喘着大气与她解释,“我家里的姐夫与我产生误会,可不想他竟然拿刀来砍我,求你救救我!” 他“伤”了肩膀,“逃”了一夜,此刻已经“累”的倒在地上起不来。 窈青也被这场景吓到,忙点头应下。只听那人继续叮嘱: “姑娘一定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若是家中的姐夫知道,一定会追来伤我,或许还会害了姑娘。” 他言辞恳切,手也牢牢抓着她不放。女孩的手腕纤细,像他这样习武之人用力一掐就会断掉,一时倒是惹人爱惜。 连重看她脸上嫩盈盈的,眼睛也有点肿,但不妨碍它的圆润好看。 窈青将他扶进屋中,只听那人微弱的喘息,她顺手倒了杯水给他。 “姑娘,我打家中出来前身上还有些钱,不知现在你可否去医馆给我买几副伤药来?”连重眯着眼睛觑她。 只见窈青伸出手掌,问他要钱。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这不知情形、全然相信的模样倒是十分可爱。 连重忍住笑,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连重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他的道谢换来了女孩浅浅的笑,像是好闻的鸢尾,上下扫动着他的心墙。 连重阖眼等了半晌,暖融融的阳光越过院落与门扉,堪堪打在他身上。 彼时他永远都能记得,有人愿意为他奔波买药。细密的汗分布在凝白的额上,多了便汇聚成潺潺流水,游走在发间、颊上。 窈青走了许久,在这午后阳光中,反而有些热,身上还出了一层细汗,不过她认为当务之急是给连重送药,他身上有伤,肯定不好过。 “给,我问了大夫,一份是要煎服下去,一份是要外敷的。”她将那份外用的递给他,而后自己默默退出房门,还不忘给他关上。 只是有人制止:“哎...在下连重,敢问姑娘芳名?” 窈青答他:“叫我窈青便好。窈窕的窈、青色的青。” 门骤然被阖上,也锁住了满眼的阳光,窈青...真好听。 天外的云彩与霞光共舞,所见之人皆如耳闻霓裳曲一般,被这景致所震惊迷惑住。 高耸如比肩云霞的万月楼巍然在此,争得满目繁华一片。 底层歌舞升平、红飞翠舞,全是一番热闹之象,而顶层,依旧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静悄悄的阁间中,清水弓着身子将一套薄丽的绡纱抹胸绸面衣裙呈给卫子舒,见怪不怪道,“凝天换上罢。” 卫子舒的别名叫做凝天,对于万月楼的客人来讲更方便记忆,而这名名叫清水的小厮,正是负责他的起居饮食以及侍候前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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