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舒他,是不是攒了好久,才有机会同她讲呢? 那泪水如泉涌,如滚烫的开水,哗啦哗啦地落下,窈青含泪道歉,“对不起……是我在拖累你!” 其实一直是她在拖累卫子舒。 她哭到抽噎窒息,眼睛又红又肿,殷季迁不忍心,双手捧着她脸颊,“以后,我会保护你。” 熟悉的晚香玉香气袭来,似乎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迫使她不得不像个溺水的人一般紧紧抓住他:“你是谁?……” 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似曾相识?总好像好久以前她们就见过一般。 她情绪波动过大,殷季迁拥住她,阔大的绸面衣袖将人笼住,轻柔地擦着那几道泪痕,“好了,不要想这些了。” 他声音极尽温柔,似春风拂过山林,似温热的海水浞洗过蚌壳。 可窈青执拗,缩在他怀里孩童般呜咽,“不!他为什么会因我而死……?” 这绝对是窈青最过意不去的,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求你告诉我!……”她在他怀里苦苦哀求,将那光滑的绸面抓出波澜。 殷季迁一眼望进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心底隐隐有些害怕,不由更紧拥住怀里的脆弱,将她头扣住—— “我们……”,他眉头不自主的颤动,又乍然轻悄,有种将背负已久的包袱放下的轻松。 “住在同一具身体里,从前由他主导,可现在,他已经自愿放弃了,一具身体终究容不下两个人格。” 这些话早就攒在他心中好久,从他诞生之日起他就想告诉她,可以陪在她身边的人不只有卫子舒,他也一样在无人问津之处关注着她。 只是一瞬间,怀里涌动出巨大的力量,冲击到他。 “什么!?什么叫做他自愿放弃了,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窈青突然情绪激动,一把推开前面的人,自己也踉跄才站稳。 “所以、你们要为一具躯体争夺吗?就算杀死对方?!”她拼命叫喊出来,发泄心中积聚的情绪。 一具身体里出现了两个灵魂,难道不是一种幸运? 你们可以树立共同的目标,一起为之奋斗,还可以共享成功的喜悦,这是世界上再没有人可以做得到的,也没有人可以体会到这种感觉。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身体里好像有场火焰蓬勃发出,要将她燃烧掉,又随时要爆炸一样。 殷季迁只应她一声,心中的飘渺不安愈发强烈,他总觉得,她随时要离开他似的。 得了他首肯,窈青伤极,翻然在笑,“哈哈哈,不是我害死了他,是你,你杀害了他!你是杀人凶手!” 她手指着他,犹如一把利剑,立刻向他砍来。 殷季迁直直僵立,不闪不避。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他和卫子舒共处一具身体开不开心? 每当他在卫子舒的潜意识中看到她遭受磨难和痛苦,他就恨,恨这具躯体的主人为什么不是他! 他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安康,可是老天却没有给他与野心能力相匹配的身体,而给了一个傻子…… 她七岁之后的人生他都有看见,或许第一次见面,她救了卫子舒的那刻起,他们就已经遇见了,只是她不知道他的存在。 地上存落的花瓣被无意碾进了泥里,它们的存在又有谁知晓呢?终究不过是随着时间消逝掉。 “你说话啊!?”窈青快要崩溃,他为什么不否认,若是否认一句,她也愿意相信。 短暂呼吸间,她的祈求还是落空,没有被神知晓,一如日月不会相见,一如寒秋不会目睹浓春的繁盛。 殷季迁嘴角扯起一丝寒凉的笑,话也让人的心坠入冰窖,“是我杀了他,两个人格,注定不会平静。” 他多希望,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他的,最开始遇见她的人,也是他。 他这般平静的话语让人心寒,窈青只觉他太可怕了,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着,脚步迈出,要逃离此处。 她衣裙上不知何时粘上了花瓣,香香小小的,点缀着裙底。 只是动作再快也不如他快,顿时后颈一疼,眩晕感直达脑海,被他接在怀里。
第48章 反差 闰二月,倒春寒。 窗扇半开,隙隙的冷风成股地进来,脆桃忙去拿那棂条,要将小窗子关上,“小夫人冷不冷?” 她关心一问,做完关窗的动作,回眸只见窈青手里抱着根木拐杖,不发一言。 她已经好几天了,日日都是这样,不吃不喝神色恹恹,脆桃看在眼里也极是心疼。 正要宽慰,窈青突然来了精神,脆桃刚要一喜,就听见她说:“脆桃姐姐把大人请过来,我要同他和离,亦或是他休了我也行。” 这是哪儿的话,小夫人魔怔了不成?虽然她也不知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也不希望她和离或被休弃,要知道,离了夫家的女人在外头是过不下去的,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这……”脆桃简直觉得她疯了。 没想到,窈青不罢休,凄苦地抓住她手,手上的劲道不小,“脆桃姐姐!窈青求你了!这里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心安理得地用着这个身体,可是对她来讲,子舒已经消失了,要她面对子舒的身体,和另一个人对话,她做不到,这样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大,她承受不住。 那双手迟疑不决,脆桃犹豫很多,可就是这一瞬间,玉扇的声音从珠帘以外扬了进来:“我帮你!” 玉扇拂袖进来,身后的珠帘摆动,一如她爽利的性格。 “小夫人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她同样蹲在她身旁,态度与脆桃截然不同。 对于现在的窈青来说,这句话就是溺水人的浮木,可以拉她上岸,有活下去的可能。 “你疯了?!”脆桃震惊,玉扇也是小孩子心性,她就敢这样胡乱鼓动小夫人,难道不怕大人知道了处罚她吗? 处不处罚玉扇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小夫人不开心,她不想呆在这里,那就离开啊!天地之大,难道没有立身之所吗? 要她玉扇说,脆桃与她都是忠心的人,可以做姐妹,而不同的是,一个心性已经被驯服桎梏住,另一个还尚未,心里怀着热忱,敢去为未知的事付诸行动。 “难道你想看见小夫人每日郁郁寡欢?”她这样问,还真将脆桃难住。 “可是……” “好啦!别可是,小夫人愿意做的,玉扇都支持。”她将食指竖在唇前,做“嘘”声,“脆桃姐姐照顾好小夫人,我去去就来。” 她是要去通报大人,那灵动的身子像是一只翩飞的蝴蝶,从这边飞去那边。 脆桃满眼忧虑,直到那灵动的身影远去看不真切,她才回身,看见窈青小心用手摩挲着那根拐杖。 那是一根颇有些陈旧的拐杖,想来已经用了好多年,上面的划痕浅而不多,足以见证主人对它的爱惜。 果然没过多久,绘雪阁外就传来了脚步匆匆声,肉眼可见到男子蕴着怒气,回荡在周身。 “你要和离?!”他半晌只吐出这样一句话,衣袂乱飞,可阴沉的脸色让人不敢直视。 脆桃忙退到一边,她是下人,主子说话,如何能插言,而椸架旁的玉扇还傻站在那,被她拉了拉。 “对,我们和离,或是你休了我也行。”窈青缓慢站起,异常坚定。 她目光中暗淡无比,穿越过他,朝着远方,窗边的花束有些枯萎衰败,不被人注意。 殷季迁不由眯起眼眸,伤痛没有人能见到,他屏息问她:“给我个理由?” “我……没有办法和子舒的仇人日日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说到“仇人”二字,又何尝不心痛。 呵,原来对她而言,他早已成为了仇人,这“仇人”想必也是她的仇人罢? 殷季迁嘲讽笑了笑,“我不同意!”他咬牙,斩钉截铁。 气氛极度低沉,弥漫着寒冬清早的凌冽。 “你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你日日面对我不会觉得厌弃吗?!” 她情绪比方才更加激动,手也牵扯住两侧的衣裙,皱巴巴的。 可她不知道,他就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她身边,才要争夺卫子舒的身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他的次人格,为了你才出现。” 那些日夜中,卫子舒不懂的,他都懂,卫子舒不够的心疼,他比他还要多还要满,就差一个亲自表达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连这个机会都不能拥有,她不允许他拥有。 窈青听着这话,泪水又涌上了眼眶,整个眸子水晶晶的,她笑着摇头,斩乱他的真心:“次人格?为了我而出现?不……与其说你是他的一个人格,不如说你是种执念,只是他的执念而已。” 她一句话就否定了他的存在,原来他在她眼中是个执念,“我是卫子舒的执念?” 男子怔住,苦笑。明明是两个人,在她口中,倒成了另一个人的附属品。 那凤眸也似她一样亮晶晶的,心里的痛无法回避,这总该是真的罢? 可惜窈青看不到他眼中含泪,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伤心。 她抽泣一下,立刻擦干眼泪,语气强硬许多,“大人,殷大人,放我走罢。” 这里并不适合她,从前来到参政府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了,只是一直自己骗自己,总以为这里安逸幸福,是个家园,可是绝没料到,这里是她的断头台,待得越久,离问斩的一日就越近。 “不!我不会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罢!”殷季迁绝不愿意放手,她是他出现的理由,好不容易有了今日这般,又怎能轻易放手呢? 瞬息,他害怕听见她的答话,落荒似的转身离去,留下倒寒侵袭入阁中。 遗留的窈青骤然失神,伏倒在地上,还是脆桃玉扇过来扶她,才渐渐起身的。 “小夫人……”玉扇满眼心疼,用手抚顺她后背。 这怎么办?大人不同意和离,也不愿休妾,那小夫人恐怕一辈子都要勉强自己留在参政府了。 玉扇脆桃面面相觑,一个愁容满面,一个稍显松气,好在下一刻窈青回神,攥紧玉扇的手,“玉扇,你愿意帮我的对不对?” 现在恐怕只有她能帮自己了,窈青紧抓着她,将希望大半寄托在她身上。 小夫人这般惹人心疼,玉扇毫不犹豫,“对!小夫人你说,玉扇一定去办!” 既然有了她这话,窈青终于稳下心神,请她帮忙。 · 这些天,笃思署的动作很快,仅仅几日,就将礼部一事清查干净。 那礼部侍郎王安平多次贪赃,又构陷尚书吴咨新,按照律令,当入大狱十年之久,且再不得入朝为官,可念在王家祖上恩荫,特当减去三年。 至于他家女眷,一律充入教坊司为官妓。此事闹得很大,不只是朝中百官惊颤,就是同他家交好的也都暂且划清干系,免得惹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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