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果然心一冷,见他呈上证据及词供,将大半年前那事详细说来。 “若非是殷季迁用了慕深的官印,代替其与九洲台签订契约,在其中中饱私囊,被彻查出来后全推在慕深身上,否则如慕深这样的老臣又怎么会做出贪墨之举呢?” 褚石溪将调查出的事情详细尽说,最后恳声替慕深求情,“慕深是一心为国,绝不会做出徇私之事,这也是为何老臣要回京的缘故,便是要替他洗尽冤情。” 他与慕深深交,自然心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从殷季迁这里调查,恐怕还迟迟不能寻到证据。 如此,便是他们判错了人,审错了人,流放错了人?小皇帝只觉颜面扫地,从心底燃起大怒:“大胆殷季迁,这是在玩弄皇室,损我皇家威仪,不可轻饶!” 面前褚石溪噤声不语,只听小皇帝下令,“现在,朕命令禁卫军立刻将其逮捕,封锁参政府,上下人员不得出入!” 看样子慕深是有机会重回京城了,褚石溪心头的重石一轻,可算没有白费这些努力。 果不其然,天子的命令迅如雷电,禁卫军立刻出兵,将参政府团团包围,“都让开!皇家禁卫军执令,不得妨碍!” 他这金甲队一出,清了场子,一条街上就是围观群众也不敢多留片刻,生怕一齐被逮了去。 重重兵马包围住参政府,哪怕一只鸟儿都难以飞入。 执行禁卫军长腰间束剑,锋利非常,轻易不出鞘,一旦出鞘,必取人命。 一伙队伍横冲直撞,闯入了府里,将下人赶作一团,先看管起来,不准有所动作。 就在前厅内,当人冲进去擒拿时,一身影背对,好似早已知晓有这样一日,略显悲凉。 “殷季迁,还不束手就擒?”侍卫长冷笑,堪堪要拔剑押他。 壁挂前,他幽幽转身,手里悄然紧握着一块墨青色石头。 “我同你们走便是。” 一向凌厉的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为了他那赌注。
第56章 鸣蝉 自殷季迁收押已有三日,事涉慕深及其党派,故封锁消息京中众人尚不得知。 只是早早就听闻皇帝派出禁卫军,将参政府把控住,饶是消息再密闭,大家猜测纷纷,却都知晓这是即将完蛋的表现。 那深宅中,朱门紧闭,内外皆是有人把守,谨肃非常,途径此处的人尚且不敢出声,那把守之人一个眼神凌迟过去,下一刻恍若要将他们逮捕。 只闻得鹧鸪鸟叫,清亮辽远,听得久了便有些刺耳,玉扇还有那些侍女小厮凑在一处,身边还有脆桃,只是越发心慌:“脆桃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事?” 这间偌大的正堂如今朴素空旷,凡是值钱的都已经被缴走,空出来给他们暂且□□。 大家席地而坐,灰颓着脸,生死未卜的感觉不好受,只听脆桃用宁和的嗓音给他们带来安慰:“放心,咱们不会有事的。” 她是府里的大丫鬟,也是这群人的主心骨,现在大家都落入了危难之中,互相鼓气,不要颓丧才是对的。 玉扇随意撩了一下掉下来的发丝,这头发几日没有清洗过,现在脏得厉害,她却无心关注,“大人被逮捕了三日,到现在我们也不知他是否安好,还有小夫人,你说,那些禁卫军会去抓她么?” 她才走没几日,这边大人便被陛下派人收押,难保那群凶恶的人不会去抓小夫人。 这也是脆桃所担忧的,不禁揉了揉眉心,脸色十分憔悴,“应该不会罢,小夫人已经同大人和离了,那就是没有关系,自然不会收押她一起。” 脆桃尽量朝着好的方向想,可实际上,她心里也没底儿,自古律法严苛,不是没有过连坐等制,可见但凡涉及到,就不能安然无恙。 她手搭上玉扇的,握在手里紧紧捏了一会儿,算是打气,可只听有几下脚步声,是从门外传来,还来不及抬眼,正堂的槅门便被人轰开。 玉扇等人抬头看去,一个次卫着甲进来,两旁多并站着几人,眸光苛然:“念到名字的,便起身。” 他们是要核对人数。 玉扇眸光一紧,粉荷色的侍服发脏,现在都已经开始核查到她们这些人了,那小夫人岂不是更—— 怎么办,脆桃姐姐?她二人无声对视,隐隐比谁都要着急,那两颗心脏就在一声声核查中狂跳。 堂间安静无比,两窗子几日不清整便蒙上了灰土,像极了她们这群人一样的灰头土脸。 “都给我安分些!” 他们警告道,没有多久便将人核查了个遍,巧的是那日前来,无人外出,都在府上这才一网打尽。 紧接着,又是熟悉的阖上槅门声,一阵脚步这才远去。 玉扇坐不住,小声同脆桃接耳:“我知道府里的狗洞在哪。” “你是?”脆桃瞬间明白,她是要偷偷逃走,“你要做什么去?” 她猜的没错,她就是要去见小夫人,“对!这些人都开始核查人数了,自然不久就会查到小夫人,我要去找她,让她赶紧逃。” 那脏兮兮的人堆里,独独数她眼神最亮,皎皎生光,脆桃原是想劝的,可实在是被她这眼神里的劲儿给感染了,转念一想。 “这、好,你去罢!”她这次答应的干脆,也不会再做出什么背叛的举动了。 玉扇愕然一窒,胸口绣的荷花停住:“你答应了?怎么没有劝我?” 按照以往,她是不会同意的,玉扇还做好准备要跟她吵上一架,并不曾料到她这次竟同意得利落。 地上全是泥土,脆桃想得清楚,若是她逃了出去,见上小夫人也能一起逃走,而呆在这儿,下场最好不过平安无事,最差不过人头点地,与其呆在这里,不如出去闯一闯,禁卫军再熟悉参政府又能熟悉得过她们? “你尽管去便是,剩下的我来就好。”脆桃伸出手腕,用皱巴巴的衣袖抹了抹颊上的汗。 如今属于溽夏,又是人挤人地呆在一间屋子,她们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干净模样,说得难听些,都已经捂出味儿来了。 玉扇也不由跟着用手抹去汗水,可依然有咸涩的汗液流进嘴里,可她笑得更加开心了,这次是脆桃姐姐支持她,对她来讲,就是底气,可以试着闯一闯。 一干人被□□在堂屋里,过了半日,是到允许他们去趟茅厕的时辰,可暑夏炎热,出得汗多,喝得水少,哪有多少尿意,大多都怏怏踞坐在那里。 “有没有要去茅厕的?” 一禁军上前问道。 众人不答,他方要锁门,果然听见有女子着急声——“禁军大人,我们想去。” 他转头一看,是两个柔弱的女子,虽然脏兮兮的,可架不住出落的好看,那两只小蛮腰像是盈盈一握,纤细得很。 “既然没人要去,那你们便过来罢!” 他硬声命令,手也移到腰间的剑上,领着头带她们往茅房那边去。 盛暑之下,响彻天边的蝉鸣掩盖住了一切声响,那边府墙外的大杨树投下大片阴翳。 走在前面的禁军手中牢牢握住了腰上的剑,低声问道:“你们可着急?” 他像是不经意间一问,常人都觉得没什么,反倒拉近了关系,像是为她们着想似的。 脆桃交叠双手在腰前,依声回复道:“不急的。” 前面便是茅房,据玉扇讲,那狗洞就在右前方不远处,走几步便到了,扒开草丛便是。 但凡出了这狗洞,就可以请一辆客车,将人送到福华长街,可玉扇心中紧张,轻微地喘息,没能注意到前面那人不可察地回头一撇。 “大人,我们府上……究竟如何了?”脆桃瞧着这人好说话,便想着向他打听一番。 可那人头也不回,不知是否听见。 嘹亮的蝉鸣就在他们上头,吵闹刺耳,还有股屎尿味远远传来。 一只茅草房搭建在那,玉扇心中一喜,让脆桃姐姐牵制住这人,她伺机而逃就行。 “大人,奴婢着急,想要先去。”她佯装着急,在这烈阳下立刻便满头大汗,容易得很。 本以为马上成功,就差一步,可没想到的是,这人夹藏私心,语出惊人,“你快去。至于你,把衣服脱了,陪陪小爷。” 玉扇绝没有忽略掉他眼中的深意,这意思是,等她不急了,两人一起。 那一张俏脸又羞又怒,脆桃也是,可架不住他手上有刀,已经出鞘,下一刻便要架到她脖子上了,惶恐不安问,“你怎么敢?” 那人一直是个流氓地痞,好在家中有权势,买了人将他送进了宫里,便成了带刀的侍卫,如今刚升了职,成了宫中禁卫,越发张扬不可收拾起来。 杨树的阴翳半遮他脸,嗤笑着露出一排上牙,“恐怕你们不知道,你们参政大人胆敢构陷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而你们,都将死在这里,让小爷玩一玩又能怎样?” 玉扇只觉心惊,怎么能有人能如此得不要面皮,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要破口大骂的,可奈何那刀剑无眼,被他拔了出来威胁:“给不给?” 他素来脾气大,曾经也是打死过人的,如今不过是两个女人而已,又能多难掌控? 蝉鸣吵闹,扰乱得人心烦,那人也没了多少耐心,愈发凶狠起来,不过是两个下贱的婢女,就是今日死在他刀下也没什么,反正是活不过几日了。 就在那长刀将要扬起前,玉扇闷出一头大汗,声音清澈决绝,“好!我同你做!” 热意尽袭上人,软绵绵的有些无力。 话毕,脆桃震惊,“不……!” 可那清亮的眼眸十足熟悉,脆桃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休辍在那,腰前的手也紧缩,绞在一起。 那人听见玉扇说愿意,面上不禁一喜,觉得刺激,“这还差不多,小爷我尚且饶你一命!” 他忙要收了剑,谁想到女子速度不慢,轻盈地便出现在他面前,想将刀剑夺下。 她动作已经竭尽得快了,想在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将刀剑夺到手中,可男女力气相比仍然悬殊巨大,那刀光凌厉,在烈日下闪闪发光,炫目刺眼。 一刹那,脆桃觉得自己双眼被刀光闪过,人也迟钝起来,血红在眼前蔓延开来,开在玉扇胸前那朵粉荷上,绽放出浓烈的红色。 “脆桃姐姐快走!” 那决绝熟悉的清亮声音在某一瞬间压过高昂的蝉鸣,又被蝉鸣声掩盖,脆桃凝神,那男子肋间伤到,并非要害,仍有余力将那佩剑狠狠插入玉扇胸膛,碗口大的莲花缓缓开出—— 四周的茂树上零稀惊走几只雀鸟,四散而起。 没人注意。 脆桃腰前的手再也交握不住,狠狠垂下。在挪动腿脚的一瞬间,她余光看见玉扇倒地,身体还在本能颤抖,可自己只能逃,往狗洞那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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