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去地府里见母亲,见哥哥,见一见阿想…… “皇兄?” 桓越的声音透过茂密的灌木,落到桓远的脚前。 众人只见桓越拨开草丛,探出上半个身子来,疑惑道:“陛下,怎来此地?” 桓越的语气仿佛两人在路上见了,闲聊一般,刀光剑影立刻就消散了。桓远放心下来,仍有怒气问道:“你在此做甚?为何朕听得有箭声?” 桓越才反应过来桓远的恐惧,心里发笑,面上倒淡淡的,回道:“每年清明,是臣府里使女比试箭艺的日子,不巧打扰到陛下了,臣惶恐。” 桓远听出她言语里的讥讽,忍无可忍道:“皇家猎场,岂容你随意放肆,随意开给你府上的使女作练箭场?桓越,你如今越发无礼了!朕虽为君为长,不忍责罚,但不得不罚!” 桓越装模做样点点头道:“皇兄,灵山是当年父皇赐予我的,您张口闭口论罚,倒是言过其实了。不过,陛下若是想来游玩,提前与臣说便可,推迟箭艺比试又不是难事。陛下受了如此大的惊吓,是臣妹大大的不是。” 顾衡在一旁冷眼观着,桓越桓远一对妹兄,怕是从未休战过。怪不得裴太后功成身退,日日在晖章殿青灯古佛为伴,怕不是被二人气得再也不想理会世俗。 说来,桓越占上风的时候倒是大大多于桓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处的地不是朕的!就算是父皇赐给桓越的,也是自己仁慈,对她尽了兄妹之谊。 否则,收回皇土,拿回灵山,不是小事一桩? 桓越实在是不知感恩,这只白眼狼,就该被踢出去朝堂,不会太迟了,桓越! 桓越,我倒要亲眼见到你假惺惺的笑脸是如何哭起来的。 桓越自然不知道桓远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暗自叹息,怕是择日举行箭艺比试了。于是叫人吹动暗号,终止比试,全都回府里去。 自己则不离开,她赶巧碰上了桓远。 桓远扫了她的兴致,她也要戳一戳桓远,让他也同自己一样,感受感受不痛快的滋味。 “皇兄,前两日寒食节,祭祀先祖,臣心里戚戚然,想到古人云——‘无母何恃?无父何怙?出则衔恤,入则靡至’,不由得想见一见皇太后。陛下孝治天下,定能感念,臣求陛下恩准臣入内宫向皇太后请安。” 桓远想到裴太后一顿破事,心里就烦,还好有石弘,挡住她,便说:“阿越孝心至纯,朕心甚慰,但皇太后一心苦修,不愿见人。” 桓越想起不详的梦,越发不安起来,软话无用,便换成激的,“臣不知苦修和见女儿男儿有何冲突。恕臣冒昧,到底是皇太后不愿意见臣,还是陛下不愿意臣见皇太后?臣愚钝,望陛下明示。” 桓越把话说死了,桓远也不好再驳斥她,压制住心里的怒火。 好啊,桓越,你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一心苦行可不就是裴太后自己说的,你三番五次跑到晖章殿殿门口,她哪次让你进去了?现在倒怪起我来。 你张口闭口是皇太后,连句母亲都不愿意喊,桓越,你现在来做孝女是吗? 行,我就带你去见她,让你亲口吃到闭门羹! 桓远没想到裴太后让他们进来了。 桓越见到裴太后,请了安,便不说话。 桓远自然不能离开,他得保证这对母女没有密谋什么。 桓越和裴太后太像了,有时候,桓越站在大殿里,桓远多多少少都有点害怕。 还是裴太后发话了,“我不是说要苦修吗?你们一个两个都来,扰我修行,我何时才能圆满?” 桓越也疏离地回道:“皇太后气色不太好,近日的吃食有何不同吗?” 刘内司回道:“回殿下,并无不同。皇太后殿下的吃食每餐都是由尝食典御提前试过,并无不妥。” 桓越听了,仍是坚持:“还是劳烦内司,都一一拿来看看。” 桓越扫了一眼,就指着豆粥道:“皇太后素来喜吃硬一些的豆子,为何煮得这样烂?” 说完,端起碗就尝了一口,便觉口中有异味,冷冷道:“查!尝食局的人,统统绑过来!” 桓远正在纳罕,母后不喜欢烂豆子吗?他不注意这些小事。母后怎么会喜欢吃豆粥呢,他一直以为只有南人喜欢豆粥。 想着想着,抬头猛地发觉桓越冲过来两道仇视的目光,一双可怖的,要将他挫骨扬灰的双眸,黑黝黝地亮着。 石弘实在是太大胆,派人偷偷换了整个内宫煮粥用的豆子。 豆子经过砷毒泡过,再晒干,表面上与无毒的豆子无异,且毒性微弱,需要日积月累才能毒发,宫人们根本发现不了。 内宫中,又只有裴太后爱吃豆粥。 石弘,好算计! 因着换的是整个内宫的豆子,桓越根本是无从下手查起。桓远心下稍安,便准备欣赏一番桓越的脸,她可终于换下来嘻嘻的假笑,脸上带有一些愠怒了。 桓越在裴太后和桓远面前不停踱步,弄得桓远都心烦了,才定下身子,道:“此人阴险。宫中喜吃豆粥倒是只有皇太后殿下和皇后——” 桓越故意拉长话音,拿话来试探桓远的脸色。 果不其然,桓远松松的脸就立马微变,随即压下去了。 桓越就明了,是石弘单干的。 石弘……桓远想,目前还是动不了她的,但是也要趁早也把她踢出去,不太听话的留着终究是一个祸害。 桓越想起寒食节的宴会。 虽说寒食节,按照规矩是吃冷食,但皇亲贵戚,达官贵臣是不受这一条约束的,桓远早就赐给她(他)们新火,热腾腾的吃食就摆在每个人的桌前。 石弘虽是内官,但有着不一样的殊荣,于是也在其中。 又是宴会,桓越不喝酒,就冷冷旁观。 刚开始,大家还都是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等到酣意半满,微微熏醉,就开始丢人现眼了。 桓越啜饮酪浆,等着好戏开场。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康王桓彦,摇摇晃晃举起杯来。 桓越撇起眉毛,她无能的二哥能唱什么哪一出无趣的戏本? 桓彦举杯道:“陛下福泽延绵,威震四海,不可谓不是一代英主明君。” 桓彦从小就是桓远的跟班,桓远吃肉他喝汤的角色,若不是桓远作了新帝,桓彦是绝拿不到晋中的封地的。 且看先帝的蠢儿子又要做点什么滑稽的事,桓越嘴边浮起嘲笑。 桓彦继续道:“寒食节,祭奠先人,本不该有舞乐之声。可是臣弟听闻石全司善于舞剑,不如请石全司露一手。” 大家齐刷刷看向石弘,石弘冁然一笑。
第24章 桓越的落寞 石弘的嘴巴一下子张开,勾起尖尖的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起身道:“好!臣愿意献一舞。” 桓越没想到她会答应这么爽快,于是冷笑道:“康王花天酒地的性子一点也没变,当年父皇就教导你,放歌纵酒为恶习。石全司是陛下亲任的一品,你岂敢放肆?即便是石全司答应了,本王也不答应,一损皇家颜面,二害陛下威严。” 桓彦被桓越骂了一顿,气不过,回嘴道:“长幼有序,我为兄,你为妹,你忒忒无礼!” 桓越点头道:“康王既然知道自己是兄长,寒食祭祖的日子里,是不是也要做些表率,不要老想着穷奢极欲才是。” 桓彦被她呛得一句话说不上来,便朝桓远使眼色,求他帮帮自己。 桓远正观摩她/他们的斗嘴呢,快意不止,但自己的笨蛋弟弟有难,不得不帮,就道:“既然石全司已经允诺。舞剑本就是乐而不淫,怡情养性的,且教大家开开眼便是。” 石弘疾步到大殿中央,众人的坐榻环绕着她。 她一拜桓远,道:“诺。” 二拜康王,道:“请。” 康王不解,道:“这是为何?” 石弘温婉一笑道:“《史记·项羽本纪》有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大殿之下,独身舞剑,置陛下于危墙,实在不妥。” 康王硬着头皮,也回拜,道:“请。” 砰——乒——噌—— 长剑在石弘的手里好似有活物一般,冷光飞射,划过众人的脸,留下寒意和肃杀。 桓彦虽然愚钝,但是毕竟是皇男,大周尚武,两人的不像是共舞,而是在比试剑法,桓彦也是不落下风。 叮叮当当,就这样过了四十招有余,石弘的脸上已经有汗滑下。 康王的步子也有些虚浮。 两人却都没有要叫停的意思。 一晃眼,石弘的剑花只绽左身,右边倒是露出一丝破绽,康王剑尖直直刺向石弘的右臂。 石弘理应拿剑身格挡,但是恐怕康王这一击,足以让桓越震麻手腕,剑落舞毕,已成定局。 桓越叹息,低头继续啜饮,不愿再看。 “啊——” 桓越再抬头的时候,康王跌坐在地上,捂着右臂,血从他左手溢出。 石弘站定,左手的剑上正滴着血。 桓越发出一声:“咦?” 穆桦赶忙解释,“石全司的最后一招没有挡康王的剑,而是剑伤康王的右臂,康王的剑确实戳撞到了石全司的右臂,不过他的剑没开刃,故石全司并无流血的伤,但想必这一下,石全司的胳膊怕是好几日抬不起来。” 桓远意味深长的看了石弘一眼,就忙跑过去关照桓彦了,“阿彦,没伤到骨头吧!” 桓彦早已鲜血和眼泪齐流,哭喊道:“皇兄,你得为我做主,她搞阴招!她玩阴的!哥!哥!我快死了呜呜呜。” 桓越冲石弘扬了扬眉毛,也凑进人堆,冷笑道:“有伤才是真正的大周勇士。征虏将军腰背上那么长的一条刀疤,命悬一线,也没你这样哭天喊地的!” 桓彦恍若未闻,呜呜哭道:“哥,你得为弟弟做主。舞开刃的剑,不就是意图害人吗?这个女的,她想叫我死。哥,可不能放过这个疯女。哥,你救救二弟啊。” 懦弱无能,桓越翻了个大白眼。 桓越没兴趣了解自己桓彦的伤势,就离了众人,独自回府。 从太极殿西堂出来,往东华门去,还是要走一段不近的路程。 桓越边走边琢磨石弘,此女果然不可小觑。 石弘幼时,常常随着当时还是石尚书令的父亲出入内宫。 桓越同她有过几面之缘。 石弘不爱说话,只是跟着乳母到处乱跑。 有一次撞到了桓彦,桓彦要她磕头请罪。 石弘不肯,只是摇头。 桓彦说:“你不磕头,我就让父皇砍了你爹的脑袋!” 石弘才开口说道:“你砍吧,反正我爹只喜欢我哥,他死了,就没人疼我哥了。” 桓越正沉思,就听见身边有人唤道:“殿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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