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圆礼。”李知遥道,“你出了圆礼,她们就会带你进去那里。” “阿遥同我一起去吗?”顾衡问道,李知遥的一番话玄之又玄,且她们俩怎么能逃出宫去呢? 但顾衡就是忍不住问。 石弘带着旨意,领着随从,跟着穆桦,到安平王府的正堂里见桓越。 石弘已是内三郎幢将,最高品的侍臣,但她还不是天下第一臣,桓越是,只有桓越没了安平王的王位,沦为一个大周平平无奇的长公主,自己才能坐稳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石弘爱笑,嗤笑,哂笑,狂笑,现在她的脸上带的是志在必得的笑。 “章武长公主,跪下接旨吧。”石弘脸上堆笑。 “本王还没有领削爵的旨意,还是安平王,石弘,你不要乱了位分次序。”桓越不跪,立在堂中央。 石弘没有坚持,改口道:“好呀,安平王殿下,跪下接旨吧。” 桓越仍是不跪,又道:“跪你可以,你是陛下的使臣,见你如见陛下,但你身后的人,怕是担不起我的跪。” 石弘已经有了些许烦躁,挥了挥手,众人便往后退了几步。 “不够远。”桓越冷冷道。 石弘心烦意乱,对随从们道:“都退出去,我亲自受殿下的跪,你们的命不够硬,受不了安平王的跪。” 桓越见众人都退下,便捋了外袍,跪下。 石弘也张开了谕旨,还未开口,就听桓越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石大人受康王所击的臂伤,怕是已经大好。” 石弘被她频频打断,不胜其烦,问道:“殿下有什么话,索性一次说干净,要不然成了公主,可没人仔细听你讲了。” “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恭贺石大人节节高升,盛宠不断。”桓越回道。 石弘也礼貌回应道:“多谢殿下,若不在啰嗦,我可要宣旨了。” 桓越却又道:“倒是还有几句话,不知该怎么说。” 桓越!你!石弘觉得自己要被烦死在安平王府里。
第27章 流泪的内宫 桓越抬起头,盯着石弘的一双浅棕眼仁,诵道:“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 石弘收起谕旨,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诵道:“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 桓越道:“非明主,非良君。” 石弘呵呵笑道:“殿下言之有理,可我绕行园里,唯有三棵,一树老朽,一树遭砍,唯此枝可依。殿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多忧无益。”说罢,拿起谕旨,复又展开。 “这有何难?无明主则自作主,无良君则自为君。”桓越回道。 石弘心中一惊! “忠君不如忠己,若他不如你,他的位子该由你来坐。我不如你,我的位子该由你来坐。” 桓越的眼睛像是深渊,石弘不敢看,双手握着的谕旨像是有千斤重,竟拿不住,痊愈的右臂像是刚断了一样,痛起来。 自己作君主?自己为主? “我?”石弘失去了声音,从喉咙里抖搂出一个问字。 桓越斩钉截铁的回道:“你年纪轻轻,心胸谋略,见者无一不叹服,为何不能坐最高的椅子?不能的缘由,只有一个,你做惯了奴才。” 石弘感觉全身一股沸腾的热气不断涌上来,血液都是滚烫的,她受不了,她快站不住了,她的双膝如此酸软,抑制不住地想磕在地上。 她怎会是屈人一等的人,她为何只能是臣,不能为君? 为何一个品行才德皆不如自己的人能驱使自己,如同牛马? 她这才真正体会到桓越的可怕之处,为何朝堂的男官都惧怕她,都避之不及,连桓远都要借助石太傅和自己,才敢动她。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第二种声音。她的地位,她的声望,她的境界交汇出另一支溪流,腾腾得像一条江河奔流,无法停止。 石弘在这条河流里眩晕不止,酷夏本就是容易流汗,石弘走出屋子,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眉毛上的汗水止不住地落下。 左右侍从皆凑近扶她,石弘推开她们,摇摇晃晃地往宫里走。 石弘走出安平王府,桓越已沦为章武长公主,后日便要搬离安平王府。 章武长公主请愿去往宁雨寺去修行。 陛下仁慈,允诺了她。 顾衡不能再想李知遥到底瞒住她什么事了,因为李知遥一大早上开始吐酸水,可把她吓坏了,医官到了之后,把了脉,才慢慢告诉顾衡,李知遥怀孕了。 顾衡一时间呆住了,孩子? 医官说已经四个月了,有些人不显怀,所以谁都没有发现,李知遥自己也没发现,她一直以为是胖了。 顾衡还是呆着,四个月了,盘算一下时间,就是李知遥刚复位的那段时间。 桓远真是该死那时候她才大病初愈啊。 虽说李知遥身子结实,但是毕竟大病一场就立刻有孕,肯定是对身子不好的。 顾衡不懂内宫的规矩,马上就通知了杜沅安,杜沅安带着成淑仪来了。 成淑仪带着满脸的泪痕,声音还沙哑着:“贺姐姐病了,左昭仪你也有孕,我就知道今年是个凶年。” 李知遥笑着,抚上成淑仪的脸,道:“我这有几棵灵芝,你一会捎给贺淑媛,她的脸白,气色不好,该补一补。她都不会有事的,你别难过。我也好得很。” 顾衡心里奇怪,得病是难过之事,怎么和怀孕混为一谈? 但是当着李知遥的面不好多谈,私底下问了杜沅安才知道,原是“立男杀母”!怪不得之前问杜沅安关于陛下子嗣之事的时候,她支支吾吾不肯说, 顾衡的心一下了冷极了,明明是大夏天,胸口背后倒是一堆冷汗沁湿了。 顾衡想,我不能怕,李知遥肯定害怕,我再害怕,两个胆小的人是走不了夜路的。 我得为阿遥筹谋。 “阿遥,你受孕的时机不妥,损身子得很,要不,我悄悄找人拿几副药……”顾衡小心翼翼问道,孕妇容易心绪不定,顾衡不敢说太明显。 李知遥摇摇头道:“何必呢?也是一个生灵。若真是男儿,留他命便是。” 可是你的命呢!你不要命了吗!李知遥! 顾衡眼泪嗒叭嗒叭打在手背上,她不想再哭了,哭太多的人,老了容易瞎眼,但是她忍不住。 桓远刚顺顺利利削爵了桓越,就有人报了李知遥的喜脉。 桓远廿四的年纪,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 桓远到李知遥寝殿的时候,顾衡正呆呆的望着李知遥的肚子出神。 桓远便道:“衡儿,你看什么呢?” 顾衡一下子有些惊慌道:“我就看看,就看一看。” 李知遥轻拍肚皮道,“皇后瞧着稀奇呢。” 桓远坐下道:“阿遥,辛苦你了,朕吩咐了她们,好好照顾你,不得有差池!你的衣食住行,往后皆由石弘照料,她做事,是最谨慎的。” 说完,就拉着顾衡回到了宣光殿正殿里。 桓远抱住顾衡,问道“衡儿,你是不是也想同我生个孩子?” 顾衡的脸埋在桓远的怀里,心里发笑,也不想回答。 “衡儿,不是我不亲近你,若你诞下第一个皇男,按照大周的礼制,就得赐死你,我怎么能忍心?我的母亲就是为我死的,我不想咱们的男儿也受这样的苦头。”桓远话里带着唉叹,为他死去的母亲。 所以,你亲近李知遥的时候,就不害怕她死吗? 所以,即使李知遥可能诞下皇男而死,你也是欣喜大多悲哀的,对吗? 顾衡不能一味埋怨,顾衡压下自己的愤懑,缓和了语气,道:“陛下,你是受过这些苦的,我不知道陛下竟有如此大的伤悲,您从来没对我说过。” 桓远的头埋在顾衡的脖颈后面,喃喃道:“这世上,只有你明白我的心。” 顾衡缓了缓心绪,又道:“陛下何不改改规矩,若是担心外戚干政,何不打发生皇男的妃子去庙里修行。再者,像李知遥这样的,又没有母父姐妹兄弟,哪里会有外戚干政?” 桓远抬起头来,叹息道:“衡儿,你初来乍到,不懂其中利害关系,若是祖制能轻易撼动,朕早就改了,同你生第一个孩子。” “太后干政的先例太多,只有处死,才永绝后患!” 顾衡听了,脸上失了颜色。 桓远只道,她被吓着了,轻拍她道:“衡儿,你放心,谁死都不会是你死。” 可李知遥呢,她会不会死? 自从知道李知遥有孕,顾衡每日都在忐忑中,不断找医官要法子,验一验是男是女。 一说肚子尖是圆头还是钝头,圆头就是女孩。 顾衡看是圆的,喜得不得了,赏了十两黄金。 又有人说,走起路来,身子往哪边偏,偏左是男,顾衡就叫李知遥赶紧站起来走走,走了十几趟,都是偏左。 气得顾衡晚食都不吃了。 成淑仪的族人五湖四海,也是到处打听这些歪门邪道,两人整天就看着李知遥的肚子,旁的什么也不干。 成淑仪的描样本都许久不碰了。 贺淑媛的身子倒是一日日渐好起来,但不常去李知遥那里走动,因为一去她就落泪。李知遥就不让她去了。 但贺淑媛隔五六天还是要去一趟,去了,就拿出许多婴孩的鞋袜衣物,她是手是最巧的。 纹样都是女孩子穿戴的,贺淑媛道,做女孩童的衣服,能催生出女婴。 桓越知道了,也托人送过一两回物样,一件金步摇,上面缀着各色的宝石。 成淑仪说这个好啊,女男都可穿(大周的女男都佩戴步摇作为头饰) 一对熊掌,一副虎骨,一对白角。成淑仪啧啧道,不愧是章武长公主,送的东西就是豪横。 李知遥的肚子一日一日鼓起来,已经八个月了。 顾衡在她一旁,心惊胆战,肚子鼓鼓的,肿胀异常,撑得人皮紧绷绷的。 成淑仪也不敢看李知遥的肚子,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自从李知遥有孕之后,杜沅安也不大去,但初冬干燥,李知遥的肚皮上掉屑,于是杜沅安便日日来往李知遥肚子上抹油。 李知遥问杜沅安,沅安,你之前倒是不常来我这里坐坐了。 杜沅安不回答,只是抹油,李知遥觉着有湿湿的东西滴到她的肚皮上了。 桓远照常每日午食都同顾衡一起,桓远突然对顾衡道:“朕昨夜梦到不详,梦到有个神仙下凡邀朕去位列仙班。朕自然不肯,仙人老媪就道,现在不去,以后只能去地府了,说完,就把朕从云上推下来,朕就醒了。” 顾衡回道:“神仙忒坏,抢走了陛下,大周的百姓可怎么办呀?” 桓远笑道:“正是呢,所以朕不去。朕更舍不得你,我去了天上,你到了地下,可真就是永世不得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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