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楚北川宽大的手放在棕黑发光的月牙扶手上,不受控地一点点慢慢收紧。 程泽看见楚北川强忍着的脸色,小幅度抬眉,尝试性问:“王爷,要不咱也去瞧瞧?” “不必。”沉思半晌,楚北川才松开扶手,继续道:“你去亲自审问那些匪寇,在人不死的情况下拿到我想要的。” “别让我失望,明白吗?” 程泽双手抱拳,“是。” 楚北川想到了什么,紧绷的身子泄了气,他靠着椅背,一双轮廓分明深邃的眸里带着细碎的笑,不知又在打着谁的算盘。 - 牧季霖赶往揽月阁的脚步恨不得飞起,他疾步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穿过半月拱门,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 揽月阁前,有一个小湖,湖岸上栽满了三角梅,紫色的花海倒映在泛起一圈圈细小波纹的湖面上。 在水中花镜里,少女站在七仙桥头,一身淡蓝色衣裙随风微微摆动,身后的如墨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垂落下来的那部分如黑色的柳丝一般,明明未经打理,却已然让人这般惊心动魄的美。 牧季霖走上前,神色从欣喜变得无措继而变得伤感。 往昔那个鲜衣怒马的、张扬肆意的、无所畏惧的红衣少女与眼前的翩弱女子一点点重叠。 她们的相貌没有变,但那骨子里的气儿,好似却消了。 余光睹见有人靠近,钟离笙转过身,看见牧季霖一双充满悲伤的眸子望着她,似乎在问: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可受了什么委屈? 钟离笙下意识避开这样充满浓厚情感的视线,垂眼看着湖面上一圈圈的荡来的波纹,长长的睫毛掩饰着她眼底的情绪。 少顷,才抬回头,眸中带笑地望着牧季霖,“牧叔,许久不见。这些年过得可还顺心?” 牧季霖蹙起眉头,轻轻抬起颤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又停下,他的目光从她头顶而下,落到鞋尖,又打圈回到她脸上。 压着嗓子,“少将军,您,您瘦了。” 听到他的话,钟离笙轻笑一声,纠正道:“牧叔,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少将军这样的称呼万不可再叫咯!”说完,她低头、抬手,看了看自己,仰头笑道:“不过,我有瘦吗?许是这些年长高了不少?看着便瘦了些。” 牧季霖轻摇头,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您是长高了不少!可您的身子骨却为何是逆着长得的?!从前的你如何会因疲乏而昏倒!” “况且属下喊您少将军那又如何?!在属下心中,在这北漠百姓心中,谁不知有一个少将军,也只认一个少将军!” 牧季霖很激动,整张脸都涨红了。 钟离笙定定地望着他,换做以前她一定会被这番话激起满腔热血,可此刻她心中是麻木的,就如同脚下冰冷的湖水,面上虽有涟漪,但水底却是让人绝望无声的死寂。 “牧叔...若您当真想着离笙好,便不要再这般称呼于我了。”她沉默,见牧季霖眸光暗下似乎妥了协,才叹了声气,扭头朝钟幸道:“阿幸,把东西拿出来。” 钟幸听言,快步跑上前,从怀中拿出一个被叠的方方正正的麻布绢帕递给钟离笙,她接过递给牧季霖。 牧季霖垂下头,视线落在绢帕上,“这是?” 钟离笙笑道:“这些是离笙这些年攒下来的一些银钱...” “不可!”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又提起气打算继续。 哪知牧季霖却忽然正色严肃道:“北漠而今不缺银子,小姐收回去吧!” 他话落,转身离去。 在钟离笙还来不及说出下一句话之前,离开了揽月阁。 “主子,太守大人好生奇怪啊,这才刚来怎的就走了?”钟幸疑惑问道,来时明明一副十分迫切想见到主子的模样,现下走时也这般匆匆似有人赶他一般,真是个奇人。 钟离笙收回视线,将手中的绢帛还给钟幸,又看了一眼牧季霖匆匆离开的廊角,缓缓道:“我也不知。” “那这些银子咱还给吗?”钟幸妥帖收好绢帛,瞪着疑惑地问。 “且先在北漠再留一段时间,总能给出去的。” 牧季霖所说的那番话,她不信。 倘若眼前人已经被世道同化,那她会信,且留下银子后立马便走。可当他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喊出的那声少将军开始,钟离笙便知道此人还是前人,没有变。 既如此,依照牧季霖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也还要掏干的性子,这北漠便不可能会有富于的银两,怕是早就一文不剩全都支出去了。 在接下来的几日内,钟离笙无数次想将银子送给牧季霖。可牧季霖却总是避着,不是说有事处理,便是年纪大了身体不适。 他如今才四十而已,如何年纪大了?除了眼底下黑色的困斑,她看不出来他哪里病了。 可即便常躲着她如此,牧季霖仍旧是雷打不动地每日带上几个大夫来到揽月阁给她瞧上一瞧。 每一位大夫都说她的身子虚弱,用上等的药材便能调理好,但那右手握不住重物、使不上力的顽疾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医治。 钟离笙已经习惯,听到这些话内心早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 可牧季霖却是第一次,每次一听便表现得很烦躁,压着性子将大夫请走后,又会带来她没见过的。 钟离笙觉得,短短几天之内,这北漠所有的大夫都来为她诊治过了。 她不明白牧叔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可也耐不住长者的关爱,乖巧配合着。 又找了二十个大夫来,每个人说的都一样! 牧季霖终是忍不下去了,抓起桌上的玉蝶狠狠砸向地面!一反常态地露出少有暴躁的一面。 “到底是谁!是谁害小姐变成如今这样!又是谁诬陷将军陷害钟家!”他气氛地咬牙,双颊肌肉紧紧崩紧,举起双手握拳狠狠垂在桌面上,响起“咚!”的一声大响,就连鬓间的黑白发丝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站在一旁服侍的莫管事吓坏了,从他进府起,还未见过老爷发这般大的脾气。他颤颤巍巍地捡起玉蝶轻轻放置在桌面上,小心翼翼道:“老爷,小的打听到那传闻中的药阁就在凉城十里外的清嵩山里,虽听人说那地方极其难找,进去还恐会迷失去方向。但为了小姐,小的带人马去寻寻许会找得到?” 牧季霖一听,立马从暴怒中镇定下来,绕开桌椅边往外走边道:“本太守亲自去找!” 牧季霖带着一队人马刚行至府门前,正欲离去之时,忽然瞧见府外的石狮旁赫然站立着一人,一身黑色劲装,高马尾,怀里抱着剑。 他牵着一匹快马,见人出来,扭头朝他一笑,似乎是专等着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写成插叙了,嘻嘻。
第35章 药阁阁主鹿砚 程泽走上前,抱拳施礼,“牧大人。” 牧季霖皱眉,心道:这小子来做甚?现在可没可没时间同他周旋。 似乎看出牧季霖心中所想,程泽淡笑一声,说明来意:“王爷听闻大人欲前往药阁,担心大人找不到路,特命属下前来为大人将路引上一引。” 牧季霖怔愣半晌,才眯起一只眼,冷笑:“呵,定安王当真了不得啊。本官这前脚才刚决定的事,他后脚竟把你给派来了。”看向身后,又看回来,“这是,在本官身后安了双眼睛吗?” “呵,”程泽低笑,“王爷只是碰巧知晓大人要前往药阁,属下又正好知道这药阁要如何去。都是巧合罢了,还请牧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瞧他这一身出远门的着装,像是临时决定来的吗?! 虽不信,可牧季霖还是沉下性子,犹疑道:“你当真能引本官前去药阁?” 程泽点头。 “有何条件?” “条件?”程泽疑惑开口,错愕望着牧季霖。 牧季霖奇怪地看着他。 王爷只下令让他带路,却并未说要提出什么条件啊。可若按他家王爷以往的性子,好像是该从中刮一笔利才是。 莫不成是忘了? 想到此,自认为了解楚北川的程泽正了正色:“我家王爷希望大人能答应他一个条件,至于条件是什么,大人日后会知晓的。” “本官若是不答应,又当如何?” “大人若是不答应,那恐怕只得自己前去寻药阁了。”程泽遗憾摇摇头,“哫哫,只是不知,大人要寻多久呢?这大人想要治的人又会否等得起呢?” 此时,莫管事不合时宜地走到牧季霖身边,低耳语道:“老爷,这药阁所在之地的确极难寻到,况且咱事先没调查过,还不知要寻多久。万一时间长了,小姐又能留在北漠多久呢?” 权衡之下,牧季霖终是妥协,带着程泽一并上路。 只是在出发之前,程泽又让牧季霖多带了一些看起来力气十分强壮的府兵。牧季霖不明缘由,反正是他的人,便没有反对。 在程泽的指路下,数十个岔口,他不带一点犹豫。 爬过千米巍峨的清嵩山,穿过青葱翠绿的松柏,野枝逢春的杂乱有序的草丛。 突然视野开阔,野鹤在云层之上盘旋,声声清脆的鸟声回荡在山间。高耸入云的楼阁 ——这里仿若一个世外桃源。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阁楼大门前,程泽说了句“到了”后果断翻身下马。单手抓着门环大力敲击,啪啪啪的响。 “谁啊!” 门内一个十分稚嫩的声音传来,没一会,门缓缓被拉开,一个三尺那般高的男孩出现在程泽视线内。 男孩吊着有些刚睡醒的嗫嚅自语问道:“黄师兄没告诉我近日会有人要来拜访啊。你们是谁啊?”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程泽,“为何我觉得你有些眼熟呢?” 程泽没回答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黑金令牌竖着退给男孩看,自顾道:“我乃定安王的亲卫,携王爷的口谕,请药阁阁主出阁,前往北漠城,医治一人。” 从懂事起便进入药阁楼的烨泷根本不会解决这样的变故。 定安王的名头他在阁中不知一次听过,那些以少胜多,守护大祁的英勇事迹让他沉迷,甚至对楚北川打心底升起一抹敬佩。 他眸中染着喜悦,“大人请先稍后片刻,我先去阁中将此事告诉阁主。既然是王爷,那他老人家定然是愿意去的!” 烨泷说完,激动地扭身便跑,圆溜溜的身体就像颗肉球,急忙得连门都忘了关。 程泽知晓药阁的规矩,老实地等在门外。 牧季霖走上前,侧头看着他问道:“不进吗?” “药阁的规矩,外人未经允许不得入。”程泽答。 牧季霖皱眉:“为何本官会有你与这药阁渊源颇深之感?” 程泽闻言,眨眼、挑眉,嘴角微微勾起,并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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