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马车入了上京,停到了如意楼的楼下,沈让适时睁开眼睛,先下了车,然后才将姜毓宁抱下来。 因为出发的太晚,此时的天都有些发暗了,落日余晖撒在热闹的长街上,将人与人的影子都拖长,姜毓宁故意踩在沈让的影子上,又偷偷去看他的脸色。 沈让只当不知,将她放下,然后问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不累?” 姜毓宁摇摇头。 沈让拿了个帷帽给她扣上,说:“这会儿快到晚膳时候了,如意楼人多口杂,先上去歇一歇,想吃东西,就打发人去买。” 姜毓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哥哥不陪我吗?” 沈让指了指如意楼对面,“哥哥要同人谈些事,就在哪,有事就让竹叶来找我。” “嗯。” 姜毓宁乖乖点头,沈让摸摸她的脑袋,带着樊肃往对面的茶楼去了。 竹叶道:“姑娘,咱们也上去吧。” 姜毓宁嗯一声,便要往楼里走,正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衣饰富贵的年轻公子挤挤攘攘地从里面走出来,姜毓宁一行人退让不及,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竹叶急忙护在姜毓宁身前,却还是慢了一步,哐当一声,姜毓宁头上那本未戴紧的帷帽跌落地上。 不大的声响却让那几人齐齐停住脚步,循声望来。 街对面的茶楼里。 二楼窗边,沈让和蔺池相对而坐,蔺池问:“公子今日怎么是约在了这儿?可是如意楼不安全了?” 沈让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宁宁在。” 除了沈让近身伺候的人,蔺池是唯一一个知道姜毓宁的存在,且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闻言问道:“公子这般大摇大摆地带宁姑娘回上京,不怕被景安侯府的人发现?” 沈让轻嗤一声,“发现又如何?景安侯府落魄如旧,本王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 说着,他话音一顿,想到晨起时看到的那一刻红痣,轻咳了一声,道:“更何况,宁宁长大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将她关在园子里……” 话未说完,便听得窗外一阵喧闹。 沈让转头看过去,视线一下子就锁在了姜毓宁身上,没了帷幔遮挡,离着这么远,都能瞧见她的好颜色。 沈让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跟着看向她对面立着的几个年轻公子。 那几人看上去皆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围站在姜毓宁的跟前,视线都齐齐聚集在她的身上,大庭广众之下,甚至不曾遮掩眼底的惊艳。 他们是谁? 微拢的眉头越拧越深,沈让原本还十分和煦的脸色,忽然就阴沉了起来。
第17章 书生 17. 这些年深居常青园,除了樊肃、张大夫之外,姜毓宁几乎没有见过其他男子。 就算见了,他们在姜毓宁跟前,也永远是低着头的。 可眼前这几个人,就这么直接挡在了她的跟前,有几个甚至没有遮掩自己惊艳的目光,看得姜毓宁十分不自在。 她侧过身子,避到了竹叶的身后。 那几个年轻公子见她如此动作,也都意识到他们此举十分不妥,纷纷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 为首的一个着浅蓝衣裳的,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帷帽,双手奉过,“冒犯了姑娘,实在是我等的不是。” 见他这般,竹叶紧绷的神经倒是松了些,她伸手接过帷帽,递给姜毓宁一个安抚的目光。 蓝衣公子拱手道:“我们都是朝露书院的学生,今日有同窗生辰,一时高兴吃醉了酒,冲撞了姑娘。” 说完,他给身旁的几位同窗打眼色,几人会意,齐齐朝姜毓宁拱手赔罪。 傍晚的长街最是热闹,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如意楼门前,一早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瞧,这会儿几个年轻公子齐齐给一个貌美的姑娘作揖行礼,更是惹人注目。 姜毓宁没见过这个阵仗,有些怕,又感觉这些年轻公子不是坏人,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好奇,她退后半步避开他们的礼,正犹豫着不知说什么,便听到街对面传来一声,“宁宁。”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姜毓宁一愣,立刻看过去,果然看见沈让立在茶楼前,面色冷肃。 瞧她看过来,沈让朝她招招手,“过来。” 姜毓宁隔着长街和人流朝他歪头一笑,然后对着跟前的几个人福了福身,抱歉道:“我哥哥叫我,几位公子自便。” 说完,也不等他们的回应,直接穿过街道,跑到沈让的跟前。 她朝沈让身后看了看,奇怪道:“哥哥,你不是说有事吗?” 还未入夏,但白天没风的时候也有些热,姜毓宁在门口站了半晌,这会儿跑过来,额上竟然渗出一点亮晶晶的汗意,沈让见她如此,拧成一团的长眉终于舒展开。 他抬手将人拉到身侧,一边拿手帕替她擦了汗,一边漫不经心地朝对面看了一眼,问:“那些人是谁?” 姜毓宁听出他语气不太好,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忙解释道:“哥哥别担心,他们是朝露书院的学生,只是无意间撞到了我,不是坏人的。” 才刚展开的眉毛再度拢起,沈让冷声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坏人?” 姜毓宁被这话堵得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对面的几人见状已经离开,沈让给身后的樊肃递了个眼神。 樊肃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离开。 沈让牵着姜毓宁的手上楼,一直到了楼上的雅间,小姑娘都垂着眼睛不说话,看上去颇有些委屈。 沈让也未再说什么。 蔺池一直等在楼上,隔着窗子将方才的事尽收眼底,此时见两人气氛僵持,忍不住摇了摇头,打圆场道:“宁姑娘来了,饿不饿?桌上有茶点,姑娘要不要吃?” 姜毓宁闻声抬头,却因为这许多年没见,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了,张了张嘴不知如何称呼,只好把求助的目光递向沈让。 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取悦了沈让,他拿了块软垫放在自己身边,示意姜毓宁坐过来,然后道:“他是蔺池,哥哥的朋友。” 姜毓宁没坐过去,但很乖地唤了句,“蔺哥哥。” 对于身边的人,姜毓宁一向都是这般称呼,樊肃哥哥、樊际哥哥、竹叶姐姐……沈让早已习惯,可是今日,乍然听到这一声“蔺哥哥”,他心里竟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不悦。 但很快被他压下,并且没再面上表现出分毫。 蔺池却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虽不知缘由,却也知道他此时心情不会有多好就是了。他笑着道:“方才一下子看见那么多人,想来姑娘是被吓到了,我去瞧瞧楼下可有什么吃的,给姑娘买些来压压惊。” 说完,朝沈让一拱手,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 下了楼梯,还不忘吩咐自己带来的几个人,“站远些,别打扰了公子。” 几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蔺池也没解释,只唇边挂着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 蔺池这一走,整个二楼便只剩下沈让和姜毓宁两人。 沈让看姜毓宁还在远处站着,冷哼道:“还不过来?” 姜毓宁抬步要朝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经过他时,被他一把扯住胳膊,拉到了身边坐下。 她想起身,被他按住肩侧,掌心贴住她的肩骨,修长的手指贴在脊背上,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蝴蝶骨。 姜毓宁有些痒,可一抬头触到沈让深沉的目光,一时竟忘了挣扎。 沈让道:“宁宁,哥哥是在担心你。” 姜毓宁一听这话,脾气便发不出来了,她低了头,小声道:“对不起哥哥,我不该发脾气……” “这叫什么发脾气?”沈让失笑,“更何况,女孩子本就该有些脾气,哥哥只怕你没脾气。” 姜毓宁不明白他的意思,沈让哼了声,明显还是带着气,但不是对她,“方才在那些登徒子面前,你就该带些脾气,让竹叶直接把他们赶走。” “他们不是故意的。”姜毓宁虽不知登徒子是什么意思,却也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词,便解释道,“那位蓝衣公子说,他们是朝露书院的学生。” 沈让反问:“他们说是,就是吗?” 姜毓宁一时语塞,沈让叹口气,说:“其实也是哥哥不好,这些年留你一个人在园子里,没见过什么人,自然不知外面的险恶。” 说着,他轻捋了下姜毓宁的头发,接着道:“哥哥本想一直保护你,可是哥哥忘了,你到底有长大的那一天,总不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吧。” 姜毓宁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些,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怅然和难过,连忙抱着他的手臂,摇头保证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宁宁永远不会离开哥哥。” “那你知不知道,好在方才他们只是撞到了你的帷帽,若是再往前一点撞到你身上,只怕明日你就要被一顶小轿抬过去,拜堂成亲了。” 沈让说得夸张,到最后几个字,还刻意加重了些力道,果然姜毓宁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问:“……拜堂成亲,为何?” “因为你的马车太华丽,身后又跟着那么多的婢女护卫,一看就知出身不凡。”沈让语气严肃,“读书人最是清苦,他们是想借你攀上高枝,才想娶你进门。” 姜毓宁听着脸色便有些发白。 难道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样想着,她便有些后怕。先生曾说过,对于女子来说,拜堂成婚便是一生中最大的事,成婚之后,便要跟着夫君到夫家住,往后余生,都和夫君一起生活。 她不要成婚,更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一起生活。 抱着沈让的手臂有些后怕地收紧,她不住地摇头,“不要,我不要成亲……” 见她听进去了,沈让也松口气,小姑娘从不会怀疑自己的话,又胆子小,经此一事后,只怕见到读书人都要绕路走了。 他这才满意:这世间书生,要么迂腐,要么油滑,他的宁宁这般单纯天真,不接触正好。 日后就算小姑娘要嫁人,那未来的夫君,也一定要他来挑。
第18章 熟人 18. 吓唬完人没多久,蔺池便回来了,还叫人端上来了几碟不同花样的点心:栗子桂花糕、如意水晶糕、糯米糕、透花糍,并一壶刚煮好的牛乳藕粉茶。 沈让扫一眼,发觉都是小姑娘爱吃的。 蔺池解释了一句,“在楼下碰到了宁姑娘身边的竹叶。” 听到竹叶的名字,姜毓宁忽然想起来,沈让先前说自己是有正事要谈,这会儿看蔺池回来,便要起身,“我不打扰哥哥了……” 话未说完,又被按了回去。 沈让吩咐人将那几叠点心都摆到姜毓宁的手边,说:“就待在这儿,饿了就先吃些点心,一会儿哥哥带你去街上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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