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 具体发生了什么, 沈让也有些并不清楚,他昨日将樊肃留下探查,然后直到现在,他都和姜毓宁待在一起, 完全没有功夫理会樊肃有没有回来。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拍了拍姜毓宁的后背, 说:“也该起了,你昨日刚醉了酒,我叫竹叶给你煮点粥喝,要不然胃里会不舒服的。” 姜毓宁听话地点点头。 两人各自梳洗更衣完,沈让陪姜毓宁一道用了一碗乌米粥,又吃了几个龙眼包子,才撂下筷子。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沈让对姜毓宁说:“哥哥去前殿,你再躺下休息会儿,若是不想躺着,就叫竹叶陪你四处逛逛,哥哥晚上回来陪你。” 姜毓宁却有些舍不得,问:“哥哥,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吗?” 其实,整个东宫的任何一处地方,都不限制姜毓宁去,只是她怕到前殿会遇到朝臣,届时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因此很少到前面去。 沈让想了想,今天应当不会有人来,便点头答应,“好,只要你不嫌无聊。” 姜毓宁高兴地低呼一声,立刻招呼竹叶去拿披风,然后跟着沈让一到出了临雀殿,到了沈让平日处理公务,批阅奏折的嘉言殿。 到了嘉言殿,沈让便开始处理积攒的奏折,姜毓宁从沈让的书架上随意挑了几本书,坐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安静地看。 大殿内,两人互不打扰,却又彼此陪伴。 自从承州一行后,原本在朝中两厢对峙的先太子和五皇子被尽数清理,不顺服的党羽也被沈让尽数铲除,连带着皇城周边的势力都跟着大换血。 大雍的权柄下移,逐渐从建昭帝的手里转移到沈让的手里。 更何况建昭帝自从经历了宿山大乱之后,身体也愈发不如从前,三日一次的早朝都支撑不下来,多半都是沈让主持朝局。 朝臣们没有蠢货,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经历了宿山之事,可是看到沈让踩着太子和五皇子尸骨上位,又恰好皇帝在这时告病,谁还猜不出这一切都是沈让的图谋。 有人臣服于他的手段谋略,就有人为之不齿,认为他为夺皇位,弑兄杀弟没有半分人性,实在不能成为一个明君。 如此,连带着朝局也分两派,一派是坚定不移支持沈让的,另外一派则是表面臣服,实际各怀鬼胎。 先太子沈诚虽然死了,可是还有一位嫡长子沈议在,许多从前沈诚的人,都在这个时候转去支持沈议。 朝中局势不牢固,沈让看得很清楚。 这也是他为何没有立时请建昭帝给他和姜毓宁赐婚,宁宁出身不高,这时赐婚定然会被外界诟病,他只怕自己分不出余力替她处理这些流言,到时候反而让她名声有损。 更何况,东宫之位远非他的终点。 想到这儿,沈让不自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姜毓宁。 看她手捧书卷,倚靠在美人榻上,微垂的肩颈勾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侧脸柔和认真,小刷子似的睫毛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叫人忍不住去探寻她到底在想什么。 小姑娘实在很容易被满足,甚至对于女子最重要的名份,她也没有张口提过半个字。 沈让知道,小姑娘要的从来不是那些身份,地位,她想要的归根结底只是永远待在他的身边。 但她可以什么都不想要,他却不能什么都不给。 无论是身份,地位,权力,还是他身边的位置,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他通通都会捧给她。 他的宁宁,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 一个多时辰后,沈让批完奏折,唤来薛怀义,吩咐他把这些折子送到建昭帝的太极殿去,然后道:“把樊肃叫进来。” 薛怀义应完退下,很快换了樊肃进来。 “殿下。” “宁姑娘。” 沈让摆摆手,问道:“清河公主府怎么样了?” 虽然落水的人是沈议,但是沈让并没有避讳姜毓宁的意思,因为他很清楚,在姜毓宁的心里,只怕早就忘了裕王是谁。 却不想樊肃闻言并未立即回禀,反倒是看了一旁的姜毓宁一眼。 沈让蹙起眉,“到底怎么回事?” 樊肃只好道:“回殿下,裕王并无大碍,反倒是成王和宁寿郡主……” 碍于姜毓宁在场,樊肃略有些含糊。但是姜毓宁已经听到了宁寿郡主这四个字,倏地抬起头来,“郡主怎么了?” 沈让也没有料到这事会把宣丛梦牵扯进去,他看着一脸焦急的姜毓宁,安抚了一句,“别担心。” 然后示意樊肃不必顾及,如实道来,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最后宁宁总是要知道的。 樊肃道:“回殿下,回宁姑娘,昨日清河长公主府宴会,为宁寿郡主庆生,裕王和成王都亲自到场,宁寿郡主和两人寒暄之后,便去招待旁的客人。后来裕王殿下不小心落水,成王直接下水去救。公主府护卫和太监一窝蜂涌上去,不想竟然把岸边的几位姑娘冲撞了,也跌进了荷花池,其中就有宁寿郡主。” 姜毓宁听到宣丛梦落水,当即一怔,急忙问道:“郡主没事吧?” “郡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成王殿下他……” 姜毓宁忍不住蹙眉,“成王是谁?” 她从未听过,也没有什么印象,于是转头去看书桌后的沈让。 “是我的六弟,当今的皇六子,算起来也是宁寿的表哥。”沈让说。 姜毓宁点点头,跟着去看樊肃,实在不懂樊肃为何一副严峻的表情。 她不懂,沈让却早就明白了,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年轻男女一块落水,想来就不可能无事发生。 果然,樊肃道:“后来,郡主是被成王殿下救起来的。” 姜毓宁这下是真的怔住了,她虽然单纯,却也懂基本的男女授受不亲,纵使成王和宣丛梦是表兄妹,这件事传出去,只怕也对宣丛梦的名声有损。 除非,除非两人成亲。 姜毓宁想到这,连忙问道:“难不成,郡主要嫁给那个成王吗?” 沈让也蹙眉看向樊肃。 樊肃摇了摇头,说:“再之后的事,属下也不知了,郡主殿下落水之后受了风寒,一直在卧房养伤,公主殿下派了许多人看护左右,属下也不好再继续探查。” 这并不意外,沈让对此并未苛责,他点点头,示意樊肃可以下去了。 樊肃一走,姜毓宁立刻走到沈让的旁边来,有些焦急地问:“哥哥,我想去看看郡主。” 宣丛梦落水一事实在蹊跷,更何况还有裕王和成王两个皇子牵扯其中。 这两人无论是谁,能娶到宣丛梦都会得到极大的好处。 裕王本就被很多人视作正统,再迎娶了阳信长公主的女儿,和靖边侯联了姻,那就是也得到了武将的支持。 上京再有个清河长公主从旁襄助,也未必没有争一争的机会。 至于成王沈谅,一向都是诸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并且,他和五皇子走得最近。 但是前几个月的承州行宫,他因为身份不够又无圣眷宠爱,并没有来。 这才逃出一劫,没有被牵连,反而还在事后分赏的时候,也得了个成王的封衔。 不过,就算是封了王位,这名头也是虚的,除了叫出去好听之外,旁的再没有半分好处。 以他如今的处境,若是能得到清河公主府的帮助,只怕日后能好过许多。 两厢都能得到好处,都有动机,且全都在场,沈让眯了眯眼睛,一时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谁主使。 这样不确定的事,他并不希望姜毓宁牵扯其中, 但是姜毓宁并不知道沈让到底在想什么,宣丛梦是她唯一的朋友,且是真心相待,她现在几乎是坐立不安,见沈让沉默不语,忍不住催促道:“哥哥?” 看到姜毓宁眼底毫不遮掩的担忧,沈让到底还是答应了,只是,“我送你去。” 姜毓宁很惊讶地问:“哥哥没有事忙了吗。” 沈让道:“我送你到公主府门口,然后在车里等你。宁寿毕竟是个姑娘,我去探望不合适。” 听到这话,姜毓宁点点头,“哥哥,你最好了。” 沈让吩咐人备车,姜毓宁回房去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来之前,沈让就已经提前让人给公主府传话,因此宣丛梦身边的迎春早早就等在门口,等着接姜毓宁进去。 姜毓宁下了马车,只带了竹叶一个人,跟着迎春来到宣丛梦的住处。 分明昨日还来过,分明这里和昨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可不知为何姜毓宁就是觉得这里有些变了,好像气氛都不同了。 她站在廊下,一时竟有些发怔。 迎春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姜姑娘,我们郡主等您很久了,快进去吧。” 听到这话,姜毓宁连忙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道很轻的“进来吧”。 竟都有些不像宣丛梦了。 姜毓宁推门走进去,房间内一片狼藉,床前的帷幔半遮半掩,她慢慢走进,这才看到宣丛梦苍白的脸。 “郡主……” 自从两人相识之后,宣丛梦一直都是飞扬跳脱的,明艳如朝阳,十分骄傲。 可此时的宣丛梦只穿了一层里衣,长发散落在肩后,乌云似的,衬得她面色更加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肿的不像样子,根本掩饰不住哭过的痕迹。 姜毓宁来之前,原本有很多话想问,可是看着宣丛梦这幅样子,她忽然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她走过去把床前帷幔拨开,用玉钩勾住,然后坐到宣丛梦跟前,双手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郡主,你还好吗?” 从姜毓宁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宣丛梦的眼眶就红了,这会两只手被她握住,更让她有些想哭,她蹭过去一把抱住姜毓宁,没有再掩饰情绪。 姜毓宁觉出她情绪不对,以为她是昨天落水之后被吓到了,当即也不敢再提淮王,只柔声安慰道:“好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总归人无事就好。” 姜毓宁思想简单,因此根本想不了太多,更不会想到落水的事会是有人精心设计。 可是宣丛梦心里却一清二楚。 她昨天,是被人直接推下池子的,推她的人力道极大,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明显就是故意的。 她不会水,因此落水之后整个五感几乎都是封闭的,在水里根本看不清是谁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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