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砚被她说得没了脾气,任她软磨硬泡,都不为所动,他手上拿起一根叉鱼棍,对准了塘里的鱼,狠狠扎了进去。 把鱼从水里抽出来时,鱼尾摆动起剧烈的水花。 “哎呀!”舅母被溅了一脸的池水,退了好几步,当即就想破口大骂,这时候,宿砚面无表情地取下那尾鱼递给她:“舅母,拿回去做给表弟吃吧。” 舅母接过了鱼,脸色稍霁。这个便宜外甥,在家里白吃白喝多年,和她向来不太对付,可自从他舅舅走了以后,这孩子对她们孤儿寡母确实是极好的,相处久了,平心而论,她也是真的想为他寻一门好亲事,谁知这臭小子这么不知好歹。 “错过了这桩亲事,有你小子后悔的。”舅母咬着牙,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宿砚则往反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叶汝锦几人。 叶汝锦正埋头作画,而其余几人都注意到了宿砚。 洛予舟见来人是他,挑起了眉,眼底有几分戏谑。 宿砚心里有些懊恼,不知道刚才的那些话,被这几人给听见了多少。尤其是叶汝锦,若是听到那些话,她又该如何想他。 一时间,宿砚只觉得周身空气有些凝滞。 此时,叶汝锦恰好放下了画笔,一见到他,她的脸上浅浅漾起了笑意,清亮的水眸里,有一分惊喜:“咦,宿砚,你也在这里呀?” 她的声音软糯轻柔,像是暖风拂过耳畔,润物无声地化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我......路过。”他手上还有刚沾上的鱼腥,想到这,他赶紧往身上擦了擦。 叶汝锦静静地看着他,想起那日他来染坊的提醒,以及前几日收到的信笺,她诚恳道:“那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举手之劳,叶姑娘不必挂心。我......还有一点事,就不打扰了。”宿砚礼貌地与她道别,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叶汝锦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向一旁的洛予舟:“我有这么可怕吗?他怎么一见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几日她又回了布庄,也没怎么见到宿砚,偶尔碰见对方,他也不似从前那样与她点头打招呼了,无端的,两人生分了许多。叶汝锦疑惑地想,莫非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听她这么一问,洛予舟似笑非笑道:“表妹啊,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想明白的。” “我不明白,在布庄的时候,我对他还算不错的,可是,他最近见了我,也不怎么与我说话了,就好像是在躲我。”叶汝锦小脸微皱。 同为男人,接连两次见到宿砚,洛予舟已经将他的心思看了个透,可他并不想将此事告诉叶汝锦,毕竟这两人相差甚远,在他看来,宿砚的心事,注定不会有结果,说出来,也只会给两人增添烦恼。 他垂下眸,思索了一番,问道:“表妹很在意这件事吗?” “我只是想不明白。”她目光澄澈,脸上看不出有别的情绪。 “想不明白的事,也许是好事。”洛予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朝他摆摆手:“你就别打哑谜了,不说也就罢了,我下次亲自问他便是。” 洛予舟有些哽住,好意提醒道:“表妹,姨母难道没教过你,要与人保持距离?” “你这是什么话,和别人多说两句话便是错了吗?”叶汝锦只觉得洛予舟所言,实在有些迂腐了。 洛予舟捏了捏眉心,不再言语。 他这个表妹看上去通达世故,成熟睿智,唯独在感情方面,竟如此不开窍。 *** 近来,锦绣坊生意没什么起色,金元富难得的有些焦虑。 自上次他姨母微服探访以后,他一直在为姨母要求的巨额抽成而烦恼。他姨母是尊贵的裕王妃,背后靠着参天大树,金元富从中获益无数,如今,正是需要他回报的时候,然而,锦绣坊的账目却不如人意。 为了多赚点银两,他来到锦绣坊的绣馆,挑了几名最好的绣娘,将采用劈丝药水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金元富她们说:“你们几个都是锦绣坊最好的绣娘,有了这份药水,你们便能劈成比以往细上几倍的丝,我这次破例,会让宋绣娘也教教你们针法,如果有谁能够在一个月内绣出极品绣作,我必有重赏。” 在锦绣坊内,所谓极品绣作,便是要价一千两以上的稀罕物。从锦绣坊开店以来,这样的绣作便是凤毛麟角。 绣娘们听他言罢,都有些心动,不说赏赐,光说这有助于劈丝的药水,她们都闻所未闻,更别提,还能得到宫廷出身的宋绣娘的指导。因此,绣娘们欣喜交加,对此事很是积极。 转眼到了月底。 这日,锦绣坊的下人们拿出一幅绣品,特意挂在门口显眼处,供众人观赏。 大南街最多的便是布庄绣馆,来此处的人,大多也是为了购买织绣品。 因此,自打锦绣坊摆出这些绣品,没一会儿,便围了一圈人。 首先挂出来的是李绣娘的绣品,这是一幅两尺长、一尺宽的荷塘鸳鸯图,经过了特殊劈丝处理,又在宋绣娘的指导下完成,是这个月所有顶级绣品中选出来的极品绣作。 人头攒动,前排一位懂行的客人欣赏了良久,出言便是赞叹:“没想到今日来大南街,能够见到这样精妙的绣品,虽然幅面有限,但胜在精致无俦,你们看这鸳鸯,每一根羽毛都似从画里长出来一般,完全看不出线痕与针痕,上面每一处,都光滑如镜,根本不像是绣出来的,哪怕是画作,也绝对做不到这样的光滑细腻。” 另一个客人道:“还有这色彩,可比画作还要绚烂多姿,也不用担心褪色,而且,我看这一片叶子,也要用上几十余种不同颜色的丝线吧,我可从没见过这么细的手法。” “妙极!看针法,应该是出自锡州的精微绣,懂得这一绣技的人,大多留在宫里替贵人作绣,我见过那么多绣品,还是第一次得见这等稀罕物。” 这时候,一位生意人恰巧经过,他从扬州过来,就是为了甄选几幅好的绣品带回去倒卖,见到这样的极品,他生怕被人抢了先,赶紧拨开人群,开口道:“这幅绣品多少钱?” “我家掌柜说了,这可是宫廷秘技精微绣,一千两起卖。” “一千两是吧,我出。”那人赶紧掏出银票。 小厮还未答话,人群中另一人不满道:“不是说一千两起卖吗?这还没有开始叫卖,怎么就掏钱了?我出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生意人不甘示弱。 “一千三百两。” ...... 直至叫到一千八百两,生意人终于败下阵来,这幅绣品至此被另一人拍下。 此时,小厮高喊一声:“各位客官别急,我们还有一幅绣品。” 说着,两位下人便抬出一幅人高的绣品,小心翼翼地挂在了门前。
第16章 从军 ◎哪怕只是去和她说一句道别的话,宿砚也找不出合适的缘由。◎ 这幅绣品一经挂出,围观的人群更多了。 金元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嘴角微弯:“各位客官,这幅猛虎镇山图,乃是由我家当家绣娘金佩兰,历时数月,凝结了无数心血的极品佳作。” 他走上前,继续对众人道:“各位可以上前来,细细观摩,以免弄脏绣品,本店备了一双手套,若想要上前细看还请排队,请诸位见谅。” 绣品高挂在门前,众人纷纷抬头仰望,足有一人高的绣布上,只见一头兽中王者昂首伫立在山石上,蜜黄色的皮毛上夹杂着一条条褐色斑纹,脊背厚实而光亮,威风凛凛。虎口大张着,有着气吞山河之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出震天狂啸,令人胆寒生畏。 “你们看,这猛虎的毛发如此细密,边缘的丝线细得都快看不见了,真不知是怎样的境界,才能劈出这样细的丝线,丝线细到这个地步,走线便更难掌控,稍有不慎,图样就会变形,但你们看这山石,着墨遒劲沧桑,刚直有力,这是何等深厚的绣功。” “这老虎的眼睛闪着炯炯金光,也太神气了,古有画龙点睛,今日所见,这虎眼金睛一点,虎虎生风,就跟真的似的,竟叫人不敢直视。” 如同此人言,每每对上猛虎的凶厉的兽瞳,便会被震慑得发怵。 人群中,兀地发出一声幼童的啼哭,妇人将幼童抱起来,一边哄孩子,一边解释道:“孩子太小,一看到这凶猛的巨兽,许是被吓哭了......” 那位生意人率先上前,戴好了手套,又执起放大镜,对着绣品细细观摩起来,每到一处,眼神愈发灼热。 这幅绣品一出,所有人都在观望,也没有人贸然开口询价,良久之后,人群中一位老人缓缓问道:“敢问掌柜,这幅绣品如何作价?” 在场有不少识货的人,已经暗暗估起了价格,议论纷纷,有说三千两起卖的,也有说五千两起卖的。 却听金元富道:“这幅绣品,原本是为明年的皇商资格遴选而绣制,本是一副压轴之作,只是为了给大家略作展示,并不外售。” 此话一出,那青衫老人面露失望,但仍旧在一旁排着队,等着观摩绣品。 那生意人有些急了,他好不容易找到这般出彩的绣品,刚才已经错失一副,这一幅明显更有价值,他不想就此放弃,于是开口询问:“金掌柜,你好歹开个价,以后若是售卖,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金元富略作沉思,思考了一番道:“既然诸位如此欣赏我家的绣品,相逢即是缘分,这幅绣品,定价八千两,不竞价,若是有人出得起,我们也可以忍痛割爱。” 说罢,他便云淡风轻地站至一旁,一副对此并无所谓的样子。 这价格高得令人咋舌,人群中瞬间沸腾了,有人朝那生意人问道:“怎么样,这价格你愿意出手么?” 生意人苦笑道:“如此高价,我也只能欣赏,敬而远观了。若是有同等或是稍次的绣品,作价低些,我一定会来买下。” “八千两是吧,我买下了。”青衫老人站了出来,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他。 青衫老人看上去七旬左右,但精神矍铄,身挺直如松柏,只着一身朴素的青衫,众人见他敢买下八千两要价的极品绣作,纷纷暗自猜测其身份,却无一人猜出来。 老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进了店内,交了定金,金元富承诺请镖队护送,再隐秘送至他家,一切都做到低调,终是让老人满意地离开。 锦绣坊今日卖出的两幅绣品名动一时,很快传遍了瑞安城。 叶汝锦得知此事时,并无太多震惊,只问了一句:“这两幅绣品,卖出去多少银子?” “一幅一千八百两,一幅卖出了八千两的天价。”下人答道。 叶汝锦这才有了些惊讶之色,她转过脸,嘴角微微一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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