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青衫老人正在庭院里作画,面前摆的正是那日从锦绣坊买回来的猛虎镇山图。 老人执着画笔,已经将这幅图临摹了一半。 休息的间隙,他再一次观摩起这幅绣品,如此细腻震撼的绣品,值得一遍一遍来回欣赏。 他的手不小心按在了绣品一处,谁料,绣品上的绣线,竟然掉了几丝! 可实在太细,一下便被风吹散了。 老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即喊来下人:“你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下人赶紧过来一看,用极轻的力道抚了一下,又有几根绣线掉落。他老实作答:“老爷,这绣线......的确是掉了。” 老人面色森然,走上前掀起绣品的一角,轻轻一拉,纤细的绣线便簌簌断裂。他横眉竖起,这是动怒了。 “老爷,小的马上替您备轿?” “嗯。”老人沉声回应,眼底冷如寒冰。 老人的软轿一路往南,最后在锦绣放门口停下。 与他一同的还有几位身材异常健硕的黑衣武夫,与那日的低调完全不同,自老人从软轿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老人身上的压迫感。 他大步流星走近锦绣坊,丝毫不像是七旬的老者,甫一进门,锦绣坊的小厮便迎了上来。 “这位贵客,今日到锦绣坊,是想裁制新衣呢,还是挑选绣品?” 老人并未答话,一旁的侍从语气不善:“快把你们掌柜叫出来!” 小厮连忙称是,跑去后头,将情况大致给金元富说了一下。金元富对那老者印象深刻,想到对方身份,他大感不妙,赶紧出门迎接。 “是徐大人来了,金某有失远迎,还请进内屋茶室......” 见金元富出现,老者的侍从打断了他的话:“哼,金掌柜,我们可不是来找你闲聊的,你自己看看你家卖的绣品!” 说罢,身后的人便将那副绣图卷轴扔给了金元富。 金元富未反应及时,那卷轴生生地掉在了地上,他立马上前捡起,颇为心疼地擦了擦上面的浮尘,再怎么说,这也是价值八千两银子的极品啊。 老者冷哼道:“金掌柜,你自己看看,你这绣品到底如何吧。” 众人立在锦绣坊的大门前,还吸引来不少看热闹的行人。 不一会儿,锦绣坊的门口便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金元富心下觉得蹊跷,又想起这劈丝药水来路不正,有些慌了神,手上磨砂着卷轴的边缘,迟迟不敢打开。 外头有人起哄道:“金掌柜,你快打开看看呀。”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就是,快看看吧......” 老者见他愈发迟疑,对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立刻意会,走上前:“既然金掌柜不敢检视自家的绣品,那便由我来替你展开!” 说罢,便从金元富手中抽出了卷轴。 众人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侍从也非常爽快,右手轻轻拎起卷轴,那副猛虎镇山图便这样展露在众人眼前。 “这,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妥啊......”有人道。 老者半垂着眸,冷眼直逼金元富,嘴里的话却是朝侍从说的:“给他们看看,这绣品到底是个什么垃圾。” 侍从收到指令,一手抚上绣布,在猛虎的眼睛上用力一抚,便掉下来一大把的绣线,霎时,那猛虎只剩下一只眼。 “快看,那是绣线啊,绣线怎么会掉!” 金元富见此,已经是一头冷汗,但他仍想狡辩:“绣线本就金贵脆弱,你这样用力,自然会被你弄坏。” “是吗?难道不是你家的绣线出了问题?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才导致这绣线一碰就坏吗?” 就在这时,从人群深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女声。 叶汝锦拨开人群,出现在门前,她随手拿起屋内的一幅绣品,展示在众人面前,也用手大力一抹,然而,绣线无一丝掉落破损。 “各位请看,这才是正常的绣品。” 众人嘘声一片。 “漫天要价八千两,结果却是一堆破烂货!” “这还要说什么,赶紧赔钱啊......” 金元富面如死灰地杵在原地,他已经猜出了绣线的蹊跷,可那劈死药水本就是他们剽窃而得,他并不能对叶汝锦怎么样...... 他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力回天,只能艰难开口,连声音都在颤抖:“徐大人,今日之事,确是我们锦绣坊的疏漏,您看,我们择日为你重新绣制一幅......” 老者大手一挥,打断他的话:“不必!但按照约定,你必须赔偿我十倍的银钱,否则,咱们官府衙门见。” 金元富吓得失了语,想到那十倍的赔偿,他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别人不知道老者的身份,但他亲自选派镖师替老者送货,打听过老者的身份,眼前这位老者正是刚解职回乡的正三品御史,官场上手眼通天,他根本惹不起。 “好,好,还请徐大人给我一些时间,我好去筹银两。”金元富苦言。 “按照约定,一个月以内。”老者留下这句话,率着一众侍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锦绣坊。
第18章 失踪 ◎“姑娘,你为何这么在意一个下人?”◎ 老者乘坐软轿离去后,锦绣坊门口的人群并未散去,有许多人闻风而来,对着锦绣坊指指点点。 刘氏绣馆的掌柜也在这里看热闹,他认出了叶汝锦,上前与她攀谈:“叶姑娘,听闻叶掌柜前些日子病重,近日可有好转?” 叶汝锦礼貌笑答:“谢刘掌柜关心,家父已经好了很多,相信过不久就能痊愈。” 就在这时,金元富朝叶汝锦看过来,他面无血色,望过来的眼神里有深深的愤怒,还有不甘。 叶汝锦见他看过来,嘲弄地斜睨他一眼。金元富派春桃来抄自己的笔记,却不知道,那劈丝药水的配方,也是她特意篡改的,在原本的药水房子里,丝线浸泡时还需要加入一些草木灰,否则,绣线过一段时间,便会越来越脆弱,直至崩裂,一碰即落成灰。她故意将方子做了改动,让金元富自食恶果。 这与她原本的设想,已经延迟了几月,她也没有料到,买下这绣品的人,因为其高昂的价格,对这幅绣品都尤其珍惜,直到现在才发现绣品的问题。 叶汝锦无意久留,转身回了叶氏布庄。 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叶兆海,她都未曾来过绣馆。 离明年春天还有几月时间,也是时候开始绣制皇商遴选的绣品了。她绕至自己的位置,眸光一抬,便看到那身宿砚的衣裳。 叶汝锦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她最近忙得把他的衣裳一直忘在这里。 她抱起这身已经缝补好的衣裳,往织布坊走去。那日回来,她见这衣裳上的破洞被缝的乱七八糟,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将原先的缝线拆了,顺手给他补好了,后来觉得太脏,又带回内院交给下人洗干净。 叶汝锦见不得丑,也见不得脏,她一边走一边想着,日后给他多发几身好看的衣裳,不知不觉便到了织布坊,往里边望了一圈,也没见到宿砚。 “刘师傅,宿砚今日还没来么?”叶汝锦问。 见叶汝锦怀里的衣裳十分眼熟,刘师傅一下便认出来是谁的,他心下微讶,回道:“少掌柜不知道吗?宿砚那孩子,前些日子就离开了织布坊,应该不会再来了。” 叶汝锦闻言,一双水眸放大,有些疑惑:“他又回武馆了?” 刘师傅摇摇头,将宿砚打算去从军的事告诉了她,叶汝锦听完,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家住哪里吗?他有东西落我这了,我要去拿给他。” 刘师傅拿出织工簿,上面已经销去了宿砚的名字,但是他的工契还在,他找出宿砚的住址,递给叶汝锦:“这是他的住址,少掌柜可以派个人给他拿过去。” 叶汝锦将那串住址记下,谢过刘师傅,离开了织布坊。 走回绣馆的路上,碰巧遇上了洛予舟。 “表妹这是要去哪?”洛予舟问道。 叶汝锦这才注意到来人,心不在焉道:“表兄,是你啊......” 洛予舟见她神色黯然,问道:“表妹脸色不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有吗?”叶汝锦抚了一下自己的脸。 但细细一想,心里是有些......失落,但到底是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你这眉心都能夹死苍蝇了。”洛予舟促狭道。 叶汝锦垂眸不语。 半晌后,她抬起小脸,朝他认真道:“表兄,哪天你离开瑞安城,你可不要不辞而别啊。” 洛予舟被她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仍旧爽快地笑道:“那是自然。” 青石村有些远,叶汝锦带上巧月,坐上自家马车,往宿砚的住址找去。 “姑娘,这种事,我去帮你送不就行了?”马车里,巧月不解道。 叶汝锦不满道:“那怎么行,他既然一声不吭就走,我一定要去问问缘由。” 巧月打趣一笑:“姑娘,你为何这么在意一个下人?” 言罢,巧月觉得不太妥当,连忙补充道:“姑娘,我是说,他走了便走了,何须姑娘劳神想这些。” 叶汝锦的视线回到巧月脸上,她并不认同巧月所说,特别听到她口中的“下人”,没来由的,她有些赌气,又不想和她理论,一路无话。 两人下了马车,再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一处农舍。 叶汝锦走在前面,对着门扉扣了扣。过了一会儿,是一个中年妇女前来开门。 这便是宿砚的舅母,她打开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位身穿浅粉色稠裙的娇俏少女,一头雾水道:“这位姑娘,你有何事?” “请问,这里是宿砚的家吗?”叶汝锦礼貌地问,声音清透温柔。 “你找宿砚啊?他不在家。”舅母答道,暗自猜测这是谁家的小姐。 叶汝锦听见此言,不由得有些失望。 舅母问“你找他何事?我是他舅母,你给我说便是。” 叶汝锦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这是宿砚的衣裳,还请舅母帮我还给他。” “啊.......好。”舅母接过她递来的衣裳,见叶汝锦似乎还有话要说,挑了挑眉。 叶汝锦踌躇道:“我想问问,宿砚几时回来?” 想到对方去应征厢军,恐怕要很久才能回来一趟,她忍不住想要问问。 舅母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那臭小子的事,从来都不会给我讲。” 她难得见到这般出尘气质的矜贵小姐,又多问了一句:“姑娘,敢问你是......?” “我是叶氏布庄的少掌柜,叶汝锦。既然他今日不在,那我也不再叨扰了。”说罢,叶汝锦对她微微颔首,告辞离去。 失望而归,叶汝锦反而有些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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