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问莜是……” “是问莜姑娘,”从容终于开口了,先是沉声指出碧意话中的称呼问题,随即接着说道,“没有问莜也会有其他人,他去不去是他的事,我却不能心安理得的忽视。现在我还在坐月子,身上都没利索,出月子前是不宜服侍他的。” 闻言碧意也不说话了。而刚刚一直沉默寡言的碧橼此刻上前一步,悄悄在从容耳边请示道:“那,要不要用汤药?”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在场的人都一清二楚。 “想都别想!”从容一拍床铺,沉声道,“别做傻事。” 她一双妙目此刻十分凌厉地瞪着面前三名侍女,不容违抗地说道:“我们既不能阻拦大少爷纳妾,更不能祸害他的子嗣,只要行得正坐得端自然能赢得整个顾家的尊重。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好好照顾孩子,其他的不管是什么都别想。” 她第一次这么郑重,三个丫鬟都被吓住,忙不迭点头应了。从容还怕她们不知其中重要性,再三嘱咐后这才罢休。 然而从容真有她说的这么大义吗?答案其实是否定的,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别人来分享自己相公,她也不例外,然而世道如此她也不能免俗。更重要的是,再来十个问莜,在她眼里还没有一个星文来得更有威胁。 是的,就是星文,这次从容早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星文——原来琮般和星文私下里还有来往。 想到那天早上偶然听到的话,从容心中顿时空落落的。那几个小厮她见过,都是琮般身边使惯了的人,若没有主子授意绝不会擅自做主。那就是琮般让他们去的了。 思及此,她招来碧橼让她去请雪樱明日过府:“就说我身上还有些不干净,想请她过来帮忙看看。” 第二天雪樱很早就过来了,琮般正要出门去上朝,见到她还挺惊讶,以为是从容有什么不好。雪樱笑道:“若有事就该是你姐夫亲自来了,又岂是我这野路子来卖弄。妹夫你且安心上朝。” 待见了从容后与她一说,直调侃某两人多么恩爱,某人又是多么在意某人。若放在以前从容真会为此开心老半天,可现在她的心里除了一瞬的感动后剩下的竟然有些酸涩。她的模样很快令雪樱察觉不对劲,讪讪然止住了话头,询问从容叫自己的来意。 从容附耳说了几句,雪樱双眼越瞪越大,到最后还有些不相信。然而从容看起来很认真,一丝玩笑的可能都没有,她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雪樱的回音很快。 “……原本是嫁给她娘那边一远亲,是个殷食人家,见是官员夫人身边放出来的丫鬟所以对她格外尊重。本来是桩好姻缘,可没想到某天晚上家里不慎走了水,只她因为回娘家才逃过一劫。”雪樱细细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她守了寡,因成亲尚浅也没留下子嗣,那边容不下她只能回了娘家,没想到真应了那句祸不单行,她爹从山上摔下来落得个半身不遂,吃喝拉撒都成了问题,她娘只好寸步不离地照顾,家里的重担就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雪樱语气唏嘘:“要不是妹夫时不时接济,只怕……妹啊,总算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光凭这一点妹夫帮助她也没什么,你是不是想多了?” 是她想多了吗? 从容不语。实在是由不得她不多想,若不是琮般第一次参加春闱落了榜,现在顾家大少奶奶只怕就是另一个人了。自己是横刺里突然出现插入他们之中的第三人,而星文正是柔弱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如何不怕他们旧情复燃? 她该怎么办呢?
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不管雪樱怎么和她再三说琮般与星文之间的清白,从容仍是将信将疑。 理智上她告诉自己要相信自己的相公,那可是自己选择的丈夫,即使他曾经有过心仪之人,但也是在和她成亲之前,两人自成亲以来的恩爱甜蜜不是作假。然而情感上她不可抑制地越想越多,直到她发觉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已经无法用平时的样子面对琮般了。 碧玺几个贴身侍候的丫头最先发现她的异常,当然她们并没有往琮般这个方向想,只是单纯以为从容不过是生产时亏了身子导致精力不济。碧玺聪慧,碧橼稳妥,碧意机灵,三人一致认为以大少奶奶现在的样貌和身体状况,还是不要与大少爷经常单独相处为好,故每次琮般来看从容时都至少有一人随侍在一旁。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从容出月子。因是生产双胞胎,从容足足坐满两个月才慢慢恢复在人前走动。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平复心情,至少雪樱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真的平复下来了吗? 从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本能地抗拒继续再想下去而已,且绝不能让星文成为横亘在她和琮般之间的大山。这种心情是压抑的,她不知该怎么疏导,只能将之沉在心底。 琮般对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情一无所知,对从容偶尔表露出的阴郁只以为是被孩子闹的,每到夜里都会让奶娘将孩子抱出去,好让从容能睡个整觉。然而在从容眼里他这种行为无疑更加重了她的疑神疑鬼。 白天要忙于公务,晚上他竟然都不肯多陪陪孩子吗? 从容面上不显,实则心里越想越气。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质问琮般,却总被这样那样的缘故给打断了。就这样一拖拖到了十二月中。这天,听闻薛国公身体有些不适,从容和琮般带着孩子们赶回去探望。 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薛国公看着在自己怀里扑腾着短手短脚的龙凤胎喜欢得不得了,连日来被病魔折腾的身体都好像精神了许多。 这里有奶娘看顾着,又有薛老夫人在一旁,从容很不客气地把琮般丢在这里自己去找从雪——自与殷磊成亲后他们一直留在京城,根据薛城安的安排过完年后就让殷磊去参军,从雪到时要跟着一道去。这些日子因着薛国公的病小两口都在府中侍疾,一个住前院,另一个还是住在原来的院子里。 新婚燕尔的从雪满是幸福美满的样子,从容由衷地为她高兴。然而一想到年后就要分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两姐妹不禁红了眼眶。 虽然不喜薛秦氏,但对于这个异母妹妹从容还是十分喜欢的,两人小时候就在一起打打闹闹地长大,又一起入了京,从容实在没想过两人会有离别的一天。 从雪也是。虽然自己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可从月总是端着姐姐架子,不像从容,和她有共同语言,能玩到一处,倒比从月更像是自己亲姐。 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要打道回府了都还依依不舍。琮般看了就建议道:“要不,我们把孩子留家里,这些日子也去祖父床前侍疾吧,你也可以和姨妹多说说话。” “祖父哪里是需要我们,”从容妙目横了他一眼,嗔道,“若不把图南和别尘带去,只怕会被他老人家赶出来。况且你到底是让我侍疾还是陪妹妹啊?” 两个小家伙“啊啊哦哦”的,还以为是在和他们说话,兴奋地在包被里扑腾。从容不再理琮般,抱过一个搂在怀里哄着。 马车突然颠簸一下,她身体一颤差点没抱稳将孩子摔了,好在琮般眼疾手快地抱住她们母女。“怎么回事?”他不悦地询问马夫。 马夫道:“大少爷,是有一辆轿子撞了过来,我们来不及躲避。” 那轿子也是倒霉,本来这条街挺宽敞,奈何人流密集,撒着欢的小孩子这里窜到那里,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轿子。为着躲避,这才撞上了他们马车。 龙凤胎受到惊吓大哭,乳母抱不住图南只得按照琮般要求送到他怀里。琮般哪经过这阵仗,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看着已经被妻子哄好了乖乖趴在她怀里的小女儿羡慕不已。 从容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发自内心地一笑,视线往回收时正好碰上起风,车窗上的轻软帘布被掀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她与一双妙目撞了个正着,不由得一愣。 帘布放下,风过无痕,然而四目相对间从容还是蓦地一惊——她看见了轿子里的人,而令她吃惊的是里面坐着的居然是星文!后者一身粉红的嫁衣,双眼空洞无神地望过来,看到惊讶的她时努力勾起一抹和煦的微笑,随即缓缓放下了小轿帘子。 粉红色的嫁衣,那是妾室才使用的颜色。星文她……不是不愿为妾吗? 从容不知她为何改变初衷,然她现在只震惊于她的眼神,而且觉得似曾相识,恍惚中以为自己穿越回到了过去。是了,几年前她第一次到京城来,走的是水路,在安阳城里碰到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当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从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时候,那个眼神。 如今在星文的脸上她又一次看到了这东西。想起那位姑娘的结局,从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双手不由自主地就用上了力气,被她抱着的女儿别尘顿时又一次大哭,连带着将好不容易被哄好的哥哥也弄哭了。 琮般:“……”他心好累。 再这之后从容拒绝再听到任何关于星文的消息。 既然出了月子,家里一些事情也该操持起来了,尤其是临近过年,顾夫人也有把家中部分事务交给她当的意思,因此这些日子以来都寸步不离地跟在婆婆身后,看她是怎样和各管事婆子媳妇子打交道,每日早出晚归,整天忙得团团转,连琮般的去向也没有时间去管。 所以当星文的死讯传来时,她内心仅仅是点滴波澜,随即归于平静。令她感到不安的是琮般的态度。 终于在一个雨夜,她爆发了。 她声嘶力竭地大吼:“她死了又能怎样?无论如何她都进不了你家祖坟!” 轰隆——外面白光一闪,狂劲的风砰的一声吹开窗户猛冲进来扑向不安跳动的烛火,屋子内顿时陷入黑暗。直到这时,沉闷的雷声才姗姗来迟。 琮般这时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妻子从来都是知道星文的存在,原来自己当初的愧疚不过是一场笑话,原来这不过就是专门针对他的精心预谋。 眼前的妻子他无法看清,且不敢去看,或许他该感谢风把光亮吞噬,否则他看到的是一副陌生面孔该怎么办? 他不知所措,只想快些逃离。 于是他走了,狼狈不堪地从从容面前逃走了。 从容急行几步来到门口,他的背影已经从院子里消失,黑暗中只有一片凄风苦雨。她无助地倚着门框瘫坐下来。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回 三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结束了冬季的严寒终于可以出门踏青赏景,而从容则是踏进了宁家。 到这时她才知道星文娘家姓宁。 星文死在朝气勃勃的春天,死于后宅争斗。她再嫁的人家是清澜郡主的小儿子,一个被酒色掏空的浪荡子,看中了星文的美色给了宁家五十两银子换来这个原本是寡妇的只有他喜欢的小妾。据说宁家还是在乱葬岗把她领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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