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奕一颔首,“少师所言,便是本王所想。”他侧了侧身,朝宁帝道,“父皇,儿臣以为,眼下赣州灾情紧张,实际上依靠民间组织效用更大,眼下就有一个轻巧的法子既可以救济灾民,又可以完善荒政制度。” 宁帝似有意外,“是何法子?” 承奕道,“那就是承认民间救灾举措,对救灾善举予以嘉奖,授予勋爵功名,以鼓励更多士绅舍出财帛,自发搭设粥厂救济灾民。如此最快,也最能在地方推行赈济之风。有了士绅组织,也可以让赈济工作更为有序,剔除那些目的不单纯的江湖人的干预。” 宁帝闻言,眼中流露几分赞许,连连点头,“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承玦却突然道,“三哥说得在理,鼓励士绅设立粥厂固然能解赣州燃眉之急,但臣弟也有一个疑问。眼下雪灾未息,即便结束亦需要一段时间休整恢复,有道是死水怕勺舀,若是灾民过分依赖,每日都等着朝廷和士绅发放救济,不劳而获成疾,岂不是助长幸民之患?” 宁帝闻言,亦有隐忧。 承奕道,“四弟顾虑周全,确实会有此忧患。所以但是嘉奖士绅不够,还需以工代赈。因灾后无所事事者众多,鼓励他们回乡复耕也需要时间,所以需先聚集流民,之后便是大兴土木。兴工筑,重修寺庙、堤坝、河渠,甚至是行宫,以及广征庐舍,安置灾民。这样士农工商皆可参与其中,不仅可让灾民寻得糊口之法,缓解流民不能耕作务农之困,又因务工者众,雇佣所需经费降低,而不必有劳民伤财之虑。如此,趁荒年替民间兴利,可谓一举多得。” 宁帝听罢,点头称是,“如此甚为有理。就老三和老四方才所述,救灾、发赈、缓征、劝输、兴工筑、集流亡,皆是荒政必需之策。” 卿如许也补充道,“臣以为,还应加上两条,便是关乎灾民口粮之事。一曰减粜,灾后粮食紧缺,为保灾民供给,便该由官府出粜仓谷,抑制灾区米价。一曰通商,如果官府能采取减免措施鼓励商人运送米粮到灾区,同样也能对当地粮食供给起到切实的效用。” “如此甚为妥善。”宁帝看着承奕,目光和煦。 卿如许心里亦松了口气,即是鼓励士绅,行嘉奖之策,便于拂晓并无威胁了。且缓解了如今拂晓救济赣州的压力,也能为赣州的灾民起到帮扶之用。 宁帝道,“奕儿,你也是有心了,便按今日所言施行吧。” “是。”承奕道。 出了华乾殿,卿如许便见得偏殿门口站着的人影,她径直走了过去。 “二殿下,这是在等臣?” 二皇子承瑛看着她,狭长的眼打量着她光洁的脖颈和清丽的面容,道,“本王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同老三这么要好了?当初你不是还说,你对本王忠心耿耿的么?” 卿如许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二殿下本就信不过我,我也不好耽误殿下。再说殿下如今不是同四皇子兄友弟恭的,殿下想来也知道四殿下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若天天要扎进他眼皮子里,指不定哪天就要横尸街头了。” 承瑛对此似有困惑,他朝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得罪老四了?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若他要盯上谁......”他的眼眸流露出几分阴沉的意味。 卿如许唇上带着浅笑,可面容却十分清冷,道,“二殿下说笑了,他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可我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承瑛又仔细瞧着她姣好的面容,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鬓发,低语道,“今日你没从中阻挠,本王便姑且领你的好了......” 他的手刚要触及她柔软的面颊,却见一只大手横在他之前。 “二哥同少师这是在聊什么?”承奕将卿如许一拽,人便挡在了她身前,正对着承瑛。 承瑛看向承奕,眉头间隐现几分不悦,“三弟看人看得可真紧啊。” 卿如许在承奕身后淡淡道,“二殿下说错了。国之大事不可儿戏,若是只以一己私欲随意左右国事,那就实在是昏头了。” 承瑛挑了挑眉,转身欲走,“上次我帮过少师一回,少师可莫要忘了。改日本王宴请,少师莫要推辞了。” 卿如许望着承瑛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军饷之事,本就是国事,何谈领情? 她颦起眉,道,“边疆军饷之事,也许个中另有隐情,殿下不妨查查。” 承奕道,“好。” 她回过头,问道,“陛下方才留下殿下,是在说.......” “.......剿匪之事。”承奕答。 卿如许心头一跳,定定地看着他。 “倒不是只针对此次赣州之事。拂晓这个名字近几月多次出现在各地的奏报中,这让父皇很不悦。” 卿如许问,“殿下接下这差事了?” 承奕“嗯”了一声,淡淡看向远处,道,“拂晓势力太盛,无论于何时,对皇权都是一种威胁。若是不能收编己用,便只能除之。” 卿如许仰望着年轻的皇子,缓缓地垂下眼睫。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七星委托回函至 赣州雪灾在朝廷颁布新令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应,临近的梅州、郴州的本地士绅皆联名募集物资,立刻送往赣州救济灾民,之后又于赣州周边搭建了十余座粥厂,救活了不少饥寒交迫的贫民。 灾情过后,在三皇子承奕的推动下,各项荒政新令的实施井然有序,灾民亦得到了抚恤,并未引起太大动荡。 卿如许领命同翰林院的几位学士一同编撰修著了《大宁荒政策要》,将此次赈灾的实况记录在册,并新修荒政法典,从灾前到灾后都给出了妥善细致的安排,经由宁帝审核后,昭告天下,地方官员皆以此为据部署准备。 卿如许也渐渐从政事上找回些许信心,她手中虽无实权,但因能做些实事,也颇感安慰。阮红妆已经遣人找了她几回,但因编纂事宜繁忙,抽不得身,直到今日才得空来了软红楼。 一进楼里,阮红妆就急急地扯过她,拽着她直往里头走。 “快走快走!快快快快!” “怎么了这么着急?”卿如许看了眼阮红妆,见她面色红润,斜挑向上的眼尾藏有含羞之色,她轻笑出声,“难不成你遇着你的良人了?这么着急要给我炫耀?” 阮红妆翻了个白眼,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什么良人?!我说卿如许,你可真是不着急啊,七星楼的东西都送过来大半月了,都不见你踪影!你可真是个狠人啊,心心念念的东西都递到嘴边了,还能忍着不吃,我阮红妆见过那么多人,都没见过你这样的,我真是对你五体投地的服了!” 卿如许失笑,“你既然这么惦记这事儿,你怎么不先打开看看?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阮红妆恨恨地一甩帕子,“你当我不想看啊!我都捣鼓不知多少回了,那锁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撬也撬不开,烦死我了!七星楼这规矩真是多,说非得委托人自己打开不可,那还把东西往我这儿送什么送啊!果然这些江湖人的规矩都是些不开窍的脑袋想出来的!”她埋怨了一通,又凑到卿如许耳边,眼睛里闪着光,“哎,钥匙你已经拿到了吧?今儿可记得带着了?” 卿如许点了点头,“带了。东西是我让人送到你这儿的,我那儿人多眼杂,劳你代我收着了。” “别说些客气话!要谢我呢就诚心一点——待会你也让我瞅一眼?我对那个叶烬衣啊好奇得不得了!”阮红妆满眼期待,虽是问句,可语气里半点没有要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卿如许笑笑,果然很多时候女人对女人的好奇心,远超过女人对男人。 七星楼送来的消息装在一个封闭的盒子里,用的是特殊锻造的钢,刀枪不入,锁头也是一种繁复机括,钥匙全天下仅有一把,可保证委托人的隐私不被泄露。 卿如许手里拿着钥匙,人却有些犹豫。 到底是背地里调查叶烬衣,她心里多少有些对不住顾扶风。这么多年潜藏在彼此之间的秘密,却要被她今日率先捅破,若被顾扶风知道也不知会不会恼她。 阮红妆一眼瞧出卿如许那过分正直的性子又出来作祟,忙不迭地劝道,“银子都花了,哪有不看的道理?那天七星楼的人还说,这消息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得到的,这个叶烬衣神神秘秘,显然是有人故意把她藏得极好,为了查她,七星楼还差点折进去两个人,险些就拿不到这消息了。” 卿如许一听,忙问,“惊动到她了么?” 阮红妆摇摇头,“没有没有,听说也就是跟叶烬衣身边的人有了点正面接触,但是很快就被化解了。要真是惊动人了,那七星楼是做什么吃的?在这个江湖上就没脸了吧!” “这样......”卿如许略松了口气。 阮红妆又叨叨道,“你看这事,越查就越发现该查!她若是一个普通女人,为何会这么难查?也不知道这顾十一.......”她话到嘴边,又斟酌了下字句,“.......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把她藏得妥妥帖帖,难道还怕有人发现她不成?” 卿如许对此倒无甚怀疑,道,“当年扶风狙杀南蒙国师一事震动全国,传言沸沸扬扬,连带着叶烬衣的名声也坏了,她就算想好好生活,恐怕多少也要受到拖累,隐姓埋名重新开始倒也正常。” 阮红妆想了想觉得也是有理,可看着卿如许还不开那盒子,一时又着急得心炙火燎,“所以啊,本来查她就不易,咱们赶紧拆开来,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顾十一那边儿你也别太担心,这么多年你何时见他因为什么跟你置气过?男人啊,到底还是得大气些,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咱们小女子计较的。快打开打开!” 事已做了,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才后悔的。卿如许咽下心中的不安,打开盒子,便见得里头放着厚厚一本册子。未及伸手,先被阮红妆夺了过去。 “我看看我看看!”她豁啦一声打开册子,一双美眸飞快地扫视着,“唷,我今儿真是开眼了!你瞧这不只是文字,还有图呢!七星楼这办事效率可以啊,这么周到,还请了画师记录临摹呢,这下我不心疼你那银子了,这钱花得值!” 卿如许只扫见册子上勾勒着人像和景色,她心里既好奇也不安,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要让自己冷静,便转身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只仰头细瞧阮红妆的神情。 阮红妆是个心里不藏事的人,但凡有半点想法立刻就上脸。 “......这就是叶烬衣啊!哎哟,啧啧......瞧这身条儿......这模样......”她连连摇头,又乜着眼睛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身形,“......还真是个对手啊!卿如许,你看!我早说了这女人可不得了!长成这样,恐怕是个妖精变的!这放眼长安城所有红楼楚馆,像她这样姿色的,我看也就林翠阁的敏姑能一较高下了......妖精!肯定是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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