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风垂下眼帘。 “后日灯会,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他撇下这一句话,终于转身出门。 听得脚步声渐远,卿如许缓缓地咬紧了自己的唇。 可终是按捺不住自己胸中汹涌的情绪,她猛然将手中的笔狠狠地摔在地上,又倾身将那一桌子的书卷杂物尽数扫到了地上。 轰隆一声。 砚台沉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乌黑的墨点溅在雪白的墙壁上,尽是狼藉。 在重新归于寂静的屋中,卿如许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第二百六十四章 魏国公宴相威胁 之前查着了多日的账簿,终于被卿如许寻得几分端倪。 “承玦这两年申请过的几笔军饷名目倒是很正,可是你看——”卿如许指着账簿上的人名,给一旁的承奕看,“这几笔军饷的押送人员里都有这个人。这两年官员调动很多,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承奕看了看,只觉陌生,道,“商茨......这个人倒没怎么听过。” “你不清楚也很正常,他是平卢节度使,常年不在帝都中,咱们哪有机会见着他。”卿如许想了想,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看看这个人。近几日不是各地节度使朝圣么,这个商茨肯定也来了。” 承奕见她说着就要走,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浮躁?” 卿如许回过头来,“上回要拨给边疆的军饷正要开始押送,如今平卢节度使抵京,他肯定也要去确认的,若是赶上,不就有机会知道什么情况了么?不能错过。” 承奕略有犹豫,但还是站起身来,“索性本王今日无事,便陪你一道吧。” 外地节度使抵达京都,一般都会住在驿站里。卿如许同承奕到了驿站,商茨却不在,问及去向,驿站的官兵也作不知。俩人正欲离开,却听得大厅有人提及商茨。 “.......商茨今儿早朝已经面圣,他在地方上颇有民心,也算是地方一霸了。如今来到长安,王侯公卿哪个不要笼络他的?这不,下午魏国公家办寿宴,就把他请去了.......” 卿如许眼睛一转,魏国公府不就是承奕上回选妃时意欲选定的那个魏葇她家么? “魏国公府办寿宴殿下怎么没去?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 承奕扬了扬眉,“你上回给人家魏葇当众泼茶,你今儿还敢去人家家里?” 卿如许撇撇嘴,“这个商茨眼下这么热手,下回哪里还见得着呢?总不能让您亲自把他堂而皇之地召来问话吧?没事儿,左右您去了魏国公府,视线就都在您身上,他们哪里还会想着一个我?” 这是拿他当挡箭牌了? 承奕瞪了她一眼,但到底还是同她一起去了。 果然三皇子一到,在座宾客无不想起头先流传的承奕选妃之事,那魏葇也不知是私下做了什么,惹得原本已经跟太后定了要写进懿旨里,却被三皇子又一笔划了。故而众人明里暗里地盯着承奕和魏国公,等着看戏。 承奕老成持重,谈吐间端得是个四平八稳。魏国公原本就对把嫡女嫁给他一事心有顾虑,后来听得承奕划掉了魏葇的名字,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对承奕也心生龃龉。可如今当面见得这位三皇子,感受到他一身的气度,渊渟岳峙,不苟訾笑,竟让人心生好感。 见着承奕同魏国公说话,卿如许径直去找到那个商茨,见他坐在席间,她便挑了个斜对角的位子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用余光打量着他。 过了一会儿,见得四皇子承玦朝商茨走去,俩人耳语了半天,时不时地回头瞧着身边众人,似是在说着什么私密的事,不想引起旁人注意。然后商茨招呼下人过来,跟他说了什么,便见那个下人急匆匆地走了。 卿如许略一犹豫要不要跟过去,只是慢了半刻起身,就被承玦给发现了。 “哟,这不是咱们的少师大人么?” 卿如许刚起身,如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看着承玦朝她走了过来。她想着也该行个礼,又被承玦按住了肩头,“少师不必客气,免礼。” 承玦说着便坐了下来,举着酒杯,“来,少师,敬你。” 卿如许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下人消失在转角处。 “四殿下安康。” 她也拎起酒杯来同承玦喝了一杯。 承玦一副惯常的笑脸迎人,“今儿怎么突然来这儿了?我以为少师大人喜欢清静,不愿意来这种热闹的场合呢。” 卿如许道,“我也以为四殿下不喜见到我呢。” 承玦道,“少师说笑了。你能哄得幕羽倾心相见,又能哄得父皇关怀有加,你这么了不得,我又怎会不喜见你呢?” 卿如许听得他那句“父皇关怀有加”,语气中有些深意,她扬起唇来。 “那是,一个是陪伴你多年的挚友,一个是你的父亲, 他们人人都对我好更甚于对你,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承奕听了也并不恼,轻声道,“原先是幕羽从中阻拦,倒叫我遗漏了些事。那个一直护着你,站在你身后的那一位江湖人......”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卿如许骤然握紧了手边的酒杯。 俩人离得很近,声音也压低到不被旁人听到的程度。 “其实我最近正在思考等我抓到他后该如何收拾他......听说在以前的乐野国流行一种刑罚,我觉得给他正合适......” 他凑近她的耳畔。 “......等我捉到了他,我会在他清醒的时候,于他的颈后划一刀,隔开皮肉,就可以捏住他的脊椎骨,顺着开口的地方一节一节往上拉,就能把整根脊椎拔出来。你能想象那个声音么?咯哒,咯哒.......到时候你会看到皮肉脱离,骨头上还沾着被撕裂的血肉,整根脊椎都会从那一个伤口中被完整地剥离出来。到时候你猜这拂晓的领头人,他还能活么?” 承玦声音很轻,却让听者更觉毛骨悚然。 卿如许猛然回头,面上已然色变。提及顾扶风,她终究有些难以冷静,心头像被火烧一般慌乱。 她恨声道,“承玦,你做梦。你动不了他的,除非,你先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承玦很乐于见得她这副浑然失色的模样,道,“还真是......被说中了。看来这个人果然对你很重要,这下,就有意思了。” 他笑容不减,可双眼中却露出志在必得的狠戾,然后缓缓起身,转身离开。 卿如许瞪着他的背影,一时脑中思绪万千。 从六哥被人谋害之后,拂晓在各地的分舵都有些不太平,表面上像是官府作为,可实际上像是有人在暗中布局,为了引出顾扶风。这些会不会也跟承玦有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知她与拂晓之事的? 不待她多想,便见得斜对面的商茨突然起身离席,而他身边的一个下人明显有些鬼鬼祟祟的。 卿如许扭头看了一眼正被魏国公拉着见魏葇的承奕,略一踌躇,终是转身独自朝商茨跟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故技重施入险局 待得承奕抽身出来,寻便宴席也没见到卿如许,而商茨也不知去向。他问了仆役,顺着卿如许离开的方向一路寻过去,已是入夜,越走便越心慌。 走到一半,他猛然顿住脚步,朝一旁的阿汝道,“本王自己过去就是。” 阿汝一愣,正要反驳,“殿下不可......” “......无碍。本王心里有数。”承奕打断了他,又从怀里卸下腰牌,“你现在拿着本王的令牌,去南衙领兵过来。人到了先不要乱,潜藏在附近,等你看到有旁的人马到了,你们再进来。切记。” “旁的人马?”阿汝略一思索,立时会意,躬身道,“是!” 卿如许跟着商茨,见他出了魏国公府便披了一件斗笠,穿街走巷,走到一处宅邸前,消失在了大门里。 卿如许见大门似有缝隙,并未关严实,她站在门口,手扶在门上,脚下却是一顿。 那时她明明已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终是一脚踏了进去。 商茨走到一座库房前,在里面转了转,又出了门,压低帏帽离开了。卿如许见得那屋似乎忘了上锁,便走到屋前,轻轻推开了门。 满屋银灿灿的元宝,在月光的照耀下,像一条盘踞于屋中的银鳞巨蟒,朝她缓缓地吐着信子。 银光映入她的眼眸中,脑中也似响起一声惊雷,卿如许心中大骇! 下一瞬,她背脊发寒,转身就跑! 这一切,明显就是一个陷阱!从二皇子当日引诱她对军饷生疑时,她就已经钻进了承玦的局! 如果说今日满屋的军饷就是承玦计划的最后一环,他要如何确保自己一定会走入局中呢? 他知道卿如许一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于是故意将账簿上留下的这一点破绽露给她看,等着她咬住鱼饵。而后她会去查商茨。 驿站大厅中那几个闲谈的官员显然是故意诱她来到宴会的,可是找到她后呢?她今日同商茨毫无交集,难道他安排那几个官员,只是为了确保她能找到商茨,并跟着他来到藏军饷之地? 可是他要让她找到商茨,不需这么迂回,那么这会是为什么呢?这其中必然漏掉了一环! 她仔细回想今日在宴会上做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商茨和承玦耳语,显然是做给她看的,之后承玦突然来找她闲谈,让她以为是他故意要绊住她,可承玦既然设了局,又怎会多此一举? 卿如许猛然止步。 她站在原地,突然开始摸自己的衣衫,上下搜寻了半天,终于在腰畔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拿出一看,果然是一枚铜制钥匙! “承玦......”卿如许暗自咬牙,胸中一阵阵怒火直窜。 承玦今日来找她说话,除了要刺激她激怒她,也是为了给她衣衫中塞入这枚钥匙!无奈她当时被他的话夺去了注意力,根本没留心他何时动得手脚。 如今院内空空无人,待官兵到达,见得那满屋的官饷和她身上的钥匙,纵是她长了一身嘴,又怎么说得清楚? 卿如许想明白后,也不敢再停歇,继续朝门外跑去。 当日承玦用左骁卫骗她去荒宅,还历历在目,如今他故技重施,竟然又让她着了他的道儿了!真不知是该说承玦越来越了解她,还是因为她太过大意。 待卿如许跑出宅邸,见周边的几条巷弄毫无人迹,太静了,静得出奇! 她当下亦是一愣。 若是承玦是为她布的局,为何眼下她已经入瓮,为何他还迟迟未收网? 除非......他要捕的人不是她,那么这个人就是...... 承奕! 当她想到这个名字的一瞬,也正巧看到这个人出现在了巷口。承奕似并未察觉异样,见得她的面,直直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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