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没有回应。 顾扶风看着她,眼中带着一种无措的迷茫,痛心地问道,“你........你舍得?” 见她不语,他抬起手来,试图去触摸她柔美的脸庞。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么?” 然而卿如许偏了偏头,躲过了他的触碰,话音冰凉。 “.......这半生都是我欠你,你需要我如何还,我定尽力。” 她的眼眸,是那样的冷,仿佛再也热不起来。 顾扶风看了她半晌,终是松开她的手,垂着漆黑的眼。 “呵......到底是我一厢情愿......” 他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 “......我不需要你还。前尘过往,一笔勾销,你不欠我,你自由了。” 他转身欲走,可足下却突然踉跄了两步,又勉强稳住身形,方才离开。 冬日的晨曦也照不进低矮的长廊。 在无人的小院里,卿如许独自站在阴影中,忽然泪流满面。
第二百七十六章 当别酒肆血屠戮 雨,不知是何时开始落的。 起初只是一滴一滴,怀着缓慢的间隔,并不足以惊扰她浑噩的梦境。 所以她还在那片记忆中的树林里穿梭着。 树林里的草,生长的是那样的茂密、那样的挺拔。雪色的衣袂翻飞,一个身影在她眼前一闪,就在那片连绵的惝恍的绿影中消失不见了。 她停住了。 幕羽,是你吗? 林子里的草,长得比人还高,大片大片的青杉木直冲天际,令她也仿佛要快被这片幽深所吞没。 她四下张望,找寻。 世界寂静,耳畔只有风声呼啸。 幕羽,你在哪儿? 她惊惧,不安,想高声呼叫。可却仿佛被人攥住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响来。 她低头,却看见了自己的手。 她掐着自己的脖颈,用力的,凶狠的,疯狂的。任指尖在皮肤上拓下紫红的印子,又深深地陷入到皮肉中。 痛。 好痛。 她是不是......要死了? ——卿卿。 有人在唤她。 她猛然回头。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阳光在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他就像是站在洒金的雨中。 他看着她,眉眼温柔,斜唇轻笑,缓缓地,朝她伸出手来。 可是—— 那手上却是鲜血淋漓。 他的身上有一个被刀刺穿的血洞,鲜血已经沾湿了大半衣衫。唇边也蔓出猩红,顺着削瘦的下巴流了下来。 他是谁? 他又唤她,卿卿。 他站在风中,却有一种破碎的,惊心的壮烈。 眼神深情,唇边苦涩,笑得仿佛是在告别。 时间静谧无声,多少岁月从他们两人中仓皇经过。 那一刻,她才突然想起了他是谁。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好多,仿佛他的生命也即将在顷刻间流失消亡。 一种巨大的失措感与恐惧感,如山一般朝她压了过来。 不! 不要! 卿如许猛然从床上惊起! 她独自坐在自己的屋中,浑身冷汗浸透衣衫,胸脯剧烈地起伏! 门外,暴雨滂沱,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 “姑娘!姑娘!姑娘开门!姑娘!” 卿如许定了定神,猛然跳下床来,赤足奔到门边,豁然拉开了屋门! “怎么了?!”她问道。 阿争站在门口,满头满脸的雨水,脸色惨白,满眼惊恐。 “主子......出事了!” 咸阳城四九斜街,当别酒肆。 轰鸣的雨声,让酒肆成为一个独立于世界的存在,不会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如今还是正午,原该热闹无比高朋满座的酒肆,却成了一座肃杀的修罗地狱。遍地残缺的桌椅板凳,摔碎的酒坛,以及—— 尸体。 巨大的血腥气盖过了酒香。站立在一楼厅堂中的男人拎着一柄长剑,衣衫是黑的,剑是红的,鲜红。 而他的周旁,是几十个已经空了的酒坛。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带着明显的醉意。一双乌黑的眼睛黯淡无光,看什么都仿佛隔着一层灰蒙蒙的大雾,仅在斗转腾挪间偶尔抬上一抬。 可他一次次出剑,斜刺,收剑。 却疾如火蛇雷电,准得不差毫厘。冷漠地洞穿着一个又一个向他扑过去的身体。 一名灰衣男子正坐于二楼的栏杆边,他已经坐了许久,也看了许久。 望着楼下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他瞳孔微缩,缓缓地收紧了蜷在唇边的拳头。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柄剑,却好像并无开锋的打算。 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白衣人,那人也一直注视着楼下,可腰畔的长剑却已经焦不可耐,露出半寸雪亮的光。 “第几个了?” “.......十七。” “十七?” 白衣人眉心一紧,“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醉了么?” 灰衣男子目不斜视地答,“是醉了。” 白衣人问,“他明知约你今日来此决战,怎么还敢喝这么多的酒,是疯了么?” 灰衣男子沉默了片刻,才淡声纠正道,“不是疯了......是入魔了。” 白衣男子一惊。 “走火入魔?” 他眼带狐疑,又转头定睛去看,果然见得那名黑衣男子神情有异,他从一人身上拔出长剑后,就朝后踉跄了一步,于唇缝间,也漫出一缕鲜血来。 “呵,我原以为是喝醉了,原来真是入魔了。” 他回头看向灰衣人,眼中带着一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可太好了,机会难得!人是你约来的,你不上?” 灰衣人嘴唇轻启,“......只是,想等等。” “还等?” 白衣人口中嗤笑了一声,道,“再等,你可就只能等到你师兄的尸体了。不管你了!我可要上了!这个扬名立万的便宜,我捡定了!” “......小心......” 灰衣人的半截话音才落入空中,眼前白影一闪,就见白衣男子人已翻身跃下栏杆,飞身而去。 他在心中轻叹一声,继续补完了那后半句话。 “......送人头。” 白衣男子一跃到厅堂,看着前方正在交手的众人,他找准个空档,长剑一甩,划破半空,便直直地朝人群中央的黑衣男子刺去,口中高声喝道: “顾扶风!拿命来——” 黑衣男子闻言,微微侧头,露出犹如刀凿斧刻般的俊美侧颜,和脸颊上一道细长的血痕。 他的宝剑“不用”此时正插在一人身上,他便抬脚踹飞了那人,一把拔回长剑,转身就去格挡白衣人的攻势。 两剑相接,撞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白衣人大喝一声,使出浑身内力,猛然注入剑身,便将顾扶风逼得连连倒退! 二人面面相顾,彼此横剑于胸前,相距不过三寸。 白衣人见顾扶风脚下踉跄,剑身已经贴近胸腔,似有不敌,心中大喜。他便更加攻势凶猛,誓要将男人逼到死角! 顾扶风则在不断后撤中,却猛然抬起眼皮。 冷漠的面容上,那双风华万千的俊眸闪过一丝阴枭。 白衣人只觉长剑之下那一股抵挡之力猛然消失! 因他用了全力,人突然失了支撑,脚下便是一个趔趄,人也依着巨大的惯性向前方冲去,一时无法停止! 而那原本被他死死地制于剑下的人影,竟然凭空消失了! 下一瞬,他便汗毛直立,浑身的血液都骤然朝颅顶涌去,背部升起一股深寒! 人对危险,总会有着一种天然的直觉。 然而,这种直觉,还是来得太晚了。 顾扶风一个回旋闪身,长剑在半空中低啸了一声,便朝着那全然袒露在自己面前的脊背豁然斩了下去! 剑势凶猛,杀气腾腾! 一下子就从右肩贯至左股,伤口深身入骨,鲜血顿时如泼墨飞溅! 而顾扶风于落地间一个急转,手上长剑也随之变换角度,又再一次猛然刺进了白衣人的后背! “啊—” 长剑洞穿了年轻的心脏,剑刃笔直地穿透了前胸! 白衣人的瞳孔睁得无限大,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惧。 当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口中大片大片地涌出时,那股在濒死间挣扎跳动的心,也终于归于寂静。 他死了。 从加入战斗到死亡,前后不过须臾。 “……他好像是天山派的大弟子王熙谷……” “什么?天山派的也来了?可他方才……才出了一招就……” 人群一时缄默。 众人俱心惊不已,无人敢再轻易上前。 顾扶风面无表情地抬脚踩上他的肩头,用力抽回了自己的长剑。 他的手指雪白,上面沾满血红。 素白的剑身吃透了鲜血,不住地滴落着血泪。一滴滴,一点点,沿着破旧的地板,汇入了那被打翻的热汤中,流成一圈猩红的印迹。 顾扶风缓缓转身,人就站在血圈中。 蒸腾的血气不住上涌,缠绕在他的身上。 他的容貌本就异常深邃俊美,在这股令人胆寒的煞气中,仿佛一位来自地狱的弑杀神罗。 二楼坐着的灰衣男子破云淡淡地看了眼趴伏于地上的,那具已然了无生气的尸体,又望向再次被人群包围起来的顾扶风。 没想到,距上一次他们的交手不过百日,这人的剑术竟又精进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依旧是.......毫无胜算啊。
第二百七十七章 浑然入魔不识君 待得卿如许赶到当别酒肆,整栋楼都已归于寂静。 她才踏进门口,便被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激得一阵干呕。 崔昭正带着拂晓的人处理遍地的尸首。 卿如许一把拽住他,急急追问道,“......扶风?扶风呢?” 崔昭,“你别慌,他不在这儿。” 卿如许眼前一阵阵发黑,“那他......去哪儿了?有没有事?这么多人要杀他,他怎么应付得过来?” 崔昭叹了口气,“人还没找到。” 卿如许急得眼圈发红,“怎么会没找到?” 崔昭从未见过卿如许这般惊慌,忙安抚道,“你别急,没找到也不是坏事。之前十一哥同嵘剑阁的破云立下约定,今日要在此一战。可我方才将酒肆中查了个遍,没有一具是那破云。所以我猜测,他现在可能正同十一哥在一起,只是不知道去了何处。” 崔昭轻轻拍了拍她,“方才八哥和十哥已经去找了,但我得留在这儿善后,你可以想想他会去哪儿。” 卿如许这才勉强稳下心神,点头道,“好。我......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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