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俱是大喜,齐齐惊呼。聂新和阿争当即喜极而泣。 卿如许则紧紧地望着男人英俊的眉眼又重新焕发生机,热泪盈眶,喉头哽咽,竟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顾扶风体内真气流转,麟间世这才抽回掌力,调匀内息。 顾扶风虽然已醒,但到底身负重伤,虚弱不堪,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人便又阖上眼,精神不甚清醒,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麟间世便又同聂新阿争小心地扶着顾扶风躺平,让卿如许给他处理伤口。 这半晌功夫,卿如许情绪大起大落,此时她满是鲜血的手接过阿争递来的药瓶与针线后,竟有些拿不稳。那握着针的手抖了又抖,几经平复,才终于为顾扶风缝合好伤口。 待包扎完他身上最后一处伤口,卿如许终于不堪疲惫,两眼一黑,就朝地上栽了过去。 ----- 寂静的屋舍中,火炉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药汤,屋中沁满药香。 女子拿着蒲扇坐在一旁,扇子轻摆,一下一下地吹着火焰。 重伤的男人已在躺在榻上躺了两天两夜,虽从鬼门关下暂时被抢回一条性命,可到底伤得太重失血太多,至今仍未脱离危险。 故而卿如许根本不敢睡,只得时时观察照料着。 这里是栖篁城外一处僻静的院落。 那天夜阙楼之战后,叶烬衣和她的孩子也被拂晓救回,顾扶风未死,逐夜人的计划算是彻底落败。拂晓虽折了些人,但也算借着银鞍军的力量,让逐夜人元气大伤。而今薛不臣带着所剩的逐夜人不知所踪。 因这一战声势太大,为恐拂晓的行踪暴露,十七人众中只留下阿争、须染和云想容陪同卿如许,一起照料顾扶风。 夜半时,卿如许便赶着他们回去睡,云想容原想替她,但见她格外坚持,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这两日,承奕发来的飞书一封又一封,催促着卿如许立刻返回长安。但她一心扑在顾扶风身上,根本无暇思考长安那边的混乱。信函都被她堆在桌子上,只作不见。 窗外天色暗暗,火光映照进她眼眸中,也化不开那分暗沉的孤默。 “.......咳......” 屋中突然响起一声并不清晰的咳嗽声。 卿如许慌忙放下蒲扇,几步奔到床前,撩开帷幔去看榻上的男人。 男人双颊消瘦,唇边生起淡淡的胡茬,俊白的面容带着无限的疲惫与憔悴。 他缓缓抬眸,不甚清醒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卿如许的鼻头一下就红了,她一时心绪激动,竟也说不出话来,就只拉住他的手,两眼看着他。 顾扶风的眼眸中也一时闪现过许多情绪,半晌,他才回握了握她的手。 看着她纸一般苍白的面颊,和那连日未眠的乌青眼圈,顾扶风勉力出声道,“......我......没事......” 卿如许听罢这句,只觉心头愈加酸楚,眼泪就又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地滚落下来。 顾扶风见状,面上神情异常复杂。 那些沉睡前无数让他痛苦的回忆,又再次回到他的脑海中。 他缓缓垂下眼眸,乌黑的睫掩住眼底黯然,手却紧紧地攥住了女子,似在压抑着胸中难以名状的情绪。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黯然沉郁写沧桑 过会儿,顾扶风才又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你去睡会儿吧。” 说罢,又推了推她的手。 卿如许拿衣袖擦干面上泪痕,兀自调整好心绪,这才又转头回望外头的天光。 窗外静谧,炉子上的炭烧得火红。 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他,感受着那分熟悉的气息,清冷的眸子倒影着一点红色的光,盈盈柔柔的。 半晌,她才又转回头,低垂着下巴,道,“......天快亮了,一会儿九娘醒了,会过来替我。我......” 她顿了顿,“……我有点累,我先在你这儿睡会儿。” 她说着,就自顾自地踢掉鞋子,转身摸着床沿倾身下来。 顾扶风低垂的眼皮微微翕动。 女子俯身凑近,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瞬间盈满他的鼻尖。 床沿不宽,她紧贴着他而卧。 顾扶风的手微微蜷起,缓缓地将头朝里侧偏了偏。 卿如许枕着小半边枕头,一抬眸就能看见男人宽阔的肩和白皙的脖颈。只属于他的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一点一点地抚慰着备受折磨的心。 她闭上眼,又抬了抬手,悄悄地攥紧他的衣角,这才缓缓地让自己放松下来。 顾扶风沉默地望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感受到身旁的人呼吸渐匀,他才从黑暗中缓缓转过脸来。 暗室中,她的脸庞近在咫尺,一缕乌发遮住她光洁的额头,轻蹙的黛眉泄露着她的不安。 顾扶风注视着她,眼中光影变幻万千。 天蒙蒙亮的时候,本来沉睡中的卿如许浑身猛然一震,人便瞬间惊醒。 顾扶风受她牵动,也睁开眼来看向她。 卿如许微微抬头,急促地呼吸,额头上已经沁满了冷汗。 “......做噩梦了?”顾扶风问。 卿如许失神地望向他,紧握的手指带着明显的惊惶。 顾扶风张了张唇,想问她梦到什么,却见她突然垂下眼眸,眼圈竟有些泛红,道,“......嗯,幸好不是真的......”她说罢,又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颊,侧着头道,“是我吵醒你了。你你再睡会儿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再来看你。” 她说着就爬起身来,又转身给顾扶风掖了掖被角,才又跻上鞋,出门而去。 顾扶风望着突然空空荡荡的屋子,也有些发怔。 然而女子却还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没有立刻离开。她苍白的面颊上已布满失控的泪痕。 她无法忘记梦里的景象。 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男人静静地躺在石台上,面无血色,气息全无。 这个画面就这样深深地烙印进了她的心头,她的梦里,让她时时揪心,时时痛苦。 她转过头再次看了眼屋门。这一切都不是梦,他还活着,他就在里面。 卿如许又站了半晌,才梳理好情绪,又疲惫地朝回走去。 待到晌午,卿如许睡了一会儿后又起来给顾扶风换药。 九娘从一旁的炉子上盛着汤药,须染也送了汤食饭菜来。阿争去街上买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又把大小食盒摊开来。 阿争说,他打问了下,这些都是南蒙最地道的点心,他跑了好几家铺子才买全了,都是主子喜欢吃的。 顾扶风听了,就“嗯”了一声。 须染走上前来,说,那日骁骑营以平乱为名出动,营救被俘百姓,逐夜人的罪行被披露,如今声名狼藉。南蒙朝廷已在全颁发通缉令,誓要为惩奸除恶,将为祸百姓的邪恶组织除尽。现在拂晓还在追踪逐夜人的行动,他问顾扶风,如果找到薛不臣,他打算如何处置? 顾扶风道,先查,等查到再说。 卿如许给他上了药,问他,疼吗? 顾扶风皱着眉,摇了摇头。 卿如许说,你要多吃些东西,这样伤才好得快。 顾扶风就又“嗯”了一声。 之后,屋中便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瓶瓶罐罐的响动,和炭火的噼里啪啦声。 待卿如许替顾扶风处理完所有伤口,两个人就面对面坐着。卿如许望着他,可男人却侧着头沉默地望向窗外。 而窗外,什么都没有。 众人也只能沉默地将一切看进眼中,神情中都带着一种相似的叹息。 顾扶风不只是受了伤—— 他变了。 他不再爱说话,也不再爱笑。仿佛有一种沉默的阴郁永远地留驻在他的身上。 卿如许端着托盘的手指有些泛白,她站了起来,顿了顿,才低着头走了出去。 而后的两日皆是如此。 顾扶风的精神恢复了许多,但人还是十分沉默。 待得卿如许再一次出了顾扶风的屋子,人却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院中那株长势甚好的海棠树,眼底无尽黯然。 她站了多久,阿争就陪了多久。 等卿如许终于想起离开,阿争才忍不住,转身又走进了顾扶风的屋中。 “主子......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扶风望向窗外的眼眸慢慢转回,道,“......你说。” 他坐在榻上,那一双星眸沉郁平静。唇边胡茬青青,整个人愈显沧桑。 床边立着的那一柄“不用”,原本银亮的剑身也似蒙尘一般,锋芒不再。 阿争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酸涩,道,“主子,你......你不要怪姑娘.......她.......” 他不善言辞,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顾扶风道,“.......我没怪她。”他淡淡垂眸,”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争看着他,回想起昔日在卿宅里一家子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场景,想起顾扶风以前那般洒然爱笑的模样,只觉心中万般难受。 “主子,你,你不要难过.......我,我虽然不懂这些.......可是我觉得姑娘心里头有你。那日你走了,姑娘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好久.......” 顾扶风沉默了一会儿,眸子变得愈加深暗。 阿争迟疑了片刻,又道,“还,还有.......还有件事,主子,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他看着他,神情异常担忧。 那一日,那一支玉簪握在闭眼沉睡的男人手中,也握在颓丧绝望的女子的手中。 阿争跟在卿如许身边多年,如同弟弟一般陪着她走南闯北。他见过她对待拂晓众人温柔悉心的模样,也见过她在官场上大义凛然的样子,她好像永远都那么坚强勇敢、无所畏惧,像一束光,不仅照亮自己的路,也顺带引领别人。 可是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也许把她想得太过坚强了。 “......主子,我后来常常后怕。我在想,如果我们晚到了一刻呢?” 只要再晚一刻,那支玉簪便会立刻洞穿她的心脏。 而今日种种,都将在那一瞬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顾扶风目光中带着惊异,也似受到极大的震动。 阿争看着他,低声唤道,“.......主子.....” 顾扶风手握成拳,似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胸中的波动。半晌,他又忽然垂下头来,道,“......我知道了。” 阿争想了想,又道,“主子,姑娘为你一定也是什么都愿意......” “......阿争。”顾扶风打断道。 他侧过头,天光在他高耸的鼻梁侧打下一小片阴影来。 “......阿争,你不明白。若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这对一直这样认为的我来说,太残忍了。” 他闭上双眸,欲言又止。 最终,也只留下无法言说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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