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人若与这四字有关,却又是将她自己置于死路。 如若他声称这闯诏狱和刺杀承瑛的人,与他查到的盐枭是两拨人,那这些人为何要做这些事,又该如何解释? 若他说他们有意设计一切,要嫁祸于他,那为何时机又如此凑巧,非要赶在纵火和私盐查案当天? 而今皇帝疑心已起,任承玦百口莫辩。 承玦心思极快,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中了一个连环计。 他方才一时大意,疏忽了承瑛说的刺杀一事。他确实派人阻拦承玦,却并未派人暗杀他。可他一开始说的就是刺杀,可见他早就算好了一切,而且,这还是一个连环计。 承瑛利用江陵案,不仅在宁帝面前得到表彰,也狠狠地拆掉了他的部分羽翼。这只是第一环。 承瑛还查到了他联合部分官员,打通黑市,贩卖私盐一事。这是第二环。 承瑛利用自己处理盐枭证据纵火一事,在诏狱纵火,以此诬陷他欲灭口李侍郎,此为第三环。 承瑛找人伪装刺杀,透露这玉皇代宁的信息,嫁祸给盐枭,又联通了闯入诏狱一事,诬陷他犯了谋逆之罪。这是第四环。 最后,承瑛还做了最重要的一步,便用第五个环将那第一环与第四环扣在了一起,让他彻底地钻进这个五重连环套里出不来了。 那就是,他算准自己会如何辩解,会选择自断一臂,交出盐枭。 如若他没有交出盐枭,那他这谋逆之罪便没有落点,所有案件都指向一个主谋,虽然那个主谋可能是他,但是一切都太顺撇了,顺撇到它就像一个布置好的局。 贩卖私盐罪、纵火罪、劫狱罪、谋逆罪,全都一股脑儿地扣在他头顶上,这太不合理了。 以宁帝的多疑,他也许根本就不会相信,也会认为是有人故意嫁祸给他。 更何况,这些案件都没有真凭实据来证明是他所为。 而如今他交了盐枭,拆散了这个连环套,一切便都真真假假更不分明了。 他表面上好像撇清了私盐案与自己的关联,却是把自己拖下了水。那谋逆之罪会像一颗火种一般,落入宁帝的心中,让他不断地猜忌自己、质疑自己。 卿如许看到这里,微微扬唇,便转身离去。 今天这一战,并不会让四皇子获得什么实质的罪名。 她从来都没有轻敌过,也知道要拉下四皇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所以她不急。 她知道,无论是贩卖私盐、勾结官员、杀人放火,这些罪名其实都没什么用。因为送到宁帝那里,宁帝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轻处置。 但是,有一条罪,是宁帝绝对不能容忍的。 ——谋逆。 她这一招,便是诛心之招。 这种罪,不能做的太实,因为太实,就会太假。 但也不能做的太虚,因为太虚,就没有实了。 就是要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更让人心里难受。 因为隔了一颗心,被猜忌的人,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拥有。 卿如许走在这座偌大的宫殿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终于能在这波谲云诡、步步惊心的皇城中,大口大口地呼吸了。
第二十三章 无心皇权冷相拒 为澄妃看诊后,三皇子承弈便遣了马车送卿如许出宫。 卿如许今日差阿争去办别的事,便没安排自己车马在宫外等待她,想着就在街上遛会儿弯儿回去,承奕知道后也没吭声,继续一路送她回府。 回想澄妃今日的状态,是比她初见时好了一些,还有些精神同她寒暄了几句。 不过澄妃这病是长期忧思过度,已经病入膏肓,她的方子并不能治本,只是帮她提些精神,让她多拖几日罢了。 她觉得三皇子心中对澄妃的病情是清楚的,只是他与母亲感情深厚,内心不愿意接受罢了。 承奕从见了她,就没拿正眼儿瞧过她,面容冷若冰霜。马车已经驶出紫宁宫,也不见他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听得车轮滚滚。 卿如许想了想,主动道:“那日臣因突发急事半路告辞,实在无礼,今日向殿下致歉,还请殿下谅解。” 她坐在车中,朝他郑重一揖。 承弈闻言冷哼了一声。 他第一次在乾华殿见到她,见她三言两语就逗得陛下开怀。他也听闻了她在朝中的实际,当真是长袖善舞,行为乖张。她主动接近他,又做些事来百般讨好他,却又轻飘飘地反说成是他自己误会了。 她现在仗着替母妃诊治这一件事,便好像吃定他不敢同她撕破脸。在别人面前,她就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俩人私下相处时却不见她真的有多守矩懂礼,还把他一个堂堂皇子当街撇下。 卿如许见他面上显露几丝厌恶之色,心中无奈。 马车驶过闹市区,进了一片空空的街巷。 卿如许这才缓缓开口:“三殿下讨厌我?” 承奕不置可否。 “三殿下既然讨厌我,又何必亲自送我?要让我碍着你的眼,倒是我的罪过了。” 承弈瞟了她一眼:“你这是在赶本王走么?” “我是在感谢殿下。三殿下是不是知道我近日行事高调,得罪了不少人,担心我回家途中会有不测,所以即便心中不喜,却还是愿意送我回去?” 承弈颦了颦眉,被她拆穿了心思。 卿如许道:“三殿下能抑制心中不喜,送我走这一遭,如此可见,三殿下确如传闻所言,温良敦善,识大体,有格局。” 承奕最看不得她这谄媚的样子,冷声说道:“别给本王灌迷魂汤。” 卿如许撇了撇嘴,觉着如果今日不同他说开,恐怕随着澄妃的病情恶化,他以后更不会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了。 她主动道:“殿下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何要主动向你示好么?” 承弈望向她,道:“你肯说了?” 卿如许点点头,谨慎道:“不知殿下,对未来有何打算?” 承弈闻言,脸色却顿时沉了下来。 当你问及一个皇子的未来,那大抵是与皇权不可分割的。 承奕不愿同她绕来绕去,只想着一杆子打翻她的算盘,教她早点死心,便冷声道:“我无意皇权。” 卿如许听他直白点破,抿了抿唇,又问:“为何?你不信你能成事?还是,你不愿同两位兄弟相争?” 承弈斜睨着她,却未回答她,反而言语嘲讽:“你倒是好野心,不愧是三接擢贤令名动天下的,宠臣。” 卿如许面不改色,她希望找到承奕不愿参与夺嫡的原因,并试图说服他,“如今太子之位空悬,你有机会的。太子是作蛊道求鬼神诅咒之罪,犯了陛下的大忌,他没有可能再触及帝位了。” 承奕眯起眼来,道,“这些事知者甚少,父皇当日封锁了乾华殿,为了封口斩杀了当日在场的所有宫人。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卿如许一心想着如何说服承奕,继续道:“澄妃娘娘的家族显赫一时,在朝中人脉通达,若你想要起势,必然还是有人愿意支持你的。” 承弈闻言突然冷笑了起来,“你就这么想撺掇我去争权?” 卿如许道:“我想知道为什么。陛下这一年来都未处置太子,便是有意要放纵其他皇子去争去抢,二皇子与四皇子都在着力建功,就连年仅十三岁的六皇子都在课业上努力,暗中去讨陛下欢心。你为何……” “看来你这功课做得还不到位。”承奕突然打断她,眼神轻蔑。 卿如许不解。 “本王本不想同你解释太多,但你既然一直追问,本王便与你摊开来讲。” “你以为父皇是表面上忌惮皇储之争,实际上放纵儿子争斗从而择选能者?”承弈松了松挺直的脊背,“你错了,他是真的忌惮。” 承弈转头看向卿如许的眼睛,“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分权。” 卿如许的眉深深地簇了起来,“这,从何说起?” 古来帝王均看重立嗣,立长立贤,都是为了择出下一代君主继承大统。帝王年轻时或许还会忌惮皇子对自己的威胁,但随着他年迈,皇储争夺势不可免,只是需要尽量平衡。宁帝已经高寿,早该做下一步打算了。 “你方才提起我母妃,你既然对这朝局诸事了解的清楚,那你可知我母妃的遭遇?” 说到澄妃,卿如许知道她本是国师之女,年少时便倾慕当时尚是皇子的宁帝,俩人成婚后一度也备受宠爱,但宁帝登基后却没有立她为后,后来国师犯了大罪,澄妃家族倒塌后,宁帝便因为国师之事迁怒于她,从而冷落了十几年。 卿如许听他这般,难道澄妃与宁帝的故事还另有蹊跷? “还请殿下指教。” 承奕想了想,道:“我母妃是国师之女,我外公是三皇子一派,自然不嘱意当时尚是四皇子的我父皇,何况我父皇已有正妻,母妃嫁给她也只能做妾。” 卿如许认真听着,这些她也都知道。 承奕继续道:“但我父皇,却对我母妃颇为执着,他暗中收买了我母妃身边伺候的下人,在一次她去寺庙拜佛之时,强要了我母妃。我母妃清白之身被毁,才被迫嫁给了她。” 卿如许怔了怔:“澄妃,是被迫的?” 一代帝王,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换取一段婚姻,实在令人咋舌。 承奕点了点头,道:“……后来他们成婚后,我父亲待母妃也是百般柔肠,于是我的母妃便被他打动,深深地爱上了他。外公也只好暗中扶持我父皇,直到我父皇登基,大权在握,我外公倒台,他便将我母妃弃如敝履了。无奈我母亲却深爱他入骨……” 承弈面色凄然,又带着咄咄恨意。 “……父皇为了夺嫡,斩杀了自己的两位亲兄弟,这你们也都知道。但太子哥哥被我二哥和四弟所陷害,你以为我父皇真的不知情么?哼,他这样的人,为了皇权已然不择手段,视王位如生命,又怎会愿意分权?” 卿如许面上无波,但心中暗自震惊。都言虎毒不食子,宁帝对自己的孩子竟然也如此忌惮。但她一时无法理解宁帝对皇权的这份疯狂的痴迷,迟疑道:“可……可陛下终会老啊。” “老?哼,他觉得自己还年轻着呢。有了那群炼丹道人,兴许他还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呢。”承弈冷声讥讽。 “不过,我看父皇对你倒是颇为宠幸。”承弈斜睨着她,“可你也别太高兴,想来他是见着你想起了朝凤。当年他明知戎狄的契摩王生性残暴,朝凤嫁过去定然活不了,却还是毫不迟疑地同意了和亲。朝凤从小敬爱他,他兴许午夜梦回时也会心中有愧吧。” 卿如许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 马车停了下来,似乎已经到了卿府门口。车外传来宫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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