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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如许坐了下来，道，“昨晚实在困乏，未能给祖母抄完经卷。不过所剩不多，待会回去孙儿便立刻誊抄，午时再给您送来。” 太后佯怒道，“谁要你这般辛苦？抄经原是你非要揽下，要尽孝心，若是哀家的意思，只望你每日轻松一些，开心一些，愿意多来我这里陪我这个老人家说会儿话，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卿如许笑笑，“祖母还年轻着呢，不信您问问明芳。” 明芳接过话来，“是啊太后，您这皮肤养得细腻粉白，若要不知情的人猜您的年纪，定要大吃一惊。” 太后乐呵呵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卿如许，“明芳原是个嘴笨的，就你，要带着我宫里的丫头一起油嘴滑舌，哄哀家开心！” 卿如许净完手，看着那诱人的糕点，伸出手，却在触到盘子的一刻顿住。 她的神情有微的变化。 太后道，“怎么了？” 卿如许摇摇头，这才拿起糕点，轻声道，“没什么，在想该吃哪个好。” 太后忍俊不禁，“傻丫头，这些都是给你备的，没人同你抢。” 卿如许将杏仁糕放进自己的盘中，口中道，“那就好，还是祖母疼我。许是方才吹了风，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喝口热茶。” 她伸手端起自己的茶杯，低头轻抿，却只用嘴唇轻沾杯沿。 她的目光又落回装着杏仁糕的瓷碟。 瓷片薄，釉质细腻，呈黄色，上有青色月纹。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春猎之日惊险生 众人抵达骊山，宁帝未出猎，暂时在营帐内休歇。其他人分四路进林，四王承玦往西南而去，三王承奕往西北而去，各部众人分别往东侧和东南而去。卿如许头一回参加春猎，宁帝也不好驳了她的兴致，准她同南宫暮辞等一众官员往东侧而去。 南宫扯了扯缰绳，看着马上一身玄色圆领胡袍的卿如许，指了指她背上的银翎弯弓，笑道，“那么小一张弓，能打着什么？” 卿如许道，“你们是贪丰不辞多，而我是重在参与。” 南宫回头看着春猎的阵仗，突然叹了口气，“往年春猎可都要更热闹。” 卿如许想了想，低声道，“帝王家事，终不过是这样一个循环。若有人想得明白，路自然能走得宽广。” 南宫抬了抬眼皮，“你都知道了？” 卿如许朝他拱手，“嗯。还没来得及谢你，上回和这次。多谢。” 南宫道，“不必。上次是卖个人情，这次是表示诚意。只不过我以前确实也没想到今日之局面。” 卿如许想起当日在大理寺质问南宫时的画面，又道，“.......其实你也算没选错人，殊途同归。” 南宫无奈笑笑。 许是周旁人马众多，惊到了密林中的一头觅食的梅花鹿。那鹿猛然从林中蹿了出来，众人纷纷勒马，拉弓相向。 “快！射鹿！” “看咱们谁能拔得头筹！” 箭簇穿越密林，纷纷扎进了草丛里、树干上。有一支箭扎进了那只梅花鹿的腿上，鹿当即绊了一绊，可凭着动物的本性于生死关头也不敢松懈，只拖着流血的伤腿继续朝前奔去。 众人又立即策马去追。 片刻后南宫回头，却已寻不到身边那名女子的身影！ “如许？” 在另一边的密林中，卿如许正策马向深处奔去。 但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路人——那是宁帝拨给他保护她的禁军。 她策马策得有些急，头上已经沁出一层汗，于奔波间也有些顾不得周围。下一瞬，就见眼前一道白光一闪，骏马不及躲闪，马膝猛然被什么一绊，登时凌空！下一瞬，卿如许整个人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马蹄声哒哒，有人从林子的另一侧出现，一声轻笑过后，开口道，“皇姐这么着急，这是要去何处？” 卿如许扶着疼痛的腰身，见得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上，面上笑容得意。 她又朝后回望，却见原先追在她身后的禁军，此时竟在承玦身后勒马，只静静看着他们这边，并不靠近。 卿如许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余光这才瞥见旁边有一条细细的银线，反射着清浅的银光——这显然就是方才绊倒马儿的机关。 “承玦，你还真是装备齐全，煞费苦心......” 承玦笑道，“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卿如许爬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又看了看承玦身后的背着长刀和长弓的兵士，“我若有事，父皇用手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 承玦抬手勾过背后的长弓，道，“那又如何？一个来历不明的公主，不至于为你跟自己的亲生儿子过不去吧？” 羽箭搭弦，银亮的箭头闪着寒芒，直指向卿如许。 他的声音也突然隐去了素日春风化雨般的笑意，音调逐渐转寒。 “上回的一箭之仇，今日.......是不是该还了？” 咬紧两头的弦发出咯吱咯吱的紧绷声。以这么近的射程和力道，足以洞穿一具血肉之躯。 卿如许站在原地，手攥成拳，望着那锋利的箭头一动也不敢动。 箭弦瞄准的地方，日光投出绚丽的斑影。 承玦道，“今日可真是个好天气，老天对你也是偏心。” 卿如许道，“毕竟人在做事天在看。” 承玦哼笑了一声，“那就看看，老天能保你到几时？” 他正要松开弓弦，却忽然听得一声浑厚的男声。 “逆子，你在做什么！” 在不远处，宁帝突然坐着大马闪现，他的身侧是三皇子承奕。而林子的四周也突然显现出一群羽林军，齐齐包围此处。 承玦一愣，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切。他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身后的将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承奕朝宁帝道，“父皇，儿臣早就说了，四弟心术不正，谋害皇姐之心不灭。” 宁帝骂道，“逆子！还不收起弓弩，你难道真想杀了你皇姐不成？” 承玦已然明白过来此局，他看着承奕，缓缓收弓，又突然一笑，“父皇，您怎么来了？” 他又回头看了眼卿如许，轻飘飘地道，“我不过是同皇姐玩闹罢了，父皇何必.......”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卿如许突然一手抚住胸口，神情痛苦，忍了又忍，终是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下一瞬，人就似风中落叶，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一幕，显然令众人错愕，宁帝瞪大眼睛，高声呼道，“苒华——” 承奕也勒紧缰绳，皱眉喝道，“来人，立刻将四皇子承玦拿下！” —— 帐篷中药味浓烈，太医进进出出。 “陛下，苒华公主脉搏不稳，臣以为有中毒迹象。只是这种毒臣还不清楚是什么，因而无法贸然下药。” 宁帝看着面前的几位太医，道，“中毒？她怎会中毒？” 他威严的目光有看向帐中所有的婢女内侍。众人见状，齐齐吓得伏跪在地。 宁帝道，“把这些宫人全部关押起来！严刑拷打，朕就不信没人会招！” 承奕上前一步道，“父皇，如今皇姐危在旦夕，时间不等人。儿臣以为，这些宫人充其量就是执行之人，查起来太慢。” 宁帝看向承奕，“你是说.......” 承奕道，“四弟对皇姐恨之入骨，他或许清楚皇姐所中之毒。” 宁帝略一沉吟，又看了眼帘帐之后躺着的女子，道，“来人，把承玦提调到朕的营帐，朕要亲自审问。苒华身边的宫人，都交由大理寺审理。” 说罢又吩咐承奕，“你在这里看好她，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她。” 承奕一揖，“是，父皇。” 见宁帝离开，承奕走到太医身侧，道，“几位辛苦，本王知晓你们已经尽力。几位先且去隔壁休息吧，相信晚些时候便会有论断。届时，还请诸位太医医救苒华公主。” 遣散完众人，承奕撩开纱帘，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姑娘，低声道，“人走了。” 原本昏迷不醒的女子此时缓缓睁开眼。 “走了？” 承奕沿着床边坐下来，看着她发白的唇色，道，“你可有不适？” 卿如许坐起来，又看了看外头，才道，“有点晕，有点想吐。不过还好，可以忍耐。” 承奕又问，“严重么？” 卿如许道，“还好。我昨日带走一块杏仁糕，细细查验了里面的馅料。其实也不算是毒药，就是一些苦杏仁。” “苦杏仁？” “是，少量食用并无大碍，可若每日进食，过量便会呼吸困难，从而致死。所以银针查不出来，我也大意了。” 承奕又道，“这一回，倒要谢谢二哥。若非他提醒我要提防太后，我也想不到祖母给你的膳食会有问题。” 卿如许道，“方荣手下那丫头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我身边眼线众多，。当时我在城墙下见着她，就觉得意外，仿佛她非要跑到我面前打翻一个杯子似的。后来看到那装杏仁糕的盘子，发现竟跟那杯子花纹一致，这才长个心眼。” 承奕道，“万幸。” 卿如许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刚刚陛下说要严刑拷打我的人，可是你给我的那俩，还有......” 承奕道，“放心，他们不会受多少伤。他们会作为证人，举证承玦下毒并嫁祸太后来谋害你。” 卿如许反问，“嫁祸？” 承奕眸光一闪，看着她，“你知道了？” 卿如许看着承奕，无奈道，“原来你也知道。” 承奕叹了口气，道，“我只知祖母从来与我不同心，那她自然会与别人同心。” 卿如许想了想，“所以，先是太子，现在是承玦？” 承奕道，“应该是。可是你怎么知晓的？” 卿如许靠回软垫上，“我原也没想明白她为何害我。可是后来我想起来太子谋逆案审理的那日，皇后最后看着林相，却平白提起太后。当时皇后已被定罪，可她独独说了这么一句，那就不会是无用的话。所以我就猜测，当日皇后能伪造懿旨调令宫中军卫，也需本就是太后在背后刻意推波助澜。” 她顿了顿，“林相......自然也查到了此事，他作为此案主审，在大殿之中半字未提太后之罪，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可能已私下同太后达成某种共识。况且，林相做事最是妥帖，皇后和太子都已下马，皇室也需要颜面。” 承奕点头道，“祖母年纪大了，她同父皇又并非亲生母子，她一直都想要追封自己的嫡子，会掺和这些事倒也不意外。” 卿如许点了点头，“老人家，被时光催着走，心急走岔路也是有的。” 承奕看着她，“她险些害你丧命，怎会只是岔路？” 卿如许洒然地笑笑，“许是她明面上确实待我不薄，总归恨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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