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这位殿下,还真是记仇啊。 卿如许摇了摇头,简单朝颜太古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往回去的路走去。 对了,承奕刚才走的时候说什么? 好像是—— “过些日子,我去找你。” 他约她过几天相见? 这意思是,他有意要同她谈一谈夺嫡的大事了? 卿如许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因为惜悯安慈而升起的雾霾瞬间驱散,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颜太古只看得卿如许的背影,见她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以为她真的受了挫,还在后面高声劝慰着:“卿大人,别气馁!以后多向殿下表表忠心!殿下会体谅的!” 嗯,以后是要多表表忠心了。 卿如许大步朝前走去。
第九十章 酌雨亭中叹黎明 三更天,星月高悬,南郊酌雨亭。 几匹快马在车道上驰骋,待到酌雨亭前才突然勒马。亭中坐着两人,一男子腰间别着一柄素剑,一女子身着玄色衣袍。 众人落马后,朝男子躬身作礼。 顾扶风略一颔首,众人起身。他看向正中间的一人,道:“滁州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定能过得自在惬意。” 聂三儿单膝下跪,道“谢恩公相助,能让我的母亲和弟弟离开这牢笼。待这阵儿风波过去,我聂三儿再到您跟前报恩。” 顾扶风笑着扶起他, 道:“别叫恩公了,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叫声十一哥亲近些。” 这些日子以来,聂三儿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内心挣扎。顾扶风那日送到他耳边的话,似一种指引,令他无时无刻不想随着那指引而去。可他身上毕竟还背负着一家老小的性命,不敢贸然行事。 直到前几日,王垚死了,死在小侯爷的刀下。 他看着王垚脖颈上缓缓流淌的血,和来不及阖上的双眼,仿佛觉得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是他自己。 于是他终于鼓起勇气,拿着那片金鳞,不顾一切地去了银器铺子。 而今,终于一家脱困。 他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此时听得顾扶风的话,更觉震动,一时眼中一热,盈起热泪,哑声道:“十一哥。” 顾扶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听崔昭说你以前工于书画,以后就别握刀了,安心写字作画。把滁州的景色画下来,送去崔昭在金陵的文书楼里,一画千金,以后啊,我们就都靠你养活了。” 听得顾扶风调侃,聂三儿也笑了笑,“十一哥说笑了。我好多年不提笔,早已生疏。等这阵子过了风头,您要看得上我,我也想来帮大家伙儿。崔十四哥说,我这副好耳朵,也许能帮上大家,往后有需要到我的时候,十一哥尽管使唤我。” 顾扶风点点头,“嗯,你先回去好好陪陪家里人吧,过段逍遥自在的日子,别的以后再说。不过眼下,我确实还有一些事要问问你。” “十一哥请说。”聂三儿道。 顾扶风走到卿如许身边,朝聂三儿道,“是想问你,关于杨臻的事。” 聂三儿听崔昭提起过卿如许,此时便朝她抱手行了一礼,道:“侯爷的事,我也只是知道一些,十一哥尽管问,我绝不隐瞒。” 顾扶风与卿如许眼神交汇了下,顾扶风率先提问:“杨臻那座私牢里,可关押过什么特殊的人?” 见聂三儿认真回想,顾扶风提醒道:“譬如,我曾在牢中见过一群年轻女子,他们是何人?” “若说女子,那似乎……”聂三儿想了想,道:“……是混族女子。” 卿如许神色变了变,同顾扶风相视一眼。 顾扶风又问:“混族女子?你怎么知道?” 聂三儿道:“因为这事儿常有,大概每两三月一次,会有新的一批混族女子被被送入侯府。” “什么?”卿如许不禁低呼。“这事有多久了?” 聂三儿解释道:“差不多也有两年了。” “既将这些混族女子关入大牢,那便是说,这些女子并非自愿了?你可知这些混族女子是何底细?杨臻为何这样做?”顾扶风问道。 聂三儿回忆了一下,道,“这些女子好像确实不是自愿的。因为每次送她们来侯府,都是很隐秘的,一般都是从后门入。最开始时,我只知道每两三个月会有人送来一匹染料和布面,可我那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那些染料和布面都带着非常浓重的香气。” “后来有一回,我看到那装染料的罐子盖儿动了一下,才发现里面藏着人。我听侍卫们私下聊天,说那罐子里确实装了人,布面里头卷着的也是人,从口音和相貌能判断出——那些都是混族女子。” “你说香气?”卿如许追问道,“是指香料的味道?” 聂三儿点了点头。 卿如许默了默。原来那日画屏香坊的金画屏说的运送特殊的东西,运送的竟然是混族女子。 “这些混族女子后来都去了何处?” “应该……”聂三儿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都死了。” 一般进了安平侯府私牢的,大抵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为此,杨臻特意拨了一组人,专做处理尸首的活计。 听说那些混族女子的死状之惨烈,也都不大能让人能说得出口。 顾扶风的脸色凝重了许多。过会儿,他又问,“杨臻府上有哪些常客?” 这么多混族女子,杨臻总不见得都是为了自己独享。 聂三儿道:“时常会有一些达官贵人,还有……二皇子,他也常来。” 顾扶风看着聂三儿,俩人大概明白彼此话中所指。顾扶风点了点头。 卿如许手握成拳,脸色冷然。 顾扶风见话已经问得差不多,便走到聂三儿跟前,道:“行了,也就是这些。你们快上路吧,你把在长安这些年的不满与委屈也都忘了吧,以后,又是新的人生了。” 聂三儿点点头,他看了看卿如许,又看了看顾扶风,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顾扶风。 “这是一个混族女子写的,她那时被关在牢里,求我们中的一个侍卫姚平帮她递信,说她在长安有认识的人。姚平见她实在可怜,虽然收了,但一直不敢递,找我商量。可我俩还没商量完,就听说那女子已经死了。” “后来姚平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恼了小侯爷,被侯爷处置了,那时我处理姚平的东西时,才发现这封信姚平一直都没丢,还偷偷缝在了他衣服上。不过这信已经被烧毁了一半。我想着,兴许姚平就是因为这封信才送了命,那这信,太重了,我就没敢把这信毁了。” “十一哥,卿姑娘,这世上苦命的人太多了。这个,如果……如果你们用得到,那兴许姚平这一死,也还值当些。” 聂三儿行礼告辞,一行人又护送着他离去。 卿如许展开聂三儿留下东西,那是一段布卷,应该是匆匆忙地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布上以血为墨,书写了女子此生绝笔。 那些被凌辱被践踏的委屈,如今已化作白骨皑皑,曝露于乱葬岗中,家人不识。 顾扶风与卿如许沉默了一会儿,胸中皆是愤意难平。 半晌,卿如许握着布卷站了起来,向亭外走了两步。 她目光灼灼如火,望着天地交汇处的黑暗,似是而非地问道:“这天还会亮么?” 顾扶风走到她身边,望着亭外的一株海棠,低声道: “会。春花不会缺席结果,正如拂晓不会错过到来。”
第九十一章 龙元殿外听案情 天蒙蒙亮时,卿如许回到大理寺,正好见到因公事忙碌,昨夜宿在了大理寺舍馆的寺丞杜影书。 她这才听闻昨晚南宫暮辞交代唐羁,今日要与大理寺卿朱衲一同上朝,去向陛下禀报朱雀街一案的结案情况。 卿如许诧异道:“朱雀街一案,这就要结案了?” 杜影书点点头,道:“听唐羁说,这个案件已经都查理清楚了,前日他已经梳理成文字,上报给了南宫大人,朱大人过目后便已经向陛下递交奏折,简单阐述了案情。因此案牵涉重大,故而今日便是要进宫当着群臣的面,通禀案情个中细节了。” 卿如许微微颦眉,她身为寺丞,按寺律来说所有案件要在几位寺丞共同盖章后才可定论,怎么这案子还未在大理寺过了流程,就要上禀了? “那此案,你可知道具体情况?” 杜影书皱眉道,“我前日听闻案子查清,也去找唐羁问了问,可唐羁却闭口不言,还说是南宫大人嘱咐的,在汇报陛下前还需保密。可你说这朱雀街之案,多大的事儿,谁不好奇呢?” 杜影书素来与唐羁爱拌嘴,此时他气呼呼地道:“同为寺丞,也不知道这唐羁是不是故意拿话堵我,故意不告诉我呢。难道我会因为知晓个情,就去抢了他的功劳不成?如许,你说,你说这唐羁是不是仗着比咱们先入大理寺,就老这么摆谱?” “杜大人莫要多心,兴许唐大人确实是得了南宫大人的令呢。咱们都是同僚,唐大人断然不会在这般小事上,非要驳了您的面子。” 卿如许随口安慰了两句,便找了个由头,出了大理寺。 她怀里还装着昔日宁帝赐给她的入宫令牌, 便让阿争驾着马车直奔紫宁宫去了。 在大宁,诸在京文武官员四品以上,及监察百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及诸位皇子,皆须每日朝参。 卿如许入了宫,便直奔龙元殿。她本以为陛下御赐的令牌只能准她出入宫门,却没想到这令牌着实好用,一路畅通无阻。只是待走到殿外的石阶下,就被禁军拦住了。 所幸她站的位置也能听得殿中人声,她也便安然立在阶下,细听朝臣议论政事。 待众臣谈论过蜀中大旱、边疆动乱、南境战事等,这才终于听得朱衲大人请奏朱雀街一案。 接着,南宫暮辞的声音响了起来:“禀陛下,朱雀街一案现已查明。” 卿如许竖耳静听。 “当日朱雀街口死者六人,其中三人为长安本地人,因当日观礼人数过多,人潮涌动,故而意外磕碰,受伤而死。另外三人,为外地人,先后抵达长安,都宿在景阳客栈中。三人于祭天大典当日前往朱雀街,同衙差发生了冲撞,后皆主动求死,而并非京兆尹衙门的衙差故意伤人。” “哦?这三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寻死?”宁帝问道。 南宫回答道:“禀陛下。此三名死者,一位是河源府清河县七品詹事,姓宋,年三十七岁,家中有一妾室,却于四个月前突然失踪。一位是河源府的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姓李,家境贫寒,妻室早亡,如今家中只剩下老人与他的女儿相互依靠,但女儿也于半年前失踪。第三位,则是长股府的百姓,是一位妙龄女子,姓阮,她的妹妹于三月前失踪。这三人,均是为了寻找自己家中失踪之人,故而来到长安城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61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