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常鹤伦不过前朝血脉余孽,倒也过于自信了……庆慈实在无语。 萧静沉思片刻,道:“那玉佩定然是那个时候被常鹤伦捡去了。” “常鹤伦?”于夫人有些糊涂,“王爷是说小姐救下的那个怪人?他捡走了小姐的玉佩?” “也是那个风水先生常二,”庆慈快嘴道,“此中曲折,不好解释,于夫人知道二人是同一人便可以。” 于夫人闻言,似懂非懂点点头,看向萧静:“敢问王爷,这人也同梅家倾覆有关?” 萧静颔首:“马奎峰同常鹤伦,二人共为梅家灭门一案的主谋,再除去共犯张清风以外,筠州本地知州府,应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半当年收了马奎峰二人的封口银子。” 庆慈重重点头,道:“王爷说得极为是!筠州那么大,马奎峰和常鹤伦再如何也不能只手遮天,若是没有筠州本地官府的庇佑,定然做不到这么些年不走漏半分风声。” “说书人说当年梅府下人逃出者不足十人,除去隐姓埋名者,其他冒头的大概也都被官府给捉到了,”萧静道,“至于芳草的娘……” 庆慈叹一声,接过他的话:“芳草的娘大概是幸运逃到了清潭,不过她有了癔症,别人也很难将她的话当真了。” 于夫人认真听着,眼中又有泪欲落下,她慢慢攥紧拳头,恨声道:“怪道当年我托着去筠州打探的几拨人,回来全都那般统一的口径!” 萧静手指叩了叩太师椅扶手,沉吟道:“那枚玉佩如何到了张清霜手中?张清霜与常鹤伦何时认识的?他们二人在京城法宏寺那日,究竟是恰巧重逢还是彼此约定好的?这几个问题眼下是关键。” 庆慈将这几个问题在心中一一过了,摇摇头。 “王爷,我觉得张清风大概也不清楚的,此事或许还是得从太后本人口中确认才行。” 萧静颔首,思量一番,道:“一会重新再审张清风。”说完,下巴微点,示意庆慈带于夫人离开。 庆慈会意,便上前一步,亲切挽住于夫人的手臂:“于夫人,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今日麻烦你来,我这就请金鳞甲送你回去。” 庆姑娘竟然能使唤得动北疆王府的亲卫……于夫人心里惊讶庆慈必然与北疆王关系匪浅,又感叹二人郎才女貌,瞧着倒是极为般配。她转身冲二人恭敬下跪,磕了个头,真挚道:“民妇不敢称麻烦,反而要感恩王爷和姑娘,这么些年还愿意审理梅家这桩旧案。此番若是能替小姐姑娘洗刷冤屈,相信兰汐同民妇一样,一定甘愿结草衔环,来世为王爷和姑娘做牛做马!” 庆慈将于夫人扶起来,冲萧静挤挤眼睛,恭维道:“夫人不必多礼,王爷为人最是赤诚,且刚正不阿,惯常眼里容不得沙子,定会肃清这等不公不平之事的。” 于夫人听后,又是一阵道谢。庆慈同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冲萧静笑笑,转身领着于夫人出去了。 萧静望着庆慈身影,他微不可察地摇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又自嘲一笑。过了一会,他唤来燕然,吩咐道:“一刻钟后,将张清风再提到审室。” 燕然称是,抱拳要走,萧静忽地又唤住他。 “燕然,你跟随本王多年,是否觉得本王是刚正不阿的赤诚之人,以及……眼里容不得沙子?” 燕然想也未想:“当然。” 萧静有些意外。 军中多年,他向来奉行严苛军纪——谁坏了军纪,那么就军法处置,绝不手软——说句实话,那会的他倒是敢自认一句‘刚正不阿’,可回京摄政的这两年,面对官场上‘水至清则无鱼’的状况,以及某些未曾伤及根本的官场腐坏,萧静不得不调整往日在军中的行事风格,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一手打巴掌,一手给颗枣,才能将局面平衡住。 这两年,他听惯了萧胤钦佩自己洞察其奸、张党评自己城府深重、以及百姓赞自己战功赫赫,却还从无一人夸自己“赤诚”。 赤诚。萧静心中默默滚过这两个字,这二字实在过于厚重,似乎不能形容自己。 不是不够好,而是萧静自认不堪相配。赤诚——那得是心中纯净之人才配得上的词儿。他萧静,可算不得什么心中纯净之人—— 他幼时在冷宫受排挤长大;去军中最初的目标也不是为国为民;连获战功自然有体恤边疆百姓动乱的意图,但十几岁时候的他,那时更多的还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像别人证明他这个皇子并不是一个任人轻视的软蛋。 年幼的萧静在那个时候,更多的是想证明——不论是他的母亲、他的出身和血统、他整个人,都不比大哥、二哥以及其他皇子兄长差在哪里。 而这两年,他位极人臣、日理万机,心怀更多的是对太子萧钧的愧疚、对萧胤身份的感同身受,对北疆王府的声誉考量,以及血脉里对大魏天然的责任感驱使。 论赤诚,萧静自认尚且不配。 说来他与庆慈这丫头认识,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而已。萧静沉默了一会,这样的自己,竟然也能给庆慈“赤诚”的印象? 不知为何,萧静听庆慈用“赤诚”来形容自己,心中竟然有些名不副实地心虚。他定了定,沉声道:“燕然,难道你不觉得所谓‘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赤诚之人十分愚蠢?” 燕然一脸木头样,却一字一字道:“赤诚是十分珍贵的品质,但凡真正了解王爷的人,便会知道王爷身上是有的。” 萧静没说话。 过来一会,他才道:“本王随便问问,你且去提张清风,本王一会便到。” “是。”燕然挠挠头,走了。 庆慈送于夫人上了马车,又重新回了刑室。推门见到萧静正站在一墙的刑具前,似乎在发呆。 “王爷,于夫人走了。” 萧静回过神来,转身走到太师椅前,撩起衣袍坐下,又抬脸,冲她招招勾勾手。他眉眼俊朗、双眸漆黑、亮如星辰,低声道:“你来。” 庆慈不明所以,眨眨眼,快步走了过去。 “王爷,怎么了?张清风人呢?” 萧静紧紧盯着庆慈的小脸,却道:“关于梅雁栖那套成婚后不改口的理论,你如何看?” 作者有话说: 二更准点送上,今日是勤奋阿奴~
第166章 闹岔 ◎恐怕是有人刻意告诉了他真相◎ 如何看待梅雁栖那套成婚后不改口的理论? 这话倒是把庆慈问得一愣。不过她想了想, 坦白道:“我觉得梅雁栖实在优秀,先不提他这想法是对是错,单是他愿意站在阮筝一方考虑事情的态度,就很难不令人敬佩。这世间, 女子最是难做, 就好像明明我才是药王谷里最出色的医者,可众多师叔师伯们却总拿“不过是个要嫁人的女娃”说事儿, 我一次考校第一根本压住在他们的嘴, 需得次次第一才能叫他们敢怒不敢言;而您看, 当年明明是阮筝心善救人、常鹤伦却恩将仇报,可到了张清风嘴里却变成是阮筝主动招惹, 这也太令人齿冷了,”她说着,又有些气愤,嘟囔道, “若我是阮筝, 当年遇见常鹤伦便给他一刀算了,倒也省得日后这么些个麻烦。” 萧静抬手, 用小指勾住庆慈的小指, 将人往前带了带,声音低喃:“你说的对, 这世道,女子们总是要比男子艰难一些。” 二人距离瞬间贴近, 庆慈站着, 萧静坐着。从庆慈的角度垂眸, 却看到萧静正认真捻着自己的手指, 似乎在左右端看。 “王爷在瞧什么?”庆慈忍不住问。 萧静长睫鸦黑一片, 像一把漆黑扇面,遮住眼眸内一片深情。他轻轻松开庆慈的手,身子后撤,抬头看她,道:“只在想着,本王似乎应该补给你一份及笄礼物。” “及笄礼物么?”感觉萧静的指尖温度似乎在残留在肌肤之上,庆慈不好意思搓了搓,冲萧静笑嘻嘻道,“虽然我是喜爱收礼物的,但及笄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哪里就需要王爷补?” “本王没资格补?” 怎么还要上赶着要花银子……庆慈被逗乐了,正想开口,门外燕然道:“王爷,张清风带到。” 萧静嗯一声:“带进来。” 门被打开,张清风一身狼狈,又被燕然给提了进来,扔破布袋子似地往地上一扔。 没想到转眼功夫又要挨审,张清风伤手撞到地面,愈发疼得他心都在颤,一抬头又见萧静一脸闲适地瞧着自己,胸腔中忽然涌起一阵破罐子破摔的怒气,叫嚣道:“萧静!老夫为官十几年,好歹也你萧氏大魏呕心沥血过!你如此反复折辱老夫,不如索性一刀杀了我!” “呕心沥血?”萧静冷笑,“芦州刘启高、马家马世俊、清潭县的黑鹫山矿洞以及江南道四州府,哪一家的银子你少要一分了?连江南道修河道的银子你都敢贪,怎么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张清风嗬嗬大笑,声音像拉不响的风箱:“老夫辛苦爬到这个位子上,那些银子都是我应得的!你萧静天潢贵胄,一出生便吃喝不愁,又怎可知寒门学子为了考学进京,需得付出多少倍的努力?” 一旁庆慈轻飘飘讥道:“你努力什么了呀?当年若不是梅雁栖对你匿名资助,你或许连筠州府的地界儿都没踏出去过呢……” “不可能!”张清风炸了一般,气急败坏地瞪着眼睛,“这你丫头不要胡说!” 庆慈白他一眼:“你这老头爱信不信!” 张清风胸口快速起伏,似乎依然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他满脸地不可思议,目光虚空,盯着半空,口中重复念叨:“梅雁栖怎么可能资助我……你们是在骗我……是在骗我……” 庆慈鄙夷地看他。原本她以为张清风的死对头是北疆王,现如今她才明白,想来张清风一生的死对头,是梅雁栖才对。 真不知二人年轻时候,在筠州发生了什么,能够令张清风如此忌讳梅雁栖,以至于梅雁栖人都死了十几年,他的名字还能成为压弯张清风的一根稻草。 “张清风,”萧静开了口,“你不会以为除了梅家,本王就没别的事情找你了吧?” 张清风还在念念有词,隐隐有些癫狂的迹象。 燕然见状,弯腰将张清风手腕间的铁链狠狠一提,张清风整个人顿时又痛得清醒过来。 “王爷问你话,老实点!” 张清风重新跌回地面,抽搐着从地上挣扎坐起。 “继续说一说,你当年与先皇后的交易。”萧静道。 “要我说可以,”张清风慢慢抬起头,眼神阴鸷,似乎下定了决心,“但我有个要求。” “你想要什么?” “我要见艺蓉一面。” 萧静无所谓道:“最后一面的话,本王倒是可以满足你。” 张清风垂下头,不再说话。 萧静下巴一点,燕然提着张清风离开了刑室,转眼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萧静和庆慈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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