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窗处漏下道道光线,笔直插进来,灰尘在其中上下飞舞。 满室寂静。 庆慈盯着那些飞舞的微尘,脑海里还在回荡刚刚萧静那句“张清风同先皇后的交易”。 二人能有什么交易? 是了,庆慈眉头一扬,思路瞬间清晰——张清风将亲妹妹送到二皇子府上做小妾,又生了萧胤,也没能博得二皇子的提拔。可五年前珍老太妃入葬皇陵如此重大的事件,偏偏就落在了张清风的头上。 张清风同先皇后当年一定存在某些交易的! 主理珍老太妃入葬皇陵的事儿一旦办成,那可是大大的露脸机会,怎么这等好事儿就被张清风给揽下了?要知道,当时张清风不过就是礼部一位侍郎,上有尚书,还有一位同品阶侍郎,若真论起来,也该是尚书大人主管才对。 另外,珍老太妃尸骨明明进了皇陵,为何今年又被发现被以散缚之刑,出现在了京中大街的屋顶?没了他张清风这个主要负责人的打掩护,这等荒唐之事儿如何成行? 庆慈腹诽,现在看来能促成这事的人,如今倒是十分明了了—— 张清风负责将珍老太妃尸骨运出皇陵,先皇后负责提供散缚之刑的具体做法,常鹤伦提供风水方面的参考,而张清霜即便没有参与,也绝对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 庆慈转念一想,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令常鹤伦又忽然翻脸,执意要将珍老太妃的骸骨一案通过汪友良和刘隆昌曝光出来? 常鹤伦同谁闹岔了? 是谁呢……庆慈怔了怔,又一拍自己脑袋,庆慈啊庆慈,你傻了不成?常鹤伦同谁闹掰,当然是同张清霜啊! 张清霜如今是太后,她儿子萧胤是皇上,而常鹤伦灭梅家夺财、化名厉九皋、偷师父的十八笑、资助法宏寺的空远、利用九足虫威胁冯项泉、施压云墨杀薛忠明、满城找文玺、寻梅家宝藏、在金鳞甲安插甲七、给卑戎瓦达下蛊虫、刺杀召南明赫尔和新神教教徒……他这么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始终动机非常清晰——皆是为了搅浑大魏局势,自己渔翁得利。 常鹤伦可是前朝十六皇子后代,他的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推翻大魏统治,自己做皇上罢了。 这张清霜岂能答应? 自然不能。 这俩人利益不再一致,闹翻是一定的。常鹤伦岂是不想着报复回去的主儿? 所以常鹤伦便借由薛忠明下江南道任节度使之机会,掀开了张清风在江南道盘根错节的势力网。后来见江南道河道一案,并没有给张清风造成实质伤害,又等萧静一众回京,从珍老太妃的散缚骸骨案入手,引诱汪友良等人接着寻宝的名义,一层层揭开张清风的罪行。 期间若是张清风与北疆王直接对上,斗上一斗,他常鹤伦更是乐得见二人两败俱伤。 只可惜,常鹤伦高估了张清风,也低估了萧静。一番斗智斗勇,萧静片叶不沾身,而张清风……庆慈垂眸看着狼狈的张清风,暗暗思忖,老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张清风能有今日,是常鹤伦这位当年队友的反水,更有他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孽力回馈。 庆慈将心中这番想法一一讲给萧静听,萧静听罢眉头越来越深,却点了几次头,表示赞同。 “不过……”有一点依然令庆慈十分困惑,“常鹤伦同张清霜闹翻的导火索是什么呢? 萧静沉吟片刻,忽然道:“是红颜驻。” “啊!”庆慈眼睛一亮,抚掌应和道,“没错,是萧鸾的红颜驻!是前太子萧钧的忽然谋逆!” 萧钧好端端地,等着先皇退位自己老老实实接管天下即可,如何会忽然做出弑父杀后的狠辣行为?除了他的妻女受到威胁以外,还有什么会令这位太子癫狂如此? 庆慈心道,萧钧一定在先皇后生辰当日发现了自己女儿萧鸾身中前朝奇毒红颜驻,而他对这位下毒之人的身份无比震惊,这才冲到皇帝处,与先帝后产生了冲突。 虽然那日具体如何冲突,如今已经没有一人可以作证,但庆慈隐隐觉得,萧钧一定是逼不得已——他当时既已犯了大错,若是一心想做皇帝,那不如干脆一条道儿走到黑罢了。 反正历史上的夺权的暴君又不是没有,多他萧钧一个也不算啥。 但萧钧没有那样的想法,否则他当日又怎么会在见到最敬重自己的萧静后,选择自刎? 萧钧一定不是奔着皇位去的,他是奔着自己的女儿萧鸾去讨个说法的! 萧静幽然道:“先帝后二人是年少感情,先帝做太子那会二人据说颇为恩爱,若不是先帝做了皇上,恐怕今生也就只娶先皇后一人。” “可先帝还是做了皇帝,娶了那么多女人,生了那么多皇子,”庆慈叹道,“先皇后孩子却没两年就夭折了……唯一的丈夫不再只属于自己,到手的江山不但从手边飞走,还飞到了她最厌恶的珍贵妃手中……先皇后大约是恨得厉害了。” 散缚之刑那样恶毒,诅咒对方生生世世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普通仇恨怎会做到如此地步? 萧静叹道:“确实,珍贵妃分走先皇宠爱,萧钧夺走夭折大皇子的太子之位,先皇后完全有理由给东宫萧钧下毒。萧鸾的红颜驻,大概率也是拜先皇后所赐。” 所以当萧钧知道了自己女儿被皇后所害,怎能不震怒? 见识了另一种父爱……庆慈长叹一口气,又道:“那萧钧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女儿中的是红颜驻呢?” 这药普通人并不知道,便是庆慈在第一次给萧鸾把脉的时候,也并没有将那些症状同一味早就失传的前朝秘药相关联。 萧静道:“恐怕是有人刻意告诉了他真相。” 有道理。 是谁呢? 庆慈在心中掰着手指头推导起来—— 先皇后自己是前朝血脉,是最应该了解红颜驻的人,先不管萧鸾的红颜驻是不是她的手笔,好好的皇后不当,她难不成真想光复前朝?在大魏她是皇后,回了前朝,她最多担一位长公主名号。 皇后和公主,孰是女子在世间的最高权力位置,这点就连年轻时候的常鹤伦都一清二楚。 先皇后未必是想让前朝光复,也不会主动惹怒萧钧,因此,这个刻意告知萧钧真相的人,不会是先皇后。 作者有话说: 收口中,尽量不要写漏~
第167章 恰好 ◎反正你早晚也要知道◎ 庆慈将排除先皇后的推测说了, 又道:“先皇后是最可能给萧鸾下毒的人,反过来再同萧钧坦白,实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觉得应当不是先皇后。那么如此一来,能告诉萧钧真相的人, 便只剩张清风、张清霜和常鹤伦, ”她想了想,再度分析道, “太子和皇后翻脸, 皇帝夹在中间为难, 闹起来的话定然难堪,大魏这种浑水局面定然是常鹤伦渴望看到的, 但我总觉得也不会是他。” 萧静站起身,问:“为何?” 庆慈提醒道:“若是明赫尔没有撒谎的话,常鹤伦那时还在召南呢。” 萧静嗯一声。 “那就只剩张清霜和张清风了嫌疑最大了。” “还有一个人。”萧静道。 庆慈一愣:“谁?” 萧静冲庆慈笑笑,朝她伸出手, 庆慈身体反应比脑子快, 脑子还在思考萧静所说的那个人是谁,手已经乖乖伸过去, 被萧静大掌一把握住。 萧静将人拉近至身前, 垂眸看她,问:“想知道当日东宫发生了何事?” 庆慈听出他话里有玄机, 大感意外,迎着萧静的视线, 反问:“王爷知道?” 萧静点点头, 牵着她出了刑室。京城冬天向来天黑得早, 眼下申时刚过, 天色便好像擦了层薄霜, 变得没有晌午那般亮眼。 “去找人问问便知道了。” 庆慈不知他话里究竟卖什么关子,更不知现下还能在哪里找到了解东宫的人,不过既然萧静如此说,那就一定有他的渠道。 庆慈点点头,索性便什么也不想了,跟着他的脚步走出幽深暗道,出了刑院。 二人转至前庭,姚千同和赵迦正围坐在矮亭石桌旁说话,身后站着两拨人马,一拨是京兆府的人,另一拨是巡捕营的人。 人群里,房丰眼睛最尖,率先瞟见萧静庆慈二人相携而来,立刻低低咳嗽一声,冲石桌边的姚千同使眼色。 姚千同和赵迦起身,忙带着众人迎上来行礼。姚千同问:“敢问王爷审出什么没有?” 张清风扣押在京兆府,而常鹤伦扣押在巡捕营。萧静给两边都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提这俩人审问。因此,姚千同这么久了根本没有过问过张清风的事儿,而赵迦亦然。 不用过问更好,姚千同和赵迦倒是落得轻松自在。 萧静言简意赅道:“有了些许眉目。二位大人又在聊些什么?” “在说从陵园带回的那具女子尸骨,”姚千同躬身歉意道,“冯治验过那具尸骨,道尸骨看起来除了中毒之外,目前找不到任何线索。” “姚大人可曾查过当年报失踪的女子的信息?”庆慈忍不住问。 姚千同道:“自然查过,但尸骨上线索不多,倒是一时能对上很多人,反而等于什么都没查到。” 庆慈点点头,那这可不大好办。 萧静沉声道“再查。” 姚千同忙应道:“是。” 萧静转向赵迦:“赵大人呢?” 赵迦恭敬道:“回殿下,厉九皋在宫内留存的档案记录他老家在冀州,但是派去冀州调查的人回来说,厉九皋给的地址是假的,他确实谎报了身份。” “嗯,”萧静早就猜到如此,道,“那便不用管了,赵大人日后协同姚大人调查那具女子尸骨即可。” “是。” 离开京兆府,萧静二人上了王府马车,掉头朝环城河方向驶去。 庆慈同萧静在车内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今日种种,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住了,燕然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王爷,翠香楼到了。” 翠香楼?怎么就来这里了? 庆慈忙掀开车帘,瞧见翠香楼三个大金字招牌在灰蒙蒙的天色里也熠熠生辉,十分招眼。 “走吧。”萧静率先下了马车。 “王爷,翠香楼里有了解东宫的人?”庆慈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是那位曾经到过王府的梁夫人,对吗?” 萧静道:“跟着来便知道了。” 翠香楼这会人还不多,小厮们跑上跑下,都在准备晚上的生意高潮。上次赵欢死那日见到的掌柜的,又迎了上来,冲萧静躬身行礼:“恭迎王爷!”又对庆慈道,“见过这位姑娘。” 庆慈连忙冲对方回了个礼。 “梁夫人呢?”萧静撩起衣袍,转身朝楼梯方向走。 掌柜的道:“梁老板在核对上一季的账目,说是挣得有点多,一下午都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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