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找庆慈那丫头?”常鹤伦的声音果真从正殿传来,他笑声得意,“巧了,二人都在老夫这,今晚重泰殿可是热闹极了!” 萧静正欲开口,殿里常鹤伦又道:“将丹拂子叫来,老夫有话问他,若是他来了,老夫就放人。” 说着,似乎拖了个人来到殿门之后,道:“丫头,给北疆王报个平安,好叫他知道我也并未为难于你。” 下一刻,庆慈的声音果真响起:“王爷……” 萧静眼眸一凝:“庆慈!” 只可惜,殿后庆慈话没说完,全都变成了支支吾吾的堵嘴声。 “姓萧的,老夫只给你半个时辰,丹拂子不来,这丫头便跟老夫一起死!”常鹤伦的声音再度响起。 “丹谷主一定会来,你别轻举妄动!”萧静沉声说着,飞快看一眼燕然。燕然会意,立刻转身奔出重泰殿。 常鹤伦拽着庆慈退到殿后。那里是张清霜血肉模糊的尸体,饶是光线再暗,庆慈都看得一清二楚。 血腥气息浓厚,绕在冰冷的正殿久久不散。庆慈强忍着恶心,把脸扭过去。 “庆慈!”殿外又传来萧静沉定的声音,安抚道,“莫怕,本王一定接你出来。” 一夜的疲累、混乱、委屈和恐惧全都涌上心来,庆慈忽然眼里蓄起了泪。她说不出话,只重重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什么?”常鹤伦在她耳边忽然问道,“他是王爷,你是平民,他会娶你?” 庆慈将眼里的泪意憋了回去,不搭理他。 “你这丫头也去过筠州?”常鹤伦也不在意庆慈反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自顾自道,“是了,你今年去过的……怎么样?筠州是个好地方吧?可惜你去的时候是夏天……合该去春天看看筠州,遍山遍野的山杏花……那一年老夫从山崖坠下,摔在山脚一株百年老杏树上,以为快要死去……如今闭上眼,还记得那杏花花瓣如同暴雨一般,几乎将人活活掩埋……老夫那个时候……再一睁眼……便看到了阮筝……” 庆慈秀眉紧蹙,她不想听常鹤伦假惺惺回忆这些被他美化过的单方面过往。 事实上,那一幕就是阮筝噩梦的开始。 好在常鹤伦说完这些之后,也陷入了沉默。庆慈松了一口气,她宁愿面对张清霜的尸体,也不想听常鹤伦谈及阮筝。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了燕然的声音:“王爷,丹谷主到了——” “王爷!”丹拂子声音还带着喘,“庆慈那丫头在何处?” 师父来了! 庆慈登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把口中布条吐出来,常鹤伦一把制止住她,一边手上匕首用了力气,一边对门外大声喝道:“丹老弟,十几年未见,上前来叙叙旧吧。” “厉九皋?”常鹤伦竟然真的就是厉九皋……丹拂子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他握紧双拳,朝正殿走去,大声道,“厉九皋,你当年假死,老夫还有笔账未同你算呢!你等着!老夫进去替换庆慈,你莫要伤害她!” 萧静见状,连忙提气跟在丹拂子身后。谁知殿内常鹤伦大喝一声:“停——都莫要进来,不然我就杀了这丫头。” 丹拂子同萧静连忙停下脚步。 丹拂子看萧静一眼,焦急道:“厉九皋,你到底要如何?” “阮筝是不是已经死了?”常鹤伦执着道,“老夫要听你一句实话。” “阮筝当年便死了,在你假死后第十日!”丹拂子怒了,指着正殿大门骂道,“当年害死她一家的不就是你吗?如今你怎么还有脸面问这种话?” “阮筝果然早就死了……”常鹤伦忽然全身脱力,他喃喃道,“那她女儿呢?她女儿人在哪里?” “她女儿还活着,”丹拂子咬牙道,“你放庆慈出来,老夫便告诉你。” “你先说,老夫再放!” “你先放!” “不说就等着给你徒弟收尸!”常鹤伦耐心告罄,一声爆喝,抬脚将殿门狠狠踹开,拖着庆慈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心!” 萧静飞快将丹拂子拉到身侧,转身仔细端详面前二人。他先去看庆慈,见她周身完好,还知道冲自己快速眨眼,便知她暂时无虞,终于放下心来;再去看常鹤伦,这才发现他双目中了毒一般,眼下两道可怖血泪,似乎已经目力不足视物,一身衣裳到处是斑驳淋淋的飞溅血迹,脸上伤痕累累,有些地方露出鲜红的伤口,单瞧着也能觉出痛苦。 萧静默不作声与庆慈又对视一眼,二人向来默契,萧静读懂庆慈示意的眼神,随即视线往二人身后后一定,这才看清一个女人正躺在血泊里,脸上血肉模糊一片。 那是……萧静震惊,登时反应过来,那是张清霜……常鹤伦身上的血应当都是张清霜的。 堂堂太后竟然就这样死了? 丹拂子一瞧庆慈身上都是血,脑子立刻炸了,他恨不得冲上前去,被萧静一把拦住,口中慌不择言:“你已经害了阮筝,现在还想对她女儿做什么?” 庆慈闻言一怔,觉得哪里不对。耳边常鹤伦长叹一声,忽然苦笑起来:“老夫尚有些财产,想留给她。” 丹拂子骂道:“呸!你的财产?别说她看不上,那些本来就应当是梅家留给她的!” “你还是这副臭脾气,老夫不想同你吵,”常鹤伦忽然抖了两下,嗓子眼里开始颤起来,连带着握着匕首的手指都在晃,“阮筝女儿到底在哪?” 他说着,愈发抖得厉害,手下一个不受控,锋利的匕首再度割伤庆慈的脖颈。 鲜红的血瞬间又流了出来。 丹拂子和萧静这才看到庆慈脖子上已经不止一处伤口,顿时全都急红了眼。 萧静咬牙:“庆慈!” 丹拂子也急了,再度冲口认出:“她女儿一直在药王谷!” 只有庆慈知道常鹤伦这是已经开始毒发。只见他身上颤抖地止也止不住了,听了丹拂子的话,却又桀桀狂笑起来:“你少骗我!药王谷老夫偷偷去过,阖谷上下……除了这丫头,其他人都来历……”他话一顿,似乎想通了什么,全身抖得如筛子,嘴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近处四人全都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庆慈余光能感觉常鹤伦缓缓垂头,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自己,目光称得上惊喜。她却紧紧盯着丹拂子,心里冒出荒唐的念头…… 怎么会?怎么会? 她脑子里翻来覆去这样想着,过往种种以及师父每每提及阮筝女儿身份之时的掩饰话语,全都跑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 刚刚师父说什么来着? ——“你已经害了阮筝,现在还想对她女儿做什么?” 庆慈呜咽一声,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常鹤伦感觉到自己手背上一片温热,一滴又一滴,他愣了愣,垂头去看,可惜已经看不清那究竟是庆慈的血还是庆慈的泪。 可他却能感觉到那温热流过他枯瘦的手,从他的第六指的指缝处轻轻落了下去。 就像那年的杏花花瓣。 “呵呵……” 常鹤伦忽然轻声笑了,他一把将庆慈狠狠往前方一推,自己则快速退到殿内。 萧静眼疾手快,上前接住庆慈,快速将她口中布条取下。 “庆慈,你怎么样?” 庆慈泪眼朦胧,口齿酸楚,脖颈间一阵火辣辣地疼。她紧紧抱着萧静,体内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却下意识转头去看常鹤伦。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见常鹤伦站在张清霜尸体旁,从怀里颤抖着掏出一只小瓷瓶,对丹拂子方向,傲声道:“这次试药,老夫不骗你了。” 说完,仰头将那瓷瓶一饮而尽。 药效几乎是一瞬间便发作。 常鹤伦瞬间倒在了地上。 三人在门口怔然望着这一幕,俱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丹拂子率先反应过来,他顿了顿,抬脚朝常鹤伦尸体走过去。他蹲下看了看,探了探常鹤伦的呼吸,随即站起身,对门口萧静和庆慈喃声开口道:“他喝了十八笑。” 说完,丹拂子似笑非笑地抽了抽嘴角。 他抬脚朝殿门走去,脚下却又是一顿。 有什么硌到了他的脚。 丹拂子低头,退开一步,便看见地上赫然一枚通体碧绿的长白玉,雕着一枚大雁口衔梅花。 丹拂子眼睛一热,将这枚玉佩拾了起来。 他缓步走到殿门口庆慈面前,将玉佩递了过去。 “师父……”庆慈看见这枚玉佩,一时又忍不住滚滚落了眼泪。 丹拂子长叹一口气,轻声道:“这是你爹娘留下来的东西,收好吧,阿荷。” 作者有话说: 身世 √ 这一章给阿奴码哭了 感谢在2022-06-13 16:51:49~2022-06-14 08: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thaliexhh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六卷 :并蒂莲开 📖
第178章 好梦(一更) ◎相反,是很好的梦◎ 庆慈做了一个梦。 药王谷的夏天幽绿而漫长, 年幼的她因为没能第一时间背出《脉经》前三篇章,而被谷里的师叔罚当日不能吃饭。 丹拂子正在闭关,她饿得难以忍受,最后趁着师兄师姐们午休, 偷偷溜到后山水潭捉鱼烧来吃。 没来得及带盐巴, 但那鱼儿滋味依然鲜美。打了顿牙祭,庆慈对着水面清洗油乎乎的手, 洗着洗着, 师叔的话又浮现耳畔—— “你被爹娘厌弃, 谷主好心捡了你回来,若你自己再不争气, 如何对得起谷主的恩德?这样简单的东西都背不了,怎么还有脸面做大夫?以后出去行行好,一定莫说是我们药王谷的弟子!” 庆慈嘁了一声,悻悻甩甩手, 转身走上水潭不远处一块台高地块。那处有一块大的平石, 短手短腿的庆慈奋力爬了上去。 她躺在那块平石上,望向蔚蓝无云的天空。风吹过山谷, 很快吹干了她湿漉漉的衣裳。 师叔今日的话太过分了, 她明日一定将《脉经》背出来打他的脸! 可爹娘为什么不要她呢?这个问题小小的庆慈想过很多次。 她心中涌起委屈,趴在平石上委屈地哭了一会, 慢慢睡着了 场景一晃,她又变成了现在的年纪。一声声蝉鸣唱得人心浮躁, 庆慈发现自己正行走在绿树如茵的湖边栈道。 这里好熟悉, 庆慈心中恍惚, 她似乎来过? 前方出现一座红漆凉亭, 一对年轻夫妻站在亭子外。庆慈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二人的脸。她努力往前走, 发现再不得靠不近二人,干脆停下脚步。 只见年轻女子小腹微隆,看向凉亭上的匾额,嫌弃道:“这名字也太直白。” 年轻男子指了指一旁的湖边石,道:“正好配这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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