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喜欢弄这暗含名字的把戏。” “娘子倒是提醒我了,得给咱们孩儿也取个应景的乳名……”男子去笑着环视一圈,看向湖中接天莲叶,一碧万顷,道“你我便在荷塘初见,咱们的孩子以后就叫阿荷好了,这处庄子便叫清荷庄。” “听起来像是女孩的名字,”女子摸摸肚子,笑道,“若是男孩怎么办?” “一定是女孩,夫人信我!”说罢,那年轻男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直接下了湖,站在凉亭外侧齐腰的水里,扒在柱子边上刻起字来。 年轻妻子被他举动逗乐:“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莽撞?你刻什么在那处,谁能发现?” 年轻男子头也不抬,认真道:“有缘人自能看得到。” 年轻女子走进亭子,坐在美人靠边,好奇道:“夫君到底刻的什么?”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秘密。” 小夫妻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声音渐渐飘远。庆慈站在岸上怔怔看着,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想,她知道那里刻的什么——“吾妻阿筝,吾儿阿荷,盼此生无恙。” 原来那就是父亲留给她的话。 原来她也是带着父母期盼和爱意生下来的孩子。 原来她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 “庆慈……庆慈……” 有人唤她,声音低柔。 庆慈迷迷蒙蒙睁开眼,身边人立刻俯身靠了过来,抬手摩挲了她眼下,低声道:“庆慈,醒了么?” 庆慈认出萧静的声音,心里一阵茫然,她张张嘴,察觉自己面颊湿漉漉地,终于沙哑地开了口:“醒了……我这是哭了?” 萧静大拇指温柔抚摸她的薄薄的眼皮,轻声问:“做噩梦了?” 庆慈摇摇头。 “不是噩梦。” 不是噩梦。相反,是很好的梦。自打有记忆以来,她还是头一次梦见自己的爹娘。 庆慈视线空落落地,凝在虚空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萧静居高临下看她,耐心等着她回神。过来一会,庆慈终于抬起一张素白小脸,看过来,二人视线相接,萧静知道她清醒了过来。 “王爷,我睡了多久?” 萧静定定瞧她,察觉她神情尚算镇定,心中担心散去,口气略微轻松了一些:“你昨日生了风寒,眼下已睡了一天一夜。” 竟然又睡了这样久?庆慈视线错过他的肩头,这才发现窗棂外一片漆黑。 “那眼下什么时辰?” 萧静答:“丑时刚过。” 庆慈哦了一声,反应过来——这样晚了,萧静如何半夜还在她的卧房? 她慢慢环视,这才见到不远处圆桌上,搁了一沓厚厚的文书、笔架以及书墨,两本折子摊得凌乱,一半拖到了桌下,欲掉不掉。 萧静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起身将那折子叠好,道:“你忽然梦魇,吓我一跳。” 卧房里烛火煌煌,庆慈静静看萧静垂眸收拾桌上书具,他的眼睫比别的男人都长,每次灯下垂眸都会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阴影。 “这是把书房搬到我卧房了吗?”庆慈眨眨眼,“王爷这样担心我?” 萧静斜觑过来,看她:“担心你不是应该?” “我没什么的,”庆慈侧了侧身,枕着自己的胳膊,坦白道,“得知身世,还是有些震惊,但在可控范围内,也有一点难过,同样也可以用冷静压制。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换句话说,我自己不知要摆出什么心情面对。” 萧静缄默不语,注视她的目光里带着隐匿的心疼。 “没想到我身世竟然这样跌宕,”庆慈又何尝看不出他的怜惜,忙挤出一个笑,“我幼时一直以为我爹娘是不喜欢女儿,才将我扔在了药王谷。” “你师父说的?” “我自己猜得,”庆慈道,“谷里其他人私下偶尔也这么说。” 萧静搁下手中折子,翻开桌上茶杯,倒了杯茶水,端了过来。 他垂眸看她,道:“你爹娘是身不由己,若他们还在世,一定是极爱你的。” 萧静从未用这样轻的声音对她说过话,像是哄孩子。庆慈终于笑了起来:“我知道的,我刚刚做梦也梦到了。” “起来,喝点水。” 庆慈便乖巧坐起来,接过茶杯。 房间暖意融融,一杯热茶下肚,庆慈整个人完全活泛了过来。 “王爷,那两个人……”庆慈靠在枕上,瞧着萧静起身将茶杯放回去,忽然开了口。可说了半句,又将剩下的话语咽了回去。 她其实不知要问什么。 常鹤伦和张清霜是都死了,可又如何呢? 梅家盛景不会重来了。梅雁栖和阮筝、萧钧和诸位皇子、薛忠明和云墨、无数牵扯其中的无辜人:法觉寺惨死的江恩侯府小姐李慧琳、困死在黑鹫山矿洞里的无名父兄们、筠州水神节上淹死的无辜百姓们、甚至那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绣娘婉娘……所有人失去的生命都不会再活过来。 萧静下巴点点桌案,道:“那样大的动静,瞒不过朝臣,这两日皇上案头折子已经搁不下,开始转而投到王府。” “臣子们都怎么说?” “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萧静道,“这件事交给皇上处理就可以,我不打算管。” 提到小皇帝,庆慈忽然想到自己听来的秘密。她小心问道:“和悦公主不是前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吗?” 萧静摇头:“有个皇子,生下来便夭折了。” “为何夭折?” “说是人形都未成?”萧静道,“那时我人在北疆,不大清楚。” 庆慈勾勾手指:“王爷,我同你说个秘密。”凑过去,便把萧胤的身世说了。 萧静听完,果然大吃一惊。 “常鹤伦真这样说?” “嗯,张清霜也没有否认。” 萧静这才想到张清霜那日同她说起过先皇后讥讽她,说萧胤面相不像二皇子也不像张家人。 “这事儿要告诉皇上吗?” 萧静颔首:“必然是要的。”他顿了顿,忽然察觉出内心生气一丝庆幸一般的喜悦。 庆慈瞧在眼里,理解他的感受。萧静与萧钧情同手足,若萧胤是萧钧的亲儿子,萧静的亲情感受会更深一层。 而且这样一来,萧鸾同萧胤岂不是真正的兄妹了? 庆慈自然深知这世上忽然多了一位血脉亲近之人是一件多么撼动内心的事情。她打心里替萧鸾觉得开心。阿鸾童年过得也很苦,这下堂哥变亲哥哥,体会一定不一样。 就是不知小皇帝与张清霜母子二人感情到底如何。若是太深了,恐怕小皇帝也一时难以接受自己母亲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拐子,而臭名昭著的罪太子,竟然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萧静似乎想起什么,起身又从桌上压着的文书底下翻出厚厚一沓文书,递了过来。 “这是常鹤伦留在环城河那处你府上马车里的。他那日不是说有些私产要留给阿荷?我和京兆府一致觉得,这些还是要交给你才好。” 庆慈一听常鹤伦姓名,眼神立刻复杂起来。她接了那些文书过来,打开一看,均是一些地契和大额银票一类,地契大都在江南道,繁州也有一些,甚至还有两处高支国的酒楼产业,再往后翻,竟然还看到了京城知名赌场百胜楼的名字。 “百胜楼那个神秘的东家果真是常鹤伦。” 萧静颔首:“不然他哪里来的银钱打点各处人脉,找那样多卖命的人。” 打点?庆慈这才想起来巡捕营厨子所说的他的内人还在断云山躲藏的事儿,萧静摇头,道:“那二人的尸体都找到了。” 厨子夫妇都死了? 庆慈叹口气,心中愈发觉得常鹤伦这人果真害人不浅。她将文件合上,道:“这些东西眼下我也不知如何处置,等我想清楚了再说吧。” 萧静道:“不止这些,我已经督促江南道节度使章鸿广并筠州知州郑辽辉一同查处清点,包括包括清荷庄在内的几处庄子以及江南道所有梅雁栖原本的产业,还有马家侵占的梅雁栖留给阿荷的及笄礼府邸等等,日后也俱都要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庆慈愣了愣,“意思是……那些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下午会二更。过度章节。后面与召南和卑戎情节均为二人感情服务,会轻松一些,也不会很多了。 注:《脉经》系我国现存较早的脉学专书,首次系统归纳了24种脉象,对其性状作出具体描述,初步肯定了有关三部脉的定位诊断,为后世脉学发展奠定基础,并有指导临床实践之意义。作者王叔和(西晋)——来自百度
第179章 学识(二更) ◎本王日后自有机会领教◎ “我要那么多庄子和田产做什么……”庆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我难不成还要去江南道打理生意么?” 忽然被这般巨大的财富兜头砸到,庆慈无端生出一种泰山压顶之感。她是爱财爱银子,但从来够用心安便好。这样巨额的财富于她来说,简直像块烫手山芋, 压力陡增。 “要不王爷帮我保管?”她傻兮兮道。 萧静表情郑重, 一口回绝:“这是你日后傍身的东西,需得你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便是我也不能随意拿用。再者, 王府日后的产业我也得托你保管。届时你管得多了, 自然便顺手了。” 庆慈眨眨眼,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羞赧笑了。 “虱子多了不愁痒,钱多了还愁没地儿花?又不是什么坏事,莫想那样复杂。”萧静倒是会安慰人,两句将庆慈的烦忧一扫而光。 也是, 劫后余生本就该高兴才对。庆慈天生乐观, 听完萧静的话,顿觉烦恼来得毫无意义, 眉开眼笑起来:“王爷说的极是。” 萧静目光掠过她含笑的眉眼和红唇, 落在她的脖颈间。 “还疼吗?” 庆慈摸了摸脖子间的一圈纱布,望着他担忧的目光, 极为乖顺道:“王爷放心,不疼了。” 听话乖巧的庆慈模样最是无辜无害, 此刻她又散了一头乌发, 松散披在肩头, 星眸如水, 含情脉脉, 比往常多了一分脆弱,更多了三分妩媚。 萧静离她这样近,鼻尖一直闻得到她身上熟悉的药香,二人安静下来,气氛陡然暧昧丛生。萧静倏忽觉得嗓子发痒,四肢百骸更是涌出一股莫名情潮。 这丫头还病着……萧静心中唾骂自己怎么同毛头小子般容易激动。他微微偏过头,捏了捏眉心,不知是提醒庆慈还是提醒自己:“时间不早了。” 庆慈立刻便懂他意思,哦了一声,乖乖缩回被窝。 萧静又扭回头来,轻拍了拍床沿,道,“你再睡会吧。昨晚和悦来了,没能见到你,我已经让她白日再来。” 见萧静说完仍旧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庆慈想了想,真诚道:“那王爷也早点休息,别看折子了。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若是晚睡的话,极其容易心肾不交、心胆气虚,胃中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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