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犹豫该如何回答,一旁房丰嘴快道:“给了,还是卑职给装的匣。两枚五十两银锭,沉甸甸地,庆姑娘那夜哼着小曲儿抱进门,还差点被门槛绊一跤。” 茶盏磕在桌面,登时发出不轻不重一声脆响。 姚千同心中咯噔一声,抬头去看,只见萧静眼中似笑非笑:“很好——” 顶着大太阳,庆慈回京兆府交付了第一批解药,刚出京兆府大门,便被叫住。 “庆姑娘,”燕然脸色冷峻,冲她抱拳:“王爷叫您过去。” 一辆高大的华丽黑色车舆停在不远处,五匹毛色油亮的骏马静静地站在原地。庆慈乖乖走到马车边,冲车厢里福了一福:“庆慈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隔着窗牖处的暗纱,萧静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准备去哪?” 庆慈老实道:“回王爷,民女饿了,正打算去吃饭。” 又饿了……萧静顿了顿,问:“听姚大人说,你已经制成第一批九足虫的解药了? ” 庆慈眼神立刻泛起得意:“回禀王爷,已经制好啦,除了留下来给冯会元后续服用的数目之外,其他的都交给了京兆府的司录,以后如果再有人拿九足虫作乱,咱们就不足为惧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窗纱,萧静英挺的侧脸出现在窗边,他瞧着车外的庆慈,对方小脸红扑扑地,一双杏眸晶晶亮,一缕头发黏在脑门上,她似乎无知无觉,正冲着自己烂漫笑着,露出一嘴白净贝齿。 萧静收起打量的目光:“做得很好。” 庆慈闻言,笑得更灿烂,不忘恭维道:“哪里哪里,说来还是要感谢王爷赏的几只老参,不然民女也不能这么快就将解药制出来。” “所以你打算怎么谢本王?”萧静打断她的话。 “啊?”庆慈有些意外,很快反应过来,“王爷今后若是有用得着民女的地方,民女一定在所不辞。” “确实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萧静道,“整个京兆府上下都赞你足智多谋,聪慧过人,想来三天内找出冯项泉一案的凶手,应当也是易如反掌吧?” “三天内找出凶手?”庆慈傻了眼,“王爷莫不是在说笑?” “本王从不说笑。” “可我只是个大夫啊!” 萧静凤眼微眯:“看来庆神医是不愿帮忙了?” 见他眉心起了不悦,庆慈连忙摆手:“民女不敢……” “不敢就好,”萧静声音低沉,眼神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三天,本王等庆神医的好消息。” 说完,大手一甩,窗纱重新遮住马车内的光景。 “回府。” 燕然坐上车架,冲庆慈一抱拳,手中缰绳一甩,马儿嘶鸣一声,扬蹄飞奔。 只剩庆慈呆立在街边,望着马车绝尘而去。 翌日。 距离冯项泉一案不过短短三日,民间流传的案情却已经换了好几个版本。更有唯恐不乱之人将案子与鬼神之说搅和在了一起,提到会考前几日,考生们组织到庙里上香祈福,但冯项泉推辞没去,是对佛祖大不敬,因此才会被降下惩罚。 今日一早甚至有言官上了弹劾的帖子,直言京兆府破案不利,让京城百姓陷入慌乱的境地。 姚千同心中忿忿,回到衙门,走进后院,便见到庆慈着一身淡黄色衣衫站在院中,正望着天空发呆,眼神哀愁。 “庆姑娘,你怎么来了?” 庆慈一脸悻悻,将昨日萧静责令她三天内找出凶手的要求说了。姚千同听完,心中叫了声糟糕——这丫头绝对是得罪北疆王了。 “王爷没说别的?”姚千同试探道。 庆慈没好气:“王爷自己先拍了板,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姚千同:“这……”王爷这路数他属实有点没看懂。 “王爷是不是故意刁难我?”庆慈叹口气,“我要是三天就能找出凶手,还做什么大夫呢,干脆来京兆府当差得了。” 她嘟嘟囔囔几句,看了看四周,小声问:“姚大人,王爷是不是至今没有娶妃?” “呃,王爷前几年一直在北疆军中,因为战事耽误了姻缘,不过估摸着也快了,宫里太后一向催得紧呢,毕竟王爷已经二十有四了。” 大魏人成婚年纪大都在十八九岁,男子二十四岁基本都当爹了。穷人家男子没钱娶媳妇,拖上几年还算正常。但有钱大户人家这种情况就很少见了,更何况皇室出身的男子,那知晓人事的时间和人选,都是有专门宫人负责的,一步不会拖,婚姻大事就更不会儿戏了。 萧静年少时,常年长在北疆军中,一直紧着打仗,宫里不好为他规划枕边人的事儿。现在又因为摄政的身份摆着,除了太后,满朝也无人敢当着萧静的面儿主动提起嫁娶之事。 萧静一向厌恶有人拿他的姻缘做谋划,娶妃这事是谁提谁觊觎权势,朝中那帮老狐狸精明着呢。 姚千同问:“庆姑娘问这做什么?” 庆慈老实道:“我觉得王爷有点难伺候。”上一秒还和气呢,下一秒就为难人,这样古怪的脾气,真不知道今后哪个姑娘能受得了。 姚千同失笑。再难伺候,可那是北疆王啊,现如今如同摄政王一般无二的地位,朝廷上那帮老狐狸面儿上不提,可谁不做梦盼着自家女儿有朝一日得了王爷青眼,坐上那正妃的位置。 不过,姚千同也觉得萧静今日这招实在有些不知怜香惜玉。在他看来,庆慈长得娇憨甜美,活泼讨喜,颇容易得小郎君们喜爱。 萧静看不对眼就算了,能讨到他的嫌实在有些夸张。姚千同暗暗摇头,真不知道庆慈哪里得罪了北疆王殿下。 既然已经拍板,恐怕北疆王那边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不过依姚千同的猜测,萧静恐怕更多得是想让庆慈吃点小苦头,倒也不至于真就把这案子推在庆慈身上了。 北疆王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罢了,多一个人出力总是好的,或许因此有了转机也说不定。 姚千同只得给庆慈戴高帽子:“其实本官那晚便觉得庆姑娘颇有破案之能,没想到真与北疆王殿下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庆慈噘嘴看他,不大相信:“姚大人莫不是也在说笑?我只是个大夫啊。” 姚千同瞪眼道:“本官一把年纪,阅人无数,骗你这小女娃娃家作甚?” “当真?” 姚千同闭闭眼,艰难道:“当真!” 难道我还真有破案的本领?庆慈心头不快消散三分,她稍稍一琢磨,回忆道:“其实我在药王谷的时候,每次师兄师姐们谁的东西丢了混了,都是我帮着找着得。” 说着,心中原本的七分疑惑变成了五分赞同,没错,她确实在找东西方面有些天赋,想来找凶手应该也是差不多? 庆慈脾气来得快,去地更快,转眼间,满脑子只剩心潮澎湃。 她历来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又是个行动派。既然王爷有令、姚大人支持、自己又有些待挖掘的破案天赋,那就帮着找找呗。 庆慈想了想,问:“姚大人,我想去天鸿阁的案发现场,然后见一见当日的那几位贡生,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姚千同:“太可以了!快快,张联、房丰,快陪庆姑娘去抓凶手!” 再不走本官就骗不下去了。
第7章 嫌疑 ◎要么是有人说谎,要么……◎ 天鸿阁后院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各处景致造得雅趣,看得出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其假山一带,已被原样保护起来。 庆慈站在冯项泉倒下的地方,低头看去,地上泥土有一大片比别处颜色深暗,形迹规整,应当是冯项泉伤口处涌出的血浸染所致。 庆慈盯着那片深色土壤,觉得心头有什么倏忽划过,一下又消散了。 房丰见她秀眉轻蹙,问:“庆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庆慈直起身,摇摇头。 不远处有小厮们的交谈声传来,庆慈听得分明,但环视一圈,这才发现身后假山层峦叠嶂,视线错落,竟然一时看不到对面说话的人是何模样。 “从这里往外看,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她喃喃道。 房丰看了一圈:“确实。” 庆慈心中一动——站在这里看不到外面,那么同理,外面的人应该也很难看到这里。 此处距离出恭的地方虽然不远,却绝不是回包厢的路。如果只是醉酒,冯项泉会那么巧就走进这么个视觉死角里,然后被跟踪或者埋伏的人一击即中? 冯项泉真的会在这么点大的后院迷路吗?他应该没那么蠢吧? 假山处搜寻了几圈下来,没有任何发现。庆慈和房丰一行,随后又去了那晚贡生们聚会的包厢。 包厢在天鸿阁二楼,正好是靠近楼梯的第一间房。 天鸿阁的掌柜是个瘦高中年人,跟在身后介绍:“此包厢连同本层十几间房,面积都不大,且内饰简单,因此费用比起三楼的那些个,要便宜许多。会考前后每日都有很多考生结伴来天鸿阁聚会宴饮,考虑到学子们求学不易,在别处花销甚大,因此我们每每都是推荐这一层。假如七八个学子平摊的话,每个人都花费不了多少。” 房丰道:“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 掌柜的讪笑:“参加会试的都是举人老爷,殿试那关一过,那更都是进士、同进士的身份,说不定往后就要平步青云。我们做生意的,图得就是与人为善、和气生财,实在没有得罪贡生们的必要啊。” 这倒是。 庆慈在包厢里转了一圈,门窗桌椅、灯具杯盏,上上下下全都检查了一遍,仍旧没有任何收获。一行人无奈,只能辗转去往贡生们所住的高升客栈。 高升客栈在环城河的南岸沿街,靠近京城中大街,位置好,环境佳,曾有三位状元郎在此下榻过,因此名声大振,每到春闱前更是一房难求。 庆慈去了冯项泉的房间,他的行囊已被周正带走,只剩房间还空着。 名声直接被牵扯,高升客栈的掌柜脸色不好,见了衙门来人也忍不住埋怨:“冯会元的手明明是在天鸿阁被砍伤,可这外面风风雨雨竟然跟我们高升客栈牵连上,真是冤枉,大人,小的盼您早日找出凶手啊!” 房丰反问:“现在喊冤枉是不是有点早?万一凶手也住你们高升客栈呢?” 掌柜的一愣:“前两日不是审过一众考生,均已无罪释放了?” “只是暂时,”房丰提了嫌疑最大的四人名字,“去把这几个人再叫来,京兆府还有话要问。” 掌柜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把人叫了过来。 擅使左手的两人,一位叫陈钱冬,自述冀州人士,与冯项泉不过认识月余,此次会试,他中榜第六名,本来过几日便要与冯项泉共同参加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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