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祖嗞儿喝尽了酒,连连拱手道:“不愧是大人,分析的极在理,那……裴肆真掺和进周予安的事了?” 唐慎钰没言语,只是闷头扒饭。 这段时间,他并没有闲着。 当时褚流绪骤然出现、予安装疯卖傻,他已经品到股不寻常的味道,再三逼问周予安,这小子犟得很,都大难临头了,依然咬死了,什么都不说,好像有什么人背后给他撑腰,他能逃过这劫似的。 记得腊月初五那晚,当褚流绪拿出卷宗质问周予安,依照这小子的尿性,肯定否认到底,但居然喃喃自语地承认了,还很震惊,怎么卷宗居然会出现? 而且周予安临终的那刻,他清晰地听到,那小子目光惊恐,叫了声“哥”。 以他对周予安的了解,周予安应当是突然改了主意,想要说什么。 周予安肯定和裴肆有联系! 如果有联系,那肯定会见面。 周予安这半年多要么住在平南庄子,要么在山上替老太太守灵,庄子里人多口杂,并不是私下见面的好去处,那便只能是山上。 这回周家败落,家中的仆人多数籍没发卖,之前守山的仆人竟在两个月前因盗掘主人的陵寝,卷着财物不知去向了。 这和伺候看押褚流绪的恶婆子消失,何其相像! 唐慎钰嚼着饭。 这条线断后,他乔装打扮,拿着裴肆的画像,试着在周遭的农户村庄走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让他打听到点什么。 一位采药为生大叔一看见裴肆的画像,立马拍了下大腿,说半年前,那天是六月初五,他去平南庄子的后山上采药,离远瞧见周家侯爷在和位漂亮郎君说话,二人关系瞧着很是亲密,还一起喝酒哩。 …… 想到此,唐慎钰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 记得他非常严肃的问大叔,你不会记错吧? 大叔拍着胸脯说不会错,那位郎君貌相太扎眼,任谁见了都不会忘。而且大叔还说,平南庄子一带属于侯府的地界儿,不让等闲人靠近。他们这些药农为了生计,有时会偷偷在夜里摸过去采药。就这个月月初的晚上,他亲眼瞧见小侯爷和那位漂亮郎君的仆人,俩人鬼鬼祟祟地在山洞里说话。 …… 唐慎钰接连喝了三杯酒,眉头越发蹙起,当时他给了药农大叔一笔银子,让大叔要想活命就管好嘴,立马离开京都。 他和裴肆交了几次手,这条阉狗行事诡谲、睚眦必报,最擅长的手法就是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保不齐,裴肆很早就和周予安有联系,说不准在阿愿封公主前。 而且周家老太太病亡的太突然,现在看来,疑点重重。 唐慎钰起身,端着酒杯在屋里徘徊。 如果裴肆要完全掌控周予安这个人,手里就要捏着周予安最在乎的东西,这小子因关不住下半身害得老太太亡故,这不就是把柄? 而周予安会想,是表哥把他调离京都,害得老太太发疾症病亡,那肯定会恨上表哥。 裴肆在六月初五这个暧昧的时间联络周予安,那不就是利用周予安的仇恨埋怨的心思,去拉拢的? 那么周老太太,或许是裴肆动的手? 再往下推,当时褚流绪给他下药,算计了他,夜里忽然被一群操着扬州口音的人救走,一失踪就是半年。 他一直以为是周予安的手笔,利叔和瑞大哥也这么认为。而他一直存了点疑,觉着这么利索周全的行动,不像周予安能策划出来的,如今瞧着,应该是裴肆了。 这事裴肆能做得出来,控制住褚流绪母子,一则能对付他,二则也能威胁周予安。 褚流绪身上携带着一封周予安的情信,他事后拿周予安生前的字和信仔细比对过,看上去字迹一模一样,但细微处还是有区别的。 那么,金屋藏娇褚流绪,还有灭口海叔等人,也是裴肆的手笔罢? 会是这样吗? 唐慎钰呼吸急促,手紧紧攥住杯子。 依照周予安这小子的行事,裴肆给他伸出只手,他必定要递上投名状,那么,阿愿的事…… 嘎嘣声脆响,唐慎钰竟生生把酒杯捏坏。 “大人!”薛绍祖奔过去,把唐慎钰手里的碎瓷片拨去,他看见大人右掌心被割破老深的口子,正源源不断地往出流血,眼里饱含杀意,直勾勾地盯着绣春刀。 薛绍祖掏出帕子替大人包扎,低声问:“大人,您想要做掉那条阉狗么?” 唐慎钰盯着蜡烛:“裴肆本身会武,不在你我之下。且他身边的那个内侍阿余更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行刺他,很难。” 他沉吟片刻:“但是,可以投毒。” 薛绍祖一愣,瞬间拜服,进而眼里冒着兴奋的光:“那咱们投什么毒?断肠草?鹤顶红?□□?” 唐慎钰皱眉,“这条阉狗谨慎得很,平日用饭都要下人先尝过再吃,而且据说他从不在外头喝酒吃菜,就是怕遭遇不测。投毒这法子,怕是难施行。” 薛绍祖忙道:“那要是陛下或是公主赏赐,他不敢不吃。” 唐慎钰否了这个建议:“陛下赐饭出了问题,那是大事,要彻查的,怕是会查到咱们头上。而且不论如何,都不能把公主牵扯进来。” 唐慎钰拿起筷子,默默吃菜。 现在他还不清楚,裴肆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周予安给说了些什么?说了多少? 可就凭裴肆这半年鬼似的,隔段时间就借着探望雾兰的由头,出现在阿愿眼巴前晃悠,这条阉狗对阿愿的身份估计是有了怀疑。 唐慎钰吃了块姜,辣的他舌头发麻,他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心里骂了几千次自己实在太蠢,怎么当时竟觉得裴肆那条毒蛇是跟公主赔罪、献媚! 若是裴肆真知道什么,想必会派人去留芳县打听,也有可能会带沈轻霜的旧相识指认。 莫慌,之前他之所以挑阿愿假扮沈轻霜,就是看准了阿愿知道沈轻霜的一切,指认根本不足为惧。 那么,裴肆有没有可能去清鹤县查? 不会吧。 记得周予安当时确实有探问阿愿,问她失踪那段时间去哪看病了,说明这小子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而且就算猜到了,老葛早都离开了,沈轻霜也烂成一堆骨头了,死无对证。 老葛…… 唐慎钰脑中莫名出现了邵俞,他给薛绍祖夹了块鱼,沉声问:“邵俞这边有什么消息?有没有见他和裴肆往来?” 薛绍祖摇头:“这段时间咱们的人一直盯着,邵总管确实和裴肆有接触了几次,但似乎也是公主府修花园子的事,具体他们见面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私底下倒是没有再见过。还有就是,您之前猜测邵总管会有异动,他确实暗中往外运送银子宝钞还有字画,看样子,不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仅伺候了公主一年,就捞了那么多!” 唐慎钰手指点着桌面,陷入沉思。 邵余是他多年好友,出于信任,他才让其入公主府教阿愿念书识字,并在中间传递消息。 自打出了乌老三的事,他本能对邵余起了两分疑,确实派人监视跟踪过邵余一段时间,可并没有发现不妥,这才放松了监控。 邵余若只是贪点银子,那倒不算事,世人谁不爱钱?可他要是和裴肆有往来,收裴肆的银子,那真的麻烦了…… 想到此,唐慎钰拳头砸了下桌子。 桌上的蜡烛似乎都感受到了男人的杀意,惊吓的左摇右摆。 他被裴肆阴了! 这次也是阴差阳错,褚流绪杀了周予安,这对知道内情的怨偶双双暴毙。 可若是这俩人没死,那么很可能的结果,就是他用“王复明杀妾案”对付周予安,而周予安为了自保,反咬他一口,说不得阿愿也会被拖进来。 他差点就在睡梦中被人弄死了! 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裴肆为何要把卷宗给阿愿,明明卷宗一旦现世,周予安必死无疑,而周予安目前来看,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还不到抛弃的地步啊。 总之,这是个很突兀、很奇怪的举动。 “为保首辅和公主,无论如何,哪怕耍阴招儿,本官也要想法子宰了那条狗!” 薛绍祖立马明白大人这句杀狗是什么意思,单膝下跪,抱拳道:“大人只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唐慎钰心里初步有了个计划,他扶起薛绍祖,低声吩咐:“你方才的提议倒是点醒了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继续盯住裴肆,让李大田盯邵俞。”
第133章 温柔旖旎 :温柔旖旎 次日,腊月二十九。 唐慎钰一早就派人给阿愿递帖子,说他下午过来送些东西,好久没吃府里的姜蓉砂锅鱼了,希望来时,公主能再给他烫一壶热热的羊羔小酒。 明儿就过年了,他还是放心不下姨妈,便去了趟平南庄子。 他很早就给姨妈买了各类珍贵补品,也给婴孩备了摇车、小衣服小枕头,谁知去后发现庄子院门紧闭,白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甚是萧索。 老仆人出来说:今年家里接连丧事,夫人没那个心思过年,见天掉泪,幸好跟前还有个孙子,日子才有点盼头。唐大人还是请回吧,正月里也最好不要来走亲戚,夫人身子才好些,仔细见了您又动怒病倒。 他没敢进去,在正门前磕了三个头,央告老仆人把东西拿进去,好歹算他的一份心意。 那老仆倒是犹豫了番,答应了。 谁知他刚走没几步,就看见这些礼品被下人从庄子扔出来。 …… 姨妈怕是不会原谅他了。 离开平南庄子后,唐慎钰策马赶回长安。 谁知去公主府才知道,皇后今儿宣阿愿进宫了,估计早了是回不来的。 他回家睡了一觉,天擦黑后将那十八件大小生辰礼装车,独自出了门。 去了后发现,公主府正门灯火辉煌,离得老远就瞧见阿愿等在外头,她穿着件兔毛领白披风,手里抱着汤婆子,冻得缩脖子跺脚,时不时地掏出小镜子补妆。 听见这边有动静,阿愿面上一喜,匆匆整了下钗环,忙往下跑,谁知踩到了裙子,差点跌倒。那些嬷嬷、公公们吓得连声叫“殿下别跑,当心脚下”。 “慢些。” 唐慎钰下了马车,笑着迎了上去。 春愿看见他,心里欢喜,不经意间瞧见他眼角眉梢带着些许愁。 她想起今儿晌午入宫前,曾派人去唐府知会了声,谁知扑了个空,侍卫回禀,说大人去平南庄子了。 估计又吃了个闭门羹。 “酒都给你预备好了。”春愿还像过去那样,去牵他的手,谁知唐慎钰的手就像被针扎到似的,扬起避开了。 顿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唐慎钰懊恼不已,摊开手给她看,尴尬笑道:“你别误会,原是今早擦刀,不当心把手掌剌伤了,我怕弄脏了你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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