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愿一瞧,果然他掌心有条红肿的伤口,寸许长,并不深。 “那你瞧过大夫没?”春愿轻声询问。 “这么点小伤,撒点药粉就行,看大夫就矫情了。”唐慎钰大手一挥。 气氛稍有些尴尬,两个人忽然都不说话了,静悄悄的。 唐慎钰轻咳了声,指向身后的马车,笑道:“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就你上次在我家见过的那些,你,要不去点点?”他不好意思地拍了下头:“我真是糊涂了,怎么说这种话。” 春愿试图打破这种“破镜重圆”的“生分”,抿唇一笑:“可是得点点,十八件,一件都不能少。” 春愿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那,进去吧。”她带男人往里走,温声道:“你想吃的砂锅鱼做起来麻烦,要把鱼悬挂在炖着的鸡汤上头,要靠那点热气慢慢地将鱼蒸熟,肉全掉进汤里才算好,这太考验功夫了,我是不行,所以一早就叫厨娘预备着了。其余的几个菜是我亲手做的,嗯,都是你喜欢吃的。” 唐慎钰心里暖极了,一时间嘴倒笨起来,不知道说什么,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辛苦你了。” 他觉得这话太客气了,其实这段时间,他心情烦闷,可以说刻意躲着不见她。虽说昨儿和好了,可到底有些……不自在。 他试着打趣:“为了你这些好菜,我可是空了一整日的肚子。” 春愿眉一挑:“是吗?你若是吃不完,我可不依的。” 唐慎钰嘿然:“看来今晚在劫难逃,怕是得撑死了。” “呸。”春愿打了下男人的胳膊,啐道:“会不会说话啊,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不吉利,赶紧给我呸掉。” 唐慎钰闻言,吐了下舌头,照她的话做了,朝地上呸了三下。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气氛很快活络起来,不像方才那样尴尬。 饭摆在了小佛堂。 侍女们端着各色珍馐,鱼贯进入,由邵俞亲自布菜。邵俞将酒壶浸到热水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儿,恭谨地弯着腰,将银筷子搁在筷枕上,“奴婢可有日子没见大人了,呦,您可清减了不少。” 唐慎钰摸了把脸,“这次去扬州走水路,被江风冲了头,狠狠病了一遭。” 听见这话,春愿顿时紧张起来,忙问:“有没有吃药?” “吃了的。”唐慎钰张开双臂,在女人面前转了一圈,“瞧,差不多都痊愈了,我是练武之人,身子比一般人要强壮些。” “那也不能大意了。” 春愿转头吩咐邵俞,“去给孙太医下帖子,让他过来一趟,嘱咐他,再多拿些上好的伤药来。” “不用了。”唐慎钰笑着嗔,“我这么点小风寒,吃两贴药就好了,何至于聒噪孙院判,他可是侍奉陛下的。其实今晚过府里,实是我恩师万首辅有点事要同咱俩商量,我怕他说会吓着你,就先过来跟你打个前哨……” 唐慎钰没再说了,他从钱袋里摸出十两银子,塞到邵俞手里,“这一年劳烦你侍奉公主,实在辛苦你了,钱不多,就当是兄弟的一片心意,你去打些酒吃。” “嗳呦!”邵俞不敢收,连忙往回推,“大人折煞奴婢了,伺候殿下是奴婢的本分。” “收着!”唐慎钰把银子塞到邵俞怀里,眼里忽然燃起暧昧不明的火,不太好意思一笑,俯身凑到邵俞耳边,悄声说:“明儿就过年,你给你侄儿买些零嘴儿。我和公主要说一会儿话,怕闹出什么动静惹人笑话,少不得还要劳烦总管再替我调度一番,莫要让人过来打搅。” “您太见外了。” 邵俞躬身行了个礼,圆乎乎的脸像喝了酒似的红,双手关上门,带着下人们退出了佛堂小院。 春愿面红耳热,轻咬住下唇,她自然听出来“动静”是什么意思。 蓦地,她发现唐慎钰不太对劲儿,他屏住呼吸,侧身站在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完全没有方才的松弛愉悦,相反,整个人非常警惕紧绷。 春愿走过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 “嘶-”唐慎钰被吓了一跳,他合上门,摇了摇头:“没事儿,咱吃饭罢。” 春愿觉得他有些怪,满腹心事的样子,而且似乎是在防备着邵俞。 “万首辅有什么事找咱们?”春愿随他一齐入座,温声问。 “没什么事,不用去。”唐慎钰拿起筷子,吃了块肉,他是故意在邵俞跟前提起万首辅的,郭太后最忌讳阿愿和权臣来往。 若此人和裴肆私下有来往,应当会将这事儿报给裴肆。 忽然,唐慎钰眉头蹙起,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再次把门打开条缝儿看,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这才松了口气,闷头走回来,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是邵俞不对劲么?”春愿覆上他的手,摩挲着他的骨节,望着他。 “嗯。”唐慎钰点头,他还不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阿愿,便换了个由头,凑过去悄声道:“邵俞手脚不干净,你知道吗?” “这事儿啊。” 春愿往男人碗里夹了片烤鸭,“雾兰以前私下同我说了几次,我也查过,邵俞确实在账目上做过手脚,但他对我还算忠诚勤谨,再者看在你的面儿上,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几个闲钱罢了,没必要伤了忠仆的脸面。” 春愿叹了口气:“其实贪千儿八百银子不算什么,莫要像周予安似的,心都坏了……” 春愿刚说出这话就后悔了,猛地抿住口,偷偷看向唐慎钰。 唐慎钰轻抚了下女人的头发,柔声道:“不用这么小心,你说的又没错。”他连忙避过这个令人不开心的人和话题,笑着问:“今儿皇后宣你,有什么事?” 春愿摇头一笑:“宗吉和太后闹不开心了,好像是因为什么削藩,我也不懂。这不,又把皇后夹在中间了,娘娘想让我抽空了劝劝陛下,太后年纪大了,让他多让着些。再就是……” 女人神色有些黯然,低头笑道:“明儿就是年三十,郭太后不想让我出现在宫里的除夕宴上。太后的意思是,宴上有许多皇室宗亲,少不了喧闹,而我身子素来孱弱,在府里清静安养便好。皇后娘娘怕我心里有什么,劝慰了番,还赏了许多东西。” 唐慎钰剥了只虾,喂给春愿,笑着安慰:“这种宴会着实没什么意思,要强撑着精神头假笑寒暄,还不如在自己府里自在快活。若是你不嫌我家简陋,明儿就到我家里过年,我姑母一直念叨你呢。” “好啊。”春愿精神一震,心情大好,忽然一阵反胃,忙将虾仁吐出来,她连喝了好几口茶来往下压恶心。 “怎么了?”唐慎钰轻拍着女人的背,让她好受些。 “没事儿。”春愿摆摆手,“在皇后宫里吃了蜜酥,太甜腻了,像糖水里捞出来似的,到现在还卡在心口子上,偏这今儿的虾做成了甜辣的,没的让人难受。” 唐慎钰笑道:“你是北方人,是吃不惯这种带点甜的饭食。” 春愿从果盘里拿了颗青皮橘子,“我喜欢酸酸辣辣的。” “就跟你脾气似的。”唐慎钰一笑。 聊了会儿,气氛慢慢热了起来。 忽地,春愿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握着唐慎钰的手,她竟像第一次和他亲密接触般,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收回。 谁知男人追着抓住了她的手,低头笑,那青涩的神情,如同情窦初开的小少年。 “咳咳。”春愿另一手扇着脸,东张西望,“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 “是么?” 唐慎钰不由自主地凑近她。 春愿心咚咚跳,他越来越靠近,鼻尖都碰到了她的脸,她居然有些紧张,“你要不要喝点酒?我,我专门给你烫的。” 唐慎钰唇角浮起抹坏笑,吻了上去。 春愿一惊,立马别过脸,“大人,你,我,我没准备好。” 唐慎钰稍有些失落,他摆了摆手,故意替她整了整发髻,嘿然道:“别误会,我是瞧见你的簪子斜了,想替你扶正罢了。怎么,你以为我想和你那样啊?” 春愿横了他一眼,咕哝了句:“我还不知道你,惯会趁人之危的,之前还欺负我来着,趁我喝醉了……” 唐慎钰还当她说的是老久以前的事,失笑着道歉:“行,是我错了,那我自罚一壶好不好?喝醉后让你欺负回来。” 唐慎钰刚要去和拿酒瓶,忽然眼前一花,唇被她吻住……她吻的很小心,蜻蜓点水般,一下下的,后面,她索性起身,直接斜坐在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咬了口他的下巴。 “嗯……”唐慎钰闷哼了声,抱住她的腰,反客为主,深深吻了下去。 二面交接,他吻到了她的眼泪,有些苦涩。 “阿愿…阿愿”唐慎钰喃喃,舌尖刮过她的下巴、脖子,一口咬了上去…… 拥吻了一会儿,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春愿贴在男人身上,手从他的衣襟偷进去,放肆地抓他胸膛和胳膊,最后手掌停在胸口,去感触他强有力的心跳,炽热的体温。 “大人,时间过得好快啊。” 唐慎钰温了下她的头顶。 是啊,过得真快。 这一年,他们从互不相识,到如今的相拥相知。 从一开始的相互利用,到如今的坦诚相待。 一起爱过、恨过,又一起经历过生死和悲欢离合。 阿愿,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很想你、很怕失去你…… 唐慎钰摩挲着女人的背,警惕地扫了眼四周,轻声道:“左右咱们的关系人尽皆知,也不用偷偷摸摸避着人,以后有什么消息,若不是人命关天的要紧事,你让衔珠送信儿。这姑娘泼辣大胆,又和你是表亲,她阖家的荣耀前程系在你身上,会效忠你。” 春愿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你是因为邵俞贪银子,觉得他不当用了么?” 唐慎钰并未否认,只是说:“邵俞之前跟我提了一嘴,说想退出长安,带着侄儿寡嫂隐居。他的心都散了,怎么会尽力给咱们做事?” “这事他倒没跟我说。”春愿失笑,“大抵是打定主意离开,所以才在账上动手脚,毕竟后半辈子养家糊口要很多钱。” 唐慎钰笑笑,没接这话茬,邵俞要真只是贪点银子,那还是好事,就怕他…… “对了。”唐慎钰问:“你有没有再见过雾兰?” 春愿摇头,“好像十五那日过来请安,正好我进宫去了,就没见到。她给我送了串求来的佛珠,还有一套她亲手做的中衣。” 春愿叹了口气:“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了以前的我,本想拉扯把她,没成想她对那个裴肆痴心不改,那我便成全她,让裴肆把她领走了。好端端,怎么忽然提起来她?” 唐慎钰蹙眉,他最近派人暗中盯邵余的同时,也探查过雾兰。谁知竟得知,雾兰娘家大门锁了,数日间无一人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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