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裴肆冷笑:“当初我设下公主中毒的圈套,那夏如利几次三番问我,确定这么做么?他虽没承认,但应该早知晓小愿怀孕了,他就是故意看我断子绝孙的!这仇我可没忘!” 他轻抚着那件红袍子,痛苦不已:“孩子胎死腹中,是我一辈子的痛。阿余啊,我,我还想要个孩子。” 阿余不解:“您什么意思?” 裴肆咬住下唇,半晌,定定道:“我得让莺歌生个孩子。你去替我物色一个外形俊美、学识渊博的男子,最好和我相貌相似。一定查清楚了,那人不能有疾病,身子也得干净,不要娶过妻和破过身的。” …… …… 潞州 进入四月后,天就大暖了起来。 祥云客栈外重兵把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屋子门窗都开着通风,晌午的阳光从窗中泻进来,在地上形成块四四方方的光斑。 经过数日的治疗,唐慎钰身子恢复的很不错。他的双眼已经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东西了,折断的双臂也渐渐有了力气。 “大人,要不停一下吧。”薛绍祖搀扶着大人,慢慢地练习走路。斜眼瞧去,大人此刻眼睛敷了药,用纱布缠裹住,左胳膊仍打用木板固定着,而双腿缠了厚厚的伤药,非常艰难地站起来,两股颤抖的厉害。 薛绍祖知道大人担心公主,温声劝道:“您别太急了,瑞世子不是说了,公主现在安全着。而且老葛前儿百般叮嘱过,您的右腿能动,真的是奇迹,这么快站起来,更是奇迹中的奇迹。您伤筋动骨了,最好还是坐下休息,这样才好得更快。” 唐慎钰胳膊搂住薛绍祖的肩膀,艰难地往前挪,他疼得满头冷汗,笑道:“我若是安心躺着,右腿也动不了,现在估计都被老葛给截肢了。放心吧,我晓得自己的情况,动一动会好的更快些。” 薛绍祖道:“对了,老葛的那个孙女小坏吵着要来侍奉您,说爷爷因为她,做了许多对不起您的事,她心里愧疚的很。小坏每次提起,都被老葛打骂回去。” “小坏是个好孩子啊。” 唐慎钰蹙眉,这么些天过去了,每逢他问起长安的情况,瑞世子总是劝他好好养伤,说正在给裴肆施压,也在暗中想法子营救公主。 这情况不对。 唐慎钰咬紧牙关,继续练习走路。这些人,他们只在乎天下权利,没一个把阿愿的生死安危放心上。他要快速恢复,自己去救! 这时,唐慎钰听见外头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来人身上的药味也很浓,是老葛。 唐慎钰攥紧拳头,吩咐绍祖将他扶着坐下,全然不理老葛,问绍祖:“李大田去哪儿了?” 薛绍祖掏出帕子,给大人擦脸上的冷汗,“我让大田想法子置办兵器和马匹了,咱们将来还是要去长安的。” “嗯。”唐慎钰拍了拍兄弟的胳膊,笑道:“还是你们好,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没有背叛我,对我不离不弃。” 老葛听见这话,脸红透了,羞的头都抬不起。他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头拿出碗汤药,端着走过去,“这、这是续骨连筋的补汤,大人,您喝些。” 唐慎钰闻言,摸索着端过来,也不管汤滚烫得正冒热气,咕咚咕咚喝了个光,问:“再有没有了?” “有是有,可是……您最近不论是药还是汤,都双倍的吃,其实不太好。” “绍祖,帮我拿过来。”唐慎钰打断老葛的话。 老葛叹了口气,蹲到地上,去拆大人腿上的纱布,准备一会儿施针。老葛眼睛发红,世子爷下了命令,不许他在唐大人跟前乱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做了那样的事,根本羞于面对大人,惟有使尽一身本事,帮大人尽快复原。 “老葛。”唐慎钰坐的端直,忽然开口,“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从不在你跟前提过去救你的事,就是怕你有什么负担。” “是老朽糊涂了,对不住大人。”老葛哽咽着说。 唐慎钰面色冷漠,“没什么对不住的,这回是我先跟你开口,请你来京中替赵宗瑞治病,害你再次身陷险境。你很疼爱小坏,为了孙女的安危,不得不折腰做违心的事,我也能理解。” “大人,多谢您能理解!”老葛老泪纵横,打了自己一巴掌,“老朽辜负了您的大恩。” 唐慎钰拍了下老葛的肩膀,叹道:“你帮赵宗瑞隐瞒病情,替他易容脱身,我都能明白,包括你为裴肆那个假太监治伤,救活了他……” 老葛一惊:“大人,您已经知道他是假太监了!?” 唐慎钰身子一震,他刚才诈了一句,竟然真诈出了。唐慎钰手指点着腿面,记得当时他被囚禁在地牢中时,裴肆的行为就非常奇怪,说什么也要阉割了他,让他尝尝屈辱痛苦的滋味。 唐慎钰试着问:“你给裴肆治伤的时候,他是不是刚被阉割不久?” “是、是……伤口还没好全,那些日子京城疯传他和太后关系不明不白,应该是太后阉割了他。”老葛已然满头冷汗,不住地用袖子擦。 唐慎钰嘶地倒吸了口冷气,若裴肆之前真的是男人,那么……阿愿怀的那个孩子…… 唐慎钰拳头捏住,此事得问夏如利和赵宗瑞,他们应该知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唐慎钰冷着脸,摇头道:“我可以理解你所有背叛的行为,可是老葛,你为什么要给裴肆易容的解药?你明明可以说谎话推诿过去,那么公主兴许就不会被皇帝囚禁厌弃。老葛,我实在不能理解。” 老葛眼珠慌得乱转,“是,是裴肆绑架了小坏。” 唐慎钰冷笑:“那时你已经成了赵宗瑞的心腹,纵使裴肆绑架了小坏,想必赵宗瑞和夏如利也会为你出头讨回孙女的。老葛,我不是蠢货,你不要试图蒙骗我。” 老葛瘫跪在地,苦笑:“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我之所以给裴肆易容解药,那是因为,他答应帮我做件事。” “什么?”唐慎钰反应极快,“我知道了,你不必说了。” 老葛此时痛恨不已,已经失去了理智,红着眼:“裴肆答应我,带我去邺陵杀陈银。唐大人,这可是我灭门之仇啊!我难道不能报了?我就是要让小坏把毒酒给她亲爷爷端过去,我就是要让陈银甘之如饴地喝下去,痛苦的死在自己亲孙女手里!” 而就在此时,西窗那边忽然冒出个小姑娘,模样秀美,灵动可爱,大眼睛黑白分明,头上戴着顶小羊帽子,正是小坏。 小坏呆呆地站在外头,一脸的震惊,“爷爷,你,你刚才说什么?” 老葛大惊,“你什么时候来的?谁让你来的!” 小坏脸色煞白,“是玄棣哥哥带我偷偷钻狗洞进来的,他在外头等我。”女孩眼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那晚上咱们去邺陵见的那个叫陈银的老头儿,你说是你老朋友,就,就是那个特别慈祥,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不住地给我吃零嘴儿的老爷爷,他是我亲爷爷?” 老葛慌了,忙站起来,哽咽道:“好孩子,你听岔了。” “我没听岔。”小坏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瞪着老葛:“怪不得,从小到大你都看我不顺眼,怪不得你一直叫我坏种,你,你让我端了毒酒给陈银爷爷?” “不是的小坏。”老葛此时心如刀割,“你听爷爷给你解释。” “我不听!”小坏捂住耳朵,尖叫了声,转身跑了。 老葛捂着心口,痛哭不已,其实这么多年,他早都把小坏当成亲孙女了。 “大人!”老葛回头,连连跺脚,花白胡子跟着一晃一晃的,“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耳力过人,是不是早都听见小坏偷摸进来了!” 唐慎钰冷笑:“我刚才让你不必说下去了,是你自己太愤恨,一股脑说出来的。” 老葛悔恨万分,瘫跪在地哭:“小坏怕是,不会原谅我了。”
第188章 借种生子 : 长安 过了四月中旬后,院子里的桃花绽放,粉白花瓣如荼如蘼,风一吹,飘扬落下,宛如仙境。 看见这样好的花,春愿也高兴。 四月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想必她的记忆也应该是。 她最近的日子还像之前那样,吃吃睡睡,玩玩乐乐。不一样的是,白毛怪近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黏糊了,对她的掌控欲也越来越强了。 就譬如现在,好好的吃顿晚饭,白毛怪却从踏进院子那刻开始,一直盯着她看,弄得她坐立不安。 春愿扫了眼满桌的珍馐,夹了块煎豆腐吃,她手背蹭了下脸颊,笑着问:“你干麽一直看我啊?” “没什么。” 裴肆眼里尽是柔情。 他抬手,帮女人将落下的头发别在耳后,“仔细些,头发都掉进汤里了。” “谢谢夫君呀。”春愿甜甜一笑,喝了一大口清炖鸭汤,闷头吃饭,避开他炽热的目光。 “慢些吃,小心呛着。” 裴肆没有那个好心情、好胃口吃饭,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 “对了。”春愿嘴里鼓囊囊的,下巴朝外努了努,好奇地问:“我看见你来的时候,带来了口大箱子,里头是什么啊?是不是吃的?” “就知道吃。”裴肆剥了只虾,塞在女人口里,他抿了抿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我觉着二楼的书架太空了些,就搬过来些书。你要去看看么?” “不要。”春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看字就晕,你可别整我了。” 裴肆莞尔,他将剥好的几只虾仁夹到女人碗里,拿湿帕子擦手,忽然叹了口气:“莺歌,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咱们曾有过个孩子?但是意外没了。” “嗯。”春愿点头。 “我,我想求你件事。”裴肆从怀里掏出个玄色锦囊,两指夹出只纸叠的小船,他神情凄楚,鬓边的白发都写了哀伤,指尖触摸着那纸船,哽咽道:“在我的家乡有个说法,早夭的孩子魂魄不全,一个人走不过忘川,需要折只纸船,把父母的血滴在船上。这样……”裴肆眼泪落到船上,“这样孩子的魂魄骨血才齐全,才能在咱们的庇佑下,顺利地去投胎。所以,我想请你……” 春愿什么话都没说,放下筷子,摘下耳环,将耳针掰直了。她深呼吸了口气,在食指上扎了下,指尖瞬间冒出血珠。 “我是孩子的母亲,这是必须做的。”春愿将血抹到纸船上,虽说她记不起过去,但提到孩子,她就很难过,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两次痛彻心扉。其实,她之前追问过白毛怪好几次孩子夭折的细节,但他都含含糊糊过去了,只说她身子孱弱,没保住。 “别哭啊。”裴肆揽住妻子,摩挲着她的胳膊,“今晚上,我就把纸船烧给孩子,咱们宝宝就能投胎了,你放心,宝宝还会找咱们做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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