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人家姑娘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见你的深情款款。” 楚槐卿赫然,轻咳一声,将目光中的那抹淡粉色挤掉,眼神飘忽地盯着面前一脸看戏的端王,掩饰:“人家救了我的命,我感念她的恩情不行?” 端王的近身侍卫饶山都绷不住了,垂着头压低了声音道:“楚少爷眼睛都直了。” “饶山,你皮又痒痒了?” 楚槐卿奈何不了端王,只好磨刀霍霍向饶山。他将拳头捏得嘎嘣响,好整以暇地盯着瑟瑟发抖的饶山,赤裸裸威胁。 “王爷,救命啊,楚少爷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松老爷最近很顺心,酒楼生意蒸蒸日上,女儿这两天也乖乖听话待在家中。 时不时陪他用膳,剩下的时间在屋里学习琴棋书画、刺绣女工,没有四处乱跑,他对此甚是欣慰。 剩下唯一的心愿便是寻个称心如意的上门女婿,帮他照顾松酿、料理生意,替他们老松家开枝散叶。 虽然严格来说不能算他们老松家的血脉。 以前他一穷二白,四处奔波,生怕松酿没有在婆家安身立命的资本,所以带着她走南闯北,将毕生经商之道都悉数传授给她。 他们这样的人家大多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商贾巨头,想着夫家即使对她的性子不满意,可凭借她的容貌和才能也断断不会受了委屈。 “丫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松老爷一边夹菜一边试探着闺女的口风。 偌大的圆桌之上摆着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其貌不扬。父女二人比邻而坐,吃得津津有味。 松酿埋头扒了口饭,口齿不清道:“唔......能出、能水、能晚......” “什么?咽下去再说,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都没有。” 松老爷嘴上虽然在责怪,手上却在不停地往女儿碗里夹菜。 松酿不以为意地呲牙,瘪嘴照做将饭菜咽回肚中才幽幽道:“我说——我要找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人。” “胡闹,你怎么不说你要找个街头混子?只会吃喝玩乐的人能有什么出息。爹倒也不指望你能嫁入豪门望族,但最起码要积极上进,有责任心,懂得照顾你。 不然等我走了,剩你一个孤苦伶仃地留在这个世上,叫我有何颜面去见你死去的娘亲。” 松老爷不满地喝道,将手中碗筷重重一放。 “爹爹,你怎么又这么说!你才四十多岁离死还远着呢!我要你活到耋耄之年,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我都跟阎王说好了,你这一世积善行德,他决定让你寿终正寝。” 松酿抱住老泪纵横的松老爷,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连小鬼都要绕道而行。 “好好好,爹爹一定会等到你身着红装、风光大嫁的那一天。” “不够,你还要亲眼看着我妇唱夫随,儿孙满堂,到时候你就是孩子的外公,要好好和孩子的爷爷奶奶相处哦。” 松酿搂着爹爹的脖子畅想着未来,眉眼间俱是憧憬,美好纯粹得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 “你这孩子,是夫唱妇随。”松老爷无奈地看她一眼,纠正道。 “我知道啊,那是别人。我就要妇唱夫随,像你和娘亲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傻孩子,这样的感情可遇而不可求。爹爹我此生有幸能遇见你娘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遇见她之前我从未想过成亲,更没想过此生只娶一人,可遇见她之后,我的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有其父必有其女,爹爹你如此专一,你女儿我自然也不差。所以在我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之前,你就不要催我相亲了好不好?好不好。” 松老爷怔怔望着窗外的明月,月光皎洁铺满一地银霜。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静默片刻,无声地叹气妥协。 “好。”
第14章 翌日,春光明媚,风轻云淡。 松酿将《雪景寒林图》小心翼翼地装进画筒,和春茶一起大摇大摆地去了汴梁城最大的酒楼——樊楼。 满街商铺鳞次栉比,各色商品琅琅满目,汇集天下珍宝。 小贩沿街吆喝,店铺开门迎客,一派生机盎然之貌。 “姑娘,你当真就这么将范师傅的画赠予一个陌生人?”春茶欲言又止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她家姑娘她还不知道,随了老爷勤俭持家的性子,从小抠门到大。 如今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如此大方,她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谁叫我毁了人家的《散牧图》,虽然舍不得,不过该赔的也不能少了人家。我所有的收藏里,也就师傅的画能与《散牧图》一较高下。” 她仰天叹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早知如此,她昨日便不该口出狂言,为了颜面损失师傅的画,还真不值当。 毕竟能让楚槐卿毕恭毕敬的人想必非富即贵,她若是不说,他应该也不会斤斤计较,《散牧图》虽说珍贵可也算不得绝世名画。 相比较而言,具有“南范北李”之称的范宽的画作更广为人知。 但范宽性情古怪,又不贪念名利,所以他的画在世面上流传颇少。 物以稀为贵,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这道理春茶知道,深谙商贾之道的松酿自然也晓得。 “两位客官里面请。” 门口小厮热情地招呼着二人进入楼里。春茶环视一圈,感叹: “我以为咱们遇仙楼已经够气派了,没想到这樊楼还要奢华,在这吃一顿饭恐怕能赶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 松酿笑笑不说话,打量着这京城第一的酒楼。 处处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秀额,灯烛晃耀。 满目珠帘重重掩映,雕梁画栋精美绝伦。 歌姬或是浓妆艳抹或是略施粉黛,各有各的韵味,可以满足各种场合、各色客人的需要。 “确实不错,不过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如此极尽奢靡,非长久之计。” 春茶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家姑娘,又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我倒是谁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原来是遇仙楼的松姑娘,久仰久仰。” 来人吊着一双丹凤眼,细长如柳叶,微微蜷曲着,阴阳怪气地盯着将要上楼的主仆两人。 “三少爷。”小厮连忙点头哈腰道。 被唤三少爷的男人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小厮很有眼色,迅速恭敬退了下去。 松酿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提起裙摆自顾自地往上走,将那人甩在后面,头也不回:“师师姐呢?我可是冲着她来的。” “你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居然是为个女人,我太伤心了。” 春茶抽了抽嘴角,扫了一眼传说中多情的三少爷,果断拔腿就跑。 松酿面不改色地睨他一眼,颇为淡定:“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骚里骚气。” “过奖过奖,不过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你这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主儿,会主动送上门?” 三少亦步亦趋地跟在松酿身后,待她进入包间后,倚着门边冲她抛媚眼。 松酿嘴角一抽,说得好像这儿是黑店一样! “小三子,还是你了解我,我自然是不会蠢得来当你家的冤大头,不过有人愿意,我倒也乐意捧场,顺便看看这京城第一的酒楼妙在何处。” “哦?” 鹿叔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边,笑得一脸风骚。 一双桃花眼微微敛起,秋波流转,半明半暗,倒显出几分邪气。 松酿:“你放心,今日这顿保准让你赚够,兄弟够意思吧,有这种好事总是先想到你。” 鹿叔嗤笑,心道这家伙又在胡说八道,以她的个性谁能在她身上占到便宜? 反正他至今尚未见过。 她把人带到这而不是自家酒楼,八成是不想被人瞧见,尤其不想被她爹瞧见。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不过我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你注意分寸别把人家惹毛。到时候若是一怒之下将我樊楼拆了,那我可得不偿失。” “知道了,你啰啰嗦嗦的样子跟我爹爹有的一拼。你快忙去吧,我约的人应该快到了。” “好,我——回——避。” 鹿叔自觉地跨出门槛,顺手将门带上。 不过真要那般听话可就不是他鹿叔了。只见他前脚刚出了包厢,后脚便转身进了隔壁厢房。 楼上的厢房本是一体,但为了客人的隐私他便在每桌之间设置了屏风,既可以听听八卦又不用暴露身份,可谓一举两得。 松酿等了不一会儿,小厮便引着端王、楚槐卿款款而来。 “松酿姑娘果真重诺守信,先前是在下以小人之人夺君子之腹。” 端王一进屋先拱手作揖,将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 “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兄台昨日还秉持女子不能为君子,今日便从谏如流,将女子与君子相提并论,真可谓大肚量也。” 松酿故作矜持淡淡一笑,双手并拢置于身前冲两人微微福身,做大家闺秀状。 “我二人昨日细细品味一番,觉得姑娘所言,着实有理,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楚槐卿帮腔道。 “坐下说话吧,吃些什么?我听说这家的紫苏鱼、鹌子羹、汤骨头、鹅鸭签、西京雪梨、飞孪脍、剔缕鸡、剪云斫鱼、新治月华饭、千金碎香饼、烧鹅、蜜酿蝤蛑、煮麸干、雪菜、青虾卷都不错,你们要不要尝尝?” 松酿流利地报出一长串菜名,中间连气都没喘,看得众人皆是一怔。 春茶实在看不下去了,俯身在松酿耳边低语:“姑娘,咱们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谁说三个?你不是人吗?来来坐下,咱们一起吃,人多热闹不是?你们不介意吧?楚公子......呃.....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她扯着春茶坐下,然后抬眸看向还未回神的端王。 “姑娘唤我宣和就好。” 没等楚槐卿开口,端王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松酿见他不愿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多问,“这些菜你们觉得如何?除了菜,这家的羊羔酒也是远近闻名,二位可否尝尝?” 她损失这么大,讹他们一顿饭不过分吧? “没想到松酿姑娘不仅对画颇有见解,还对吃喝如此精通,一切皆听姑娘安排。”楚槐卿喝了口茶附和。 “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端王忍不住调侃。 松酿抽了抽眼皮,故意曲解话中的意思,避重就轻,笑意盈盈道: “我乃楚公子的救命恩人,他对我自然多些迁就。” 楚槐卿微微一赫,瞪了眼不怀好意的端王:“没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说来汗颜,我本来是去救人的,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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