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槐卿淡淡地看向她:“一个想见你,你却不一定想见的人。” 他的声音包裹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之间,像来自远方,缥缈得似薄纱,让人捉摸不透。 说罢,不待她继续追问,抬腿继续向前走。松酿微蹙着眉头,赶忙跟上,心里头纳闷,到底是谁? 想见她,而她又不想见的人? 想不明白的她最后只得摇摇头,放弃了思考。转过一个回廊,楚槐卿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在房门上轻扣,随即转身看向松酿,目光深沉。 “我在外面等你。” 松酿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心中有些忐忑,还想问什么,但触及楚槐卿不悦的脸色,终是没有开口。 门吱呀一声打开,松酿看了眼楚槐卿,一梗脖子迈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而雅致,物件不多但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看样子是用来招待贵客之地。 案几上放着一盏茶,尚有余温,隐隐泛着西湖龙井的香气。 松酿继续往室内走,珠帘轻幔之后,隐约显现出一道绰约的身姿。 “我该唤你花久......还是松酿呢?” 那女子轻声道,忽的转过身,掀起轻纱,露出一张俏丽迤逦的脸。 松酿微微一怔,没想到来人竟是楚柔。她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今日的衣着,出门太着急,并未换回男装。 不过她如此说,想必早已知道她女儿身的事情。 “楚大姑娘,实在抱歉,之前碍于水木轩的规矩,我不得不以男装示人,欺骗了你,实在不是我的本愿。” 楚柔看着这个她曾经心悦过的人,心中一痛。 当日她在二弟院中看见一个酷似花久的姑娘,一副丫鬟的打扮,她还奇怪这世间怎会有这般相像之人。 可后来,二弟告诉她,花久其实是女子,真名叫做松酿,就是那日她看见的小丫鬟。 她死活不信,硬是要去找花久当面对质。二弟见她不死心,便带着她悄悄去了遇仙楼后门。 她看见花久从里面大摇大摆地出来,她看向二弟,自欺欺人道:“这说明不了什么。” 楚槐卿无奈,只好又带她去找小厮打听。 小厮告诉她:“松老板只有一位女儿,您口中的公子应该是她,我们姑娘平日里喜欢装作男儿模样。” 她心如死灰,如坠冰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第一次倾慕之人,竟然是个女子! 她短暂而炙热的爱慕就这般无疾而终。 她花了很长时间来接受现实,好几日吃不下饭,整日以泪洗面,瘦了一大圈。 二弟本要带她去找花久,可她死活不愿,不知该以什么的姿态来面对她。 身为女子,不是她的错;喜欢上扮做男子的她,亦没有错。 只是骄傲被践踏、真心被漠视总难免让人怨恨,这恨唯有时间可以抹平。 若不是不日便要嫁于王爷为妻,她绝不会来见她。 “我要嫁人了。” 楚柔牵起一抹笑,看着面前一袭天青色纱裙的松酿,眼角微红,眸中有莹莹泪光。 松酿点头:“我知道,是端王殿下。” 说完,她忍不住想起李师师,只觉事情巧合得讽刺。 上午她才见过师师姐,她因为端王要另娶他人而暗自神伤;下午她便又在这茶馆,与端王即将迎娶的女子会面。 “大姑娘不喜欢端王殿下吗?怎的这般神色?” 楚柔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扯出一抹苦笑,看来终归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她打起精神,将眼中的情绪抹去,笑靥如花道:“嫁于王爷是多少女子的心愿,我又怎会不识抬举。” 松酿怔怔地盯着面前强颜欢笑的女子,一时间无言。 师师姐的笑伪装得太好,她分辨不出那笑背后到底是喜多于悲,还是悲大于喜。 可楚大姑娘身为高门千金,自小喜怒哀乐就写在脸上,现下即便是在笑,也能叫人一眼看出,她并非真的快乐。 “我不知楚大姑娘为何言不由衷,可既然不喜欢端王殿下,又为何要接受这门婚事?” 楚柔刚刚收拾好的心情因她这句话又险些失了控。 每个人都在恭喜她,说嫁于王爷是怎样的前途无量,怎上的无上荣耀,只有她真正关心她是不是快乐。 可她不愿又能如何? “身为世家大族的子女,为家族利益联姻是我们的宿命。父亲说了,若我不愿嫁于端王,就要我嫁于仪国公。” 松酿眼睛一转,只觉仪国公这三个字分外耳熟。 不待她反应,楚柔自顾自继续说道:“端王殿下虽说风流无双,可我与他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就算他不喜欢我,可终究不会亏待我。” “而这仪国公,暂且不论我从未见过他,光凭他身患眼疾这点,我都是万万不能嫁于他的。” 若非她不愿嫁于仪国公,她娘又怎会将楚月川那个乡野丫头接回府。 与才貌双全、风流倜傥的十一皇子相比,这目不能视、毫无存在感的九皇子实在是一粒尘埃。 二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第48章 “仪国公身患眼疾?”松酿瞪大眼睛,急切求证道。 楚柔不明白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汴京几乎人人皆知,仪国公赵佖身有眼疾,常年闭门不出。 所以除了皇室之人,几乎无人见过这位神秘的九皇子。 松酿脑中一闪,眼前浮现出赵佖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同是赵姓,又同患有眼疾,他还时常出入于仪国公开设的医馆,这天下岂有这般巧合之事? “怎么了?莫非你认识仪国公?”楚柔不解地问。 松酿虽有所怀疑,可仍是无法确定,故并未直接肯定楚柔的提问。 她笑着摇摇头,解释道:“我有一位朋友,他也身患眼疾,很是痛苦,想着他们二人遭遇相近,便忍不住多问几句。” 此话说完,楚柔只是笑笑,没再开口。空气突然安静,渗出些许尴尬。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我是该叫你花久,还是.....松酿?” 不待松酿回答,她垂下眼帘,自顾自道:“我还是习惯唤你花久。” “那你便继续叫我花久,我本来也是花久啊。” 低沉的气氛因为她这句话稍有缓解。楚柔唇边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松酿看得出来,这次是发自肺腑的笑容。 楚柔略带娇嗔,半是玩笑半是真心道:“你往后还是不要穿男装了,免得祸害人家姑娘。” 松酿一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话怎么说得她好像负心汉? “对了,楚大姑娘找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楚柔释然一笑,眸中清亮,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我来找你,是想你大婚当日,为我再做一幅画,你曾说要将我画成京城第一美人,这话可还算数?” 松酿一怔,追溯起往日记忆。当时的一句戏言,没想到这楚大姑娘竟还记得! 可当时的她还只是楚家姑娘,不是端王殿下的未婚妻,而师师姐亦还不曾认识王爷。 如今,两人都是她的朋友,她卡在中间,不知该偏向哪一边。 楚柔见她犹豫不决,心中一沉,面露些许不悦,但还是没有出声督促松酿,直到她听到那个满意的回答。 “我自当尽力,就当是......我送与你和端王殿下的新婚礼物。” 松酿从茶室出来时,天已放晴,空气中透着雨后泥土的芳香。 天空被雨水冲刷得澄澈蔚蓝,一碧如洗。一弯绚丽的彩虹从天空延展而出,消失在城郭尽头。 楚槐卿依言在茶馆一楼等她,看见她下楼,便唤来车夫,领她上车。 期间什么也没有问,面容如常,像是对她与楚柔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终究还是松酿没忍住,先开了口。她难得一本正色地看向楚槐卿。 “如果你有两个好朋友,有一件事情,你做了会让其中一人伤心,不做会让另一人伤心,你会选择做还是不做?” 楚槐卿瞟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书卷,默了默。看来是大姐的要求让她为难了。 “若是我,就会先问自己,这件事本身是不是值得我去做,我会把他们都当做不认识的人,顺心而为。” 松酿低下头,细细思索着这话中之意。顺心而为?可她自己的心她也弄不清楚。 日子一晃而逝,转眼就到了楚柔出嫁之日。 满城百姓一早便等候在端王府去往楚家的迎亲路上,希望着一睹端王殿下的风采。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李师师! 松酿也想去见识见识十里红妆铺满整条街道的盛况,可念及李师师的处境,她还是忍下了心中的好奇,没有去凑这场热闹。 李师师整理着手中的衣物,面容清冷,看着松酿温声道: “你平日里最是喜欢热闹,何必为了我,错过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看不开的女子。” 松酿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强撑,故意打趣道:“师师姐当然不会那么小气,你可是铁娘子,岂会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庸脂俗粉。” “再说,这天下喜欢你的男人多的是,这个无缘,咱们换一个便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李师师微微一笑,盯着着面前这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晃神。 若她从小得到优待,是否也可以像她这般无忧无虑、随性自在? 而不是如今这幅扭捏胆怯的模样,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显露半分。 “天涯何处无芳草竟是你这么用的,诗作者知道了,只怕都要被你气死。” 松酿吞下一颗葡萄,享受着汁水四溅在嘴里的滋味,诡辩:“苏老才不会计较呢!” 东坡学士才不是这般迂腐之人! 李师师笑笑,不再接话,抬眼望向远处。 现下,他们怕是正在拜堂..... 三拜之后,楚家姑娘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她,终究沦为了一个局外人。 就这么放手,心有不甘;不放手,难道要重蹈母亲的覆辙,让她的孩子也受尽嫡母的欺辱? 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松酿,我想去凑凑这个热闹。” 松酿看着满眼通红的李师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果然,她还是放不下。纵然表面再怎么装作不在乎,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 两人赶到热闹非凡的端王府,却被门口小厮以没有请柬为由拦在了门外。 松酿气得就要硬闯,幸得此时桃花出现,将两人带了进去。 桃花看着松酿说道:“待我家姑娘与王爷行完礼,送入洞房,我便带你进去。” 松酿点点头,握住李师师冰冷的手指:“你一个人可以吗?” 李师师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用笑容回答了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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