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念她们?” 赵佖低下头,笑了笑,语气温柔而凄凉。 “其实,我并非天生就看不见。七岁那年,家中失了火,当时是夜里,我和妹妹正在酣睡,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母亲不顾危险,冲进火场里将我们唤醒。” “她叫我先走,自己去抱已经昏迷的妹妹。我当时被大火吓坏了,只知道一个劲地逃,好不容易跑出了屋子,我的眼睛却刺痛得厉害,泪流不止,看东西模糊。” “后来太医告诉我,是浓烟熏伤了我的眼睛。” 温润如玉的公子眼角发红,神色悲怆,暗自握紧了拳头,突然间拔高了音量。 “可不管怎样,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可她们却......却再也醒不过来。下人告诉我,娘亲和妹妹被烧断的木梁砸中,葬身在了火海。” 少年忍不住抽泣,背过身去,以袖掩面,不想被人看见他的失态。 松酿安静地听着,始终一语不发,眼眶却微微湿润。 若非遭遇相近,不能感同身受。他的苦痛与悲伤不是她三言两语的安慰可以抚平的。 待赵佖平复了情绪,松酿才走到他身边,笑着伸出手心。赵佖感觉到了她的靠近,却不知她想做什么。 “瞧我这脑子,又忘了你看不见,张嘴。” 赵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还是乖乖地按她说的那般做了。 舌尖忽的传来一阵甘甜,他下意识嚼了嚼,是云记的一口酥。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颗糖,这样即便心里还是苦的,嘴巴却是甜的。我爹说的。” 赵佖笑笑,只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能与人说说心里话,真好! 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那场火灾如鬼魅一般纠缠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若是当时,他可以不那么胆怯,就不会只顾着自己逃命,而忘了身后的母亲和妹妹。 若是他能够再勇敢一些,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些年他将自己封闭起来,闭门不出,日日去宗祠跪拜,为母亲和妹妹祈福,希望她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原谅那时软弱无能的他。 放任自己的眼疾恶化,以至于最后光亮尽失,他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自己,来赎罪。 直至几个月前,他才意外得知了当年火灾的真相。 原来,那场火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 那些夺他亲人、给他痛苦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可在复仇之前,他必须要先看见。 所以他虽然不耻于幺叔的行为,却还是默许了他的建议。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这日,松酿正在药房替鹿叔煎药,却听见外面小厮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刚好在窗沿下面,她遂竖起耳朵,仔细偷听。 一小厮道:“你们知道章相小公子逛花楼被打那事吗?” 众小厮立即回应:“当然啦,人尽皆知了已经。” 那小厮见众人如此捧场,继续道:“那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 这回,没人说话。 松酿作为始作俑者,此时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小厮自问自答。 毕竟,那天的事情确实古怪,若没有第三人出手,那章之远怎会□□? 她虽然时常女扮男装,但好歹还是知道点羞耻。 “据说是鹿家三公子干的,他在花楼有个相好,结果章小公子硬是要将那小娘子据为己有,那鹿家公子只是区区商人,纵然有钱,也不敢当面与章小公子抢人。” “但背地里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就找人趁章小公子喝醉,将他爆揍了一顿,还扒光了他的衣服,让他整个汴京的人看他笑话。” 众小厮一阵唏嘘,对这个回答没有半分质疑。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可怜了这鹿家三公子,怎的如此不小心,被查了出来,就他一个商人,可怎么和章相斗啊!” 众人七嘴八舌好一阵,待尽兴了方才离开。 躲在窗户后面的松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都什么啊! 这件事怎么就扯到鹿叔头上去了,难道那天是他将章小公子扒了个干净? 可他们远处无冤近处无仇,鹿叔没有理由这么做,难道真的是章小公子抢了他的相好? “听够了吗?” 正当她还在琢磨孰真孰假的时候,窗外又响起脚步声。 松酿缓缓站起身,探出半个身子,看着来人满脸堆笑:“嘿嘿嘿,你不在榻上好好躺着?怎么来这了?” 鹿叔一双精光潋滟的眸子微眯着,透出几分慵懒。他倚着墙壁,好整以暇地望着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不来这里,怎么知道我的光辉事迹?” 松酿眼睛一亮,一脸八卦兮兮地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那天真是你?” 鹿叔一怔,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本是开玩笑,没想到松酿却信以为真。 难道那件事是她干的? 他不答反问,故意套话:“你觉得是真的吗?” 松酿正要开口再问问他细节,楚槐卿却在此时冒了出来。他说,端王找鹿叔有要事相商。 鹿叔只好先去端王那里复命。本以为要跟着鹿叔一起走的楚槐卿却留了下来。 他立在那里,伸手从晾晒的草药中顺了一片三七。 松酿见他这熟练的手法、从容的姿态,出言讥讽道:“怎么,堂堂尚书家公子要转行当小偷?” 楚槐卿斜她一眼,朝她慢慢靠近,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那也比某人暗地里行凶强!” 松酿面上的笑容一僵,片刻便恢复了冷静。她挺直了腰板,盯着楚槐卿,语气陡然间严肃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做过什么,难道要我帮你回忆?” 松酿心里有些发怵,面上却依旧从容,不肯服软。 “那楚公子倒是帮我回忆回忆?看看我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楚槐卿哂笑,盯着面前的少女步步逼近,直到少女的眼眸中映照出他的身影。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松酿下意识向后退,却被楚槐卿抓住了手腕,耳朵传来他温热的嗓音。 “抽章小公子的手感还好吗?” 松酿猛地扭头,直直朝他看去。一双墨色深沉的眸子骤然呈现在她眼前。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抽出自己的手,连连后退几步,呼吸有些急促。 楚槐卿见她仍不肯承认,勾了勾唇,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 那玉佩晶莹如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上好的蓝田玉。 “看看这块玉佩,是不是就懂了?” 松酿见着这玉,瞬间心如死灰。若没有真凭实据,无论他怎么说,只要她打死不认账,谁又能奈她何? 可现在铁证如山,她就是再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你想怎么样?” 松酿如霜打的茄子,认命地看向楚槐卿,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楚槐卿抚着下巴,眼波流转,立在太阳下,神采风扬。 “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将这半块玉佩还给你。” 松酿见还有商量的余地,立即点头道:“好呀好呀,什么要求?” 楚槐卿颠了颠手中的玉佩,挑了挑眉,笑得狡黠。 “暂时还没想到,所以这玉佩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等我什么想到了再找你,你若是帮我完成,自当完璧归赵。” 松酿气结,狠狠瞪了楚槐卿一眼,奈何把柄在他手,不得不低头。 “那这期间你不会去告发我吧?” “告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松酿苦着个脸,纵然心中百般不愿,可还是嘴里还是蹦出了个“行”字。 反正现在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第46章 另一边,鹿叔来到包厢找赵佶。 赵佶见他伤势已无大碍,彻底放下心,不等他开口,鹿叔便问:“王爷,找我有何要事相商?” 赵佶一愣:“谁和你说的?” 鹿叔反应过来,如实答道:“槐卿兄刚刚过来,说您找我。” 赵佶无语摇头,不好意思直接拆穿楚某人,只好顺着鹿叔的话继续往下说。 “先坐,这些日子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之前担心你的身体,所以便没同你讲。” 鹿叔依言在侧面的楠木椅子上落座,暗自揣测端王的神色,心想要发生的事情应该不容小觑! “我要娶妻了。” 悄然无声的屋内忽的响起赵佶缥缈的声音,明明是件喜事,却被他说的稀松平常,至少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鹿叔静静地打量着赵佶,神色黯然,因他知道,他娶的必定不是心仪之人。 被迫娶一个自己不爱之人,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然而,他还是挂起笑脸,打趣道:“是谁家姑娘如此幸运,能入得了王爷的青眼?” 赵佶乜他一眼,淡淡道:“户部尚书之嫡长女——楚柔。” 户部尚书四个大字缀在楚柔的名字前,足以说明对于赵佶而言,这名女子的身份远大于她本人。 鹿叔微微一惊,楚家人!竟是楚柔!就算他没见过这位楚家千金,也时常从槐卿兄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王爷可想清楚了,若是成了亲,您便是槐卿的姐夫,想必您也知道这位姐姐在他心中的位置,若您到时候......” 鹿叔点到即止,不再多言。聪明如赵佶,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赵佶握着茶盏的手指渐渐收紧,眼中锋芒毕漏。 “我自然会给她最尊重的地位,可至于别的,我也无法自主。如今走到这步,已然没有回头路。所以这楚柔,我不得不娶!”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皇权不负卿! 鹿叔点点头,认为此举确是眼下最佳的策略。 娶了楚柔,一来可以拉拢楚家,楚见久居户部尚书一职,对国库了如指掌。最重要的,他是向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对太后忠心耿耿。 虽然目前太后明面上在支持端王,可私底下也并未彻底与简王闹掰。 端王与楚家联姻,无疑可以打消向太后对赵佶的顾虑,在这场夺位之争中更加出力。 再次,楚见在朝中耕耘已久,与很多大臣都有交情,同时也安插了不少眼线在皇宫,时刻掌握着宫中动向。 若得到他的支持,无异于如虎添翼! 可诸多益处,也无法成为他高兴的理由。因为一旦他娶了楚柔,他与李师师便再无可能。 李师师是多么心高气傲的女子,她怎会甘愿给人当妾侍?即便那人是王爷。 “既然王爷心意已决,那我自当支持。只愿王爷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有什么需要鹿叔做的,只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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