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楚柔已经警告过她,楚槐卿的婚事早已确定,纵然他自己不乐意,又真的能与他父亲抗衡吗? 国舅,圣人,每一个身份都足以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这个世上抹杀。 白日里一时冲动,根本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此时如蚂蚁搬家一般,悉数冒了出来,让她心绪难安。 “水,水......” 正当她陷入纠结之网无法挣脱时,本来正在昏睡的少年却忽然睁开眼,吵着要喝水。 这租来的马车哪里能和楚家的香车宝马相提并论,简陋得除了车壁,只剩下坐榻。 “我下车去给你买水,你在这乖乖等着。” 少年见她要走,赶忙拽住她的手,懵懵地摇头道:“那我不喝了,你别走。” 松酿瞅着他这幅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心头一软,只觉这家伙喝醉了还挺可爱。 她伸手,在楚槐卿发顶上试探着摸了摸,见其没有抗拒,继续放肆道:“我不去了,那你乖乖听话,好不好?” 楚槐卿似乎对这个动作很受用,整个人朝松酿蹭了蹭,脑袋摩挲着少女柔软的脖颈,一副难得的乖巧模样。 “好,槐卿听话,槐卿最听娘亲话了。” 松酿哑然,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这家伙喝醉之后溯洄到了小时候,把自己当成了他娘亲。 “你看清楚了,我是松酿,不是我故意占你便宜,是你自己喊我娘的啊。” 说罢,伸手捏了捏楚槐卿绯红的脸颊,笑得邪恶。 “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可爱,怎么长大之后就这么讨人厌呢?” 楚槐卿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眼睛闭着,嘟嘟囔囔道:“槐卿可爱,不讨厌,不讨厌!” 话还没说完,兀自摇起了头,似是在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松酿一脸姨母笑,心软成了一滩水,轻声哄道:“可爱,可爱,你最可爱。” 楚槐卿这才满意地没再哼唧,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喃喃自语。 “娘亲为什么不要槐卿?为什么不要槐卿?娘亲不要走,槐卿会听话的,不要走,娘亲......” 松酿抚着少年的发顶,默默叹了口气,心里隐隐得发疼。这世间竟有不要自己孩子的母亲! “娘亲不走,不走,槐卿好好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少年得到了安抚,渐渐没了声响,陷入熟睡。 楚槐卿醒来时,已是第二日辰时。他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天色,心下一沉,赶忙抓起衣衫,穿上鞋袜,朝门口嚷嚷。 “溪边?溪边?怎么不叫我,这上朝都要迟到了!” 平常不超过三秒就会回话的溪边此时却无声无息,楚槐卿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门被大力推开,楚见冷着一张脸扫视着他,面色铁青,厉声道: “瞧瞧你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从小到大我是这么教你的?还想着上朝,你是嫌在家丢脸丢得还不够,还要丢到朝堂上去?就你昨天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抬回来的样子,我看着都嫌丢人!” 楚槐卿自觉理亏,没有反驳,只是愣在原地,盯着地板沉默。 楚见吹着胡子,负手而立,怒其不争地瞪着儿子,语气缓和了几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成日里都在做什么,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你要想娶那个商女,门都没有!这些个商人,个个唯利是图,心眼比针孔还多,就你这种,估计被耍得团团转还帮着人家数钱。” 楚槐卿抬起头,面色僵硬,冷冷道:“爹是如何知道的?” 楚见见他这幅样子,更是印证了心中猜想,眉头拧紧,语气决绝,不容商量。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总之,我不同意你和那个商女在一起。我们楚家百年,不可能让她一个商女败坏了门楣,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楚槐卿眸光一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楚见。第一次觉得父亲是这般不可理喻。 本想好好说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根根尖刺,扎得父子二人皆是一身伤痕。 “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要是真的有心,就不会在母亲怀我之时,就和楚柔他娘暗通曲款。” 楚见被他戳中痛处,面露悲痛,气得浑身发抖,压抑着情绪,低沉道:“大人的事,你少管。” 楚槐卿却不愿意就此罢休,从小到大,这件事似一枚隐形的火药,一直埋藏在他与父亲之间。 父亲对此讳莫如深,甚至下令府中下人也不准提及,可越是避讳,越是隐瞒,他就越想知道真相。 在他的各方探寻之下,终于从家中遣散的老奴嘴中得知了当年之事。 原来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竟是他最敬爱的父亲! 那时,他近乎崩溃,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事实如此,纵然他否认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如今,他倒是想一次性问清楚,当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您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要不要我帮您回忆回忆......” 楚见转过身,避开他冰冷的目光,身子微微发颤,厉声呵斥道:“闭嘴!” 楚槐卿嗤笑,望着父亲那副做贼心虚的神色,面色凄凉,最后的那点希望如闪电划破天际,转眼不见了踪迹。 “既然如此,那便请您离开,昨夜喝得太多,儿子还有些头痛,想补个回笼觉。” 说罢,不等楚见反应,便径直朝床榻走去,边走边打哈欠。 楚见面色僵硬,指着楚槐卿吊儿郎当的背影,再也顾不上长辈的架子,破口大骂道:“逆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竖子。” 楚槐卿回头,冲楚见挑了挑唇边,玩味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您怎么不从自身,找找原因?” 楚见气结,脖颈处青筋暴起,拳头紧了又紧,却始终没再吭声,良久,拂袖而去。 房内之人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整个人松弛下来,愁云惨淡。 如今,父亲已然知道了他与松酿的关系,一定会出手干涉,他要如何才能护她周全? 翰林图画院,松酿抱着神宗的画像坐在书案前准备交差。 黄荃端坐在桌案前,盯着学子们交上来的画卷一一审视,不合格的会被打回去重画。 众学子提心吊胆地望着神情淡漠的黄荃,生怕下一个就会叫到自己,更怕自己的画作不合格。 “下一个,花久。” 待诏的声音响起,松酿神色坦然地起身,走到黄荃面前,双手将画递了过去。 坐在底下的樊皓轩和陈家好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黄荃面无表情地接过画轴,缓缓展开,双手一滞,眼眸微微放大。 “不合格,拿回去重画。” 不待画卷完全铺开,他立即将画轴卷了起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待诏。 底下立即响起众人议论的声音,半是同情半是嘲笑。 “这画院第一甲这回也失手了?” “看来这第一甲也是徒有虚名,入了画院画技就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什么门路?” 松酿听着这些不怀好意的声音,微皱眉头,盯着黄荃,眸子里写满不解。 “学正,我的画为何不合格,可否说清楚?” 黄荃瞟她一眼,神色淡漠,冷声道:“老夫的决定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那可否将画卷示众,让大家一起品评,我想知道我的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松酿望着黄荃,目光坚定,寸步不让。 陈家好附和道:“是啊,学正,既然他都提出这个要求了,您就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吧。” 松酿回头,扫视陈家好一眼。后者脸上挂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她再看向樊皓轩,其虽不像陈家好那般喜形如色,但嘴角难得挂着笑,不似往日那般阴鸷。 松酿只觉此事有鬼,抬头朝黄荃看去。 老者见她似乎已有所察觉,便冲其点点头,对陈家好的起哄视若无睹,朝待诏摆摆手,示意他叫下一个学子。 陈家好悻悻地坐下,向松酿投来恶狠狠的目光。这下,松酿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只怕是他们在画里做了手脚,黄荃为了保护她,才故意给她机会重新做画。 可这画她一直随身携带,几乎没离过身,他们又是如何做的手脚? 王希孟见她这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忍不住提示道:“上午授课之时,我因打翻了墨汁回画舍换衣服,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咱们画舍出来,现在想来估计是樊皓轩雇来破坏你画的人。” 松酿点点头,心下了然。自上次小混混事件之后,樊皓轩和他的狗腿子陈家好有段时间没找她的麻烦,以至于她差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仇怨。 可似乎只有她这么想,俗话说,事不过三,他们这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她,她要是再忍下去,只怕连乌龟都要被气得站起来。 “你不会想报复回去吧?” 王希孟看着她阴恻恻的笑,只觉此人正在酝酿阴谋诡计。 “嘘,天机不可泄露。” 松酿掩唇轻笑,似出水芙蓉,透着灵动,眉眼清扬,看得王希孟有些移不开眼神。 他如今倒是有几分理解楚编修为何宁当断袖了!
第64章 验收过画作,黄荃让众人退下,单单留下松酿问话。 他伸手将那副被做了手脚的画轴递还给少女,神色温和,如寻常长辈般谆谆教导道:“以后小心点。” 言毕,不待松酿反应,便抬腿朝内舍走去,似乎对这场乌龙心知肚明。 松酿展开画卷,看见上面被涂得面目全非的神宗陛下,瞳孔猛地放大,双手一抖,差点将画掉落。 定了定神,她忙将画轴卷起,望着黄荃的背影高声喊道:“谢学正!” 若不是他,今日她怕是要被扣上个有辱先帝尊容的罪名,这可是要被抄家流放的重罪! 松酿趁着没人,偷偷带着画来到灶房,准备将罪证丢入火中销毁。 可她前脚刚到灶房门口,后脚便被陈家好带着的几个人团团围住,看样子是打算与她彻底撕破脸。 “识相的,就把画交出来。”陈家好盯着松酿,眉眼一横,透着凶光。 松酿见只有他,没有樊皓轩的影子,心思百转,故意挑拨离间。 “怎么不见你老大?莫不是怕学正知道,你们公然欺凌同僚,所以躲了起来?” 来人面面相觑,被松酿这么一点,突然间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顿时面露悔色。 松酿见状,安心几分,既然他们还顾及画院的规矩,那便好办。 陈家好见自己的打手就要被策反,赶忙补救道:“你们别被他哄住了,此地偏僻,而且我早已派人将灶房围了起来,学正根本不会知道。” 松酿眸光暗了暗,没料到这陈家好做事还有几分脑子。她打量着陈家好和他的狗腿子,加起来约莫五六人。若是硬来,怕是难有胜算,眼下只有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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