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你伪造身份之事证据确凿,严重危扰乱了画院秩序,为了维护皇家威仪,我不得不按规矩处置你。” 松酿认命地低下头,默默叹了口气。 黄荃所言虽无情却合理。 翰林图画院作为官方唯一认可的专门培养皇家画师的机构,必然有一系列的规矩制度以维护其正常运行。 而她却像一颗错了位的螺丝钉,卡在这座巨大的齿轮之上,阻碍了其转动。 现如今黄荃作为这机器的管理者想要将她这颗碍眼的螺丝钉移除,她又有何理由拒绝接受? 王希孟见状,赶忙上前,为其打抱不平道: “还望学正三思,花久隐瞒身份之事,虽然于规矩不符,但却是情有可原,是否可以酌情减刑,不将她逐出画院。” 他话音刚落,黄荃尚未开口,樊皓轩就冷冷反驳道: “学正,此等藐视画院规矩之人,您若是姑息,只怕难以服众,今后您如何向众学子、向官家交代。” 他搬出天子来威胁黄荃,言下之意,他若是敢放过花久,他就将此事捅到赵佶面前。 “樊皓轩,你别欺人太甚!”王希孟冲樊皓轩呵斥道。 这是他第一次公开与樊皓轩作对,甚至是第一次对人疾言厉色。 良好的家教让他习惯性对人温言细语,礼仪周全,所以即便他与松酿走得近,樊皓轩也没有为难过他。 这次,他居然在众目之下拂了樊皓轩的面子,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 樊皓轩瞪着怒气冲冲的王希孟,声音比面色还要凌厉。 “王希孟,我见你是王氏后人,才对你高看一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为了这个女人,你如今敢公开与我叫板,是不是与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你!你胡说什么!” 王希孟气得面色发青,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抡起拳头将要朝樊皓轩招呼过去。 众人见状赶忙拉住他,黄荃望着眼前的闹剧,面色一冷,拍案而起,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立即噤了声,不再言语,默默低下了头。 王希孟捏紧拳头,狠狠瞪着樊皓轩,后者则一副有恃无恐的微笑模样,那笑又阴又冷,看得人不寒而栗。 “王兄,你不必再为我求情,也不必再为我出头,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松酿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黄荃望着众人,悄悄抬头瞟了眼天空,冷声道: “现下事情的原委都已清楚,我宣布,将花久杖责五十大板,逐出画院。”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本以为学正会对花久网开一面,没成想在规矩面前,他还是选择做一个铁面无私的维护者。 “学正,三思啊!”王希孟不甘心地喊道。 松酿任凭小厮将她拉下去,像个提线木偶被按到长凳上。 小厮动作粗鲁,长凳质地冷硬,磕到她的膝盖,疼得少女顿时眼角含泪。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忽然暗下来,乌云密布,伴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雨点猝不及防地砸下来。 “下雨了!”有人尖叫道。 小厮朝黄荃投去询问的目光,不知是否继续行刑。 “继续!” 黄荃端坐于案前,冷声道。冷漠的面容看得松酿彻底寒了心。 原来她还以为,黄荃待她总归是有几分不一样的。 不然他不会在她落第之时鼓励她,不会刻意以打扫之名派她去马厩好借此锻炼她的观察能力,更不会带她进宫去面见官家。 可事实证明,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于黄荃而言,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学生,在他所看重的规则面前,不值一提。 雨点砸落在少女光洁白嫩的面颊上,溅起一片伤心泪。 松酿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冷,明明才是初秋,却比寒冬腊月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小厮挥动着板子,堪堪就要落下来。 王希孟见少女被雨浇筑的可怜模样,猛地屈膝,跪在黄荃面前,哀声乞求道: “学正,她不过区区女子,五十大板会要了她的命,您难道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众人也面露不忍,一时间议论,纷纷觉得松酿罪不至此,有个别与松酿交好的学子替她求情道: “学正,看在她女子的份上,是否可以适当放宽?五十大板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我相信您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是啊是啊!”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表示抗议。 然而堂上之人丝毫不为所动,绷着一张脸,冲着打手厉声吩咐道:“继续!”语气决绝,不容置疑。 众人无奈地叹息,满眼同情地看向趴在长凳上即将殒命的少女,惋惜地摇了摇头。 当然也有个别自私自利者,眼中隐隐藏着期待。 想着若是花久死了,自己就又少了个有力的竞争对手,离出头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雨水滴答,沿着房檐顺流而下。 松酿盯着眼前的青石地板,心中悲戚,只觉此次怕是在劫难逃。 小厮看了眼黄荃,麻木地抡起板子,面无表情,好像他即将要打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死物。 松酿绝望地闭上眼,暗暗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来自五十大板的痛楚。
第76章 “且慢!” 正当板子就要落在少女瘦弱单薄的脊背时,一道斩钉截铁的喝止突如其来,响彻整个画院。 松酿睁开眼,微微偏头,便见淅淅沥沥的细雨中,一身绛红色官服的男人正匆匆赶来,大步流星,面色冷峻。 官服被雨点打湿,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显出几分落魄。 男人用余光瞟了一眼少女,见其安然无恙,方才放下心,促狭着眸,举起手中的圣旨,睥睨着众人。 “众人接旨。” 众人见他手中那道明晃晃的卷轴,面色一惧,赶忙起身齐刷刷跪坐一团。 松酿亦是匆匆从长凳上起身,和众人一道垂眸跪着等待听候。 “画院设立的初衷便是选取天下丹青名手,只有有才,不论男女,都可以入画院任职。 花久虽是女儿身,但念及其天赋,特赦其欺瞒之罪,让其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以彰皇家之宽厚。” 宣罢,他将手中的圣旨递给黄荃,冲其微微一笑。 黄荃接过,面色如常,冲众人道:“既然官家发话,那大家便散了吧。”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除了樊皓轩。 他正目光阴冷地盯着湿漉漉的楚槐卿,眸光闪烁,似是在揣测这个男人与花久的关系。 楚槐卿将圣旨递给了黄荃,便赶忙回头去扶松酿,望及少女的那一刻,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一双眸子似黑暗中摇曳的烛光。 “没事吧?可有受伤?”男人关怀地问。 少女踉踉跄跄地起身,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将他望着。 雨点垂落在少女柔软光洁的面颊,湿了发丝,糊了眼眶。 松酿劫后重生,有些缓不过神,腿还是软的,懵懵地问:“你怎么来了?” 楚槐卿替她理了理鬓边被雨水浸湿的碎发,淡淡一笑,目光满溢着疼惜,轻声答道: “多亏王希孟及时派人来报信,我这才赶得上回来救你。” 松酿呆呆地望向人群中的王希孟,隔着雨幕,看不太真切。 “我们先去屋内,这雨渐大,你刚刚受了惊吓,可不能再淋雨。” 楚槐卿说着就要带着少女往屋内走。 松酿却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面上划过一丝难为情,声音很是委屈:“我......腿软。” 男人轻笑出声,笑容比冬日里的暖阳、春日里的清风还要和煦。 松酿讪讪地瞪他一眼,扣了扣自己的面颊。 正当她以为男人要出言嘲笑自己时,却见他突然低下身,双手将她一揽,直直拦腰抱起。 松酿惊得差点尖叫出声,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颈,反应过来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愧难当,捶打着男人的胸膛,小声道: “快让我下来,他们都看着呢!” 众人恍然,一阵唏嘘。 原以为这两人有断袖之癖,没成想人家竟然是女子,这可不就是郎有情妾有意。 楚槐卿低头,冲着少女勾了勾唇角,透着痞坏,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嗓音低声道: “刚好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 松酿面色一热,拗不过他,干脆将整个人都埋进男人宽阔的胸膛,自我催眠:“看不见我,看不见......” 楚槐卿抱着她三两步便走到了檐下,众人知趣地散去,不想打扰人家有情人相处。 再说,热闹已经看完,他们也该去干正经事。 王希孟嘴角挂着玩笑的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八卦兮兮道: “你们这回......可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楚槐卿将怀中的少女放下,扶着她的肩,笑眯眯道: “多谢王兄及时报信,这份恩情我楚怀记下了,日后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我自当尽力。” 王希孟摆摆手,调笑道:“你们成亲的时候,记得请我过去观礼就行。” 松酿羞得低下头,狠狠瞪他一眼,这个家伙惯会开别人的玩笑,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以牙还牙道: “光看别人成亲有什么意思,自己成亲才是正道,不如我这就去请个牙婆来帮你说媒,你看如何?” 王希孟果然面色一僵,笑容淡去,轻咳两声,讪讪道: “多谢花兄......不对,应该是松姑娘,你还是好好照顾楚编修吧,我的终身大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楚槐卿看了眼松酿,心领神会,帮腔道:“松酿说得对,不如王兄也加把劲,到时候我们一同举行婚礼,不是喜上加喜?” 王希孟看看楚槐卿,又看看一脸似笑非笑的松酿,气结。 “你们两个还真是夫唱妇随,就欺负我一个孤家寡人,罢了罢了,我这就消失,不碍你们的眼。” 说罢不待两人反应,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楚槐卿扫了眼少女身上湿漉漉的衣衫,催促道:“你快去换件衣裳,我有事得先去找黄荃一趟。” 松酿轻皱眉头,想起刚刚黄荃那张冷酷的脸,不满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找他做什么,他刚刚还要打死我!” 楚槐卿见她误解了黄荃,赶忙解释道: “别这么说,若不是学正在官家面前说了好话,这道圣旨可来不得这么及时。” 松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楚槐卿,讷讷道:“你是说,是他在官家面前为我求了请?可......他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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