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贾源此番病的蹊跷,很可能是做的事被刘长湛得知,而刘长湛素来顾念以往恩情,不愿动她,便要杀鸡儆猴了,如此她再怎么求情,刘长湛也不会饶过贾源。 毕竟她指使贾源所做之事,随便拿出来一桩便足够问死罪。 刘瑞君却是不慌不忙,品了口茶冲一脸淡然的贾念之道:“你放心,你哥哥是个正义的,便是打断骨头都不会连累我,他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所以,你也不必来的,没有用。” 言外之意,是要弃卒保车了。 贾念之望着她,天家公主,尊贵显耀,可就是这么个人,做的事情却皆是搬不到台面上来的勾当。多年蝇营狗苟,贾源为了往上爬,谄媚逢迎,仗着还算清秀的脸,便妄图一步登天,而今终于得到反噬。 贾念之想,贾源没救了。 她站起来,一声不吭走到屏风后,刚要抬脚跨出门去,刘瑞君忽地开口:“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去找旁人救他,你们兄妹情谊早就断了,为了这么个人不值当。何况,你便是念着兄妹情,也该成全他..”刘瑞君挑起眼皮,道:“你哥投靠我前,不是没净身吗?既没净身,你该知道他跟那相好的事儿吧?” 贾念之一愣。 刘瑞君缓缓说道:“他有两个儿子,你有两个外甥,而今,他们就在我手中。” 这才是贾源生病后,她临阵不乱的重要依靠。 从贾源入宣徽院那日起,她便早就防着他了,自己跟刘长湛多么小心谨慎熬过来,岂会栽倒宵小之辈手中。贾源虽好,但到底只是一条狗,这条狗死了,那便死了,日后还会有更多的狗,只要利益给的到位,有的是人愿意俯首称臣。 贾念之看了眼她,眸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眼神从惊讶变到平静,再到不屑。 “难怪...” 又要走,刘瑞君问:“难怪什么?” 贾念之露出一抹及轻蔑的笑,却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两个字后便转身踏出大殿。 她想说的是,难怪陛下不喜欢你,可她终究没说出口,与其叫她知道,不如叫她怀疑,做多了亏心事的人,总觉得四周全是眼,这会儿便指不定在想些什么。 贾念之知道点安福的事,也猜出安福之死与长公主脱不开干系,她出来后,脑中实在忍不住去比较。 崔慕珠与刘瑞君,同样都是极具自信和光芒的女子。 崔慕珠的美从内到外,是一种雍容华贵的端庄大度,她能让安福死心塌地跟随自己,又能在安福消失后收留她的弟弟妹妹。弟弟安子平如今是燕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同样忠心。 而刘瑞君,是一种令人胆寒的阴诡不定,她要用人,必定紧紧握住那人的一切把柄,确信即便他被揪出也决计不会影响自己。她是自私且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一种人。 她甚至觉得只要谁违背了自己,便理应该得到报复,她是个手段残忍的小人。 难怪刘长湛会选崔慕珠,谁都会选她。 贾念之在宫里修行多年,很多事都明了,只碍着少言寡语不便说出来罢了。 贾念之走后,刘瑞君的脸便变了,她快步走到墙边,抽出马鞭朝着案上的东西一通狂甩,仍不解恨,便又去往博古架,将那些名贵古玩毫不眨眼地挥落,瓷片撒了满地。 她的眼睛渐渐浮起阴鸷。 与此同时,仙居殿内泛着浓重的苦药味。 已经两日,崔慕珠仍没有醒转的迹象,而庞弼要赶到京城,还需得一日,若真等到他来,贵妃恐无力回天。 刘长湛冷静地布排,在将刘瑞君所有退路斩断后,才率一众亲卫去了合欢殿。 刘瑞君躺在榻上,穿着素白寝衣,只对外说自己头疾犯了,疼的起不来身。让翠喜同陛下说,不便接驾。 本以为他会改日再来,却不成想他当即闯入,吓得翠喜和孔嬷嬷扑在地上,连连请罪。 “陛下,殿下真的不舒服,今儿都没用膳。” 她们看到合欢殿周围的那些侍卫,个个甲胄披身,相貌粗犷,手里不是拿着剑就是握着枪,严阵以待。 又加之最近的传言,她们显然害怕了。 刘瑞君斜斜卧在帐内,听到响动单手撩开帐子,冲闯进来的刘长湛笑道:“阿湛,你是要来杀你阿姊的吗?” 刘长湛看着她轻笑的模样,言简意赅:“解药。” “什么解药?”刘瑞君蹙眉。 “阿姊知道,自然是能救贵妃的解药。”他想,他说到这般田地,而她又被自己钳制到如此地步,该主动拿出解药来认错了,他会留她性命,毕竟在他最无助时,是阿姊照顾他,保护他,这份恩情他一直记着。 可她这些年仿佛变了,尖锐刻薄,自私自利,再不像之前那般大度温和,他对她的那点念想便全都变成怨气,与日俱增。 刘瑞君起身:“你不会觉得是我给贵妃下毒的吧?” “还会有旁人?!”片刻犹豫都没有,刘长湛径直回怼她。 刘瑞君僵住,反映了半晌忽而说道:“所以你最近的举动,是为了给贵妃报仇?” 她声音平静,但心里一阵死水。刘长湛聪明,这么多年刘瑞君对东宫和昌王做过什么,刘瑞君想他或多或少知道,但他仍没有动作,说明她刘瑞君比他的儿子重要。 可今日他只为了崔慕珠,便要来对付自己,虽已死心,可仍觉得一阵心寒。 这就是她拼了一切保护过的弟弟。 她抱紧膝盖,抬起头来冷冷说道:“不是我下的毒,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这个答案。” “阿姊莫要逼我。”他落下话,跟随的侍卫开始把剑,利刃擦着剑鞘发出泠泠响动,像是割裂皮肉的声音。 刘瑞君笑:“是谁在逼谁?阿湛,你以迅雷之势困我兵马,缴我军权,铲我左右双翼,又在宫中传播开那种流言,不就是为了告诉旁人,不许再以我为尊吗?你将我逼到此等境地,甚至都没给我喘息的时间,就只是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她值得你这么做,她不过就是个勾三搭四...” “她值得。”面对她的疯狂,刘长湛很是冷静,“给我解药,阿姊,你救她,我饶你不死。” “如若不然呢?”刘瑞君步步紧逼。 刘长湛冷眼:“那朕便拿你去为贵妃陪葬。”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令刘瑞君闭上那睁圆的眼,呼吸剧烈起伏,像是被利刃穿心也不为过。 “阿湛,我最近打听到一个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刘瑞君散着乌发坐在床上,唇抿着,眼神幽暗,见刘长湛不应她,也不恼怒,只自言自语继续道。 “当年崔慕珠出宫,跟言文宣在一起后有过一个孩子。” 她故意顿住,果然看到刘长湛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她满意极了。 “想知道那孩子是谁吗?”她招了招手,柔声道:“阿湛,你过来,我告诉你。”
第67章 勤政殿 刘长湛坐在雕花圈椅上一动不动, 眼睛盯着桌案上的画卷,像是想从那人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端望着,顾乐成接过内监拿来的食盒, 将饭菜摆在桌上。 “陛下,用膳吧。”顾乐成跟随刘长湛多年,对他的习性脾气很是了解,见他今日坐在那儿神色平静,眸光深沉, 便知遇到棘手的事,遂也不敢催促, 但见膳桌上的菜都凉了, 便弓腰凑过来,试探着开口。 刘长湛混若无察,忽而闭眸,右手捏住眉心静思。 “陛下....” “大伴儿, ”话音刚落, 顾乐成的身子猛一颤抖, 抬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刘长湛, 他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称呼自己,帝王的威严早已胜过往日情分, 便是他自小伺候照料刘长湛, 也不例外。 “朕好不好?” 顾乐成立时猜测, 刘长湛今日情形约莫是因崔慕珠而起, 遂沉思后答道:“陛下是最圣明的, 您执政期间河清海晏, 百姓安定,坊间都道您是明君, 是圣主,您当然是最好的。” 刘长湛望向他,深邃的眸中不复往日神采,居于高位多年历练出的喜怒不形于色,处变不惊的姿态,隐隐传来震慑力,令顾乐成不敢抬头。 “朕对贵妃好不好?” 低沉的话,像是在问顾乐成,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顾乐成不敢再答,只是跪下身去。刘长湛见状,轻笑一声,起身走到楹窗前负手而立,声音被风从外头灌进来。 “朕做过错事,也曾对她不住,朕杀了她最...总之,朕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朕喜欢贵妃。朕已经为了她,放弃了很多,很多,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可是她为何还是不肯相信朕。 大伴儿,你说,贵妃是真的喜欢朕,还是假装?” 他倏然回头,凌厉的目光带着审视。 顾乐成开始冒汗,哪里敢答,只将额头触地,道:“奴才知道,后宫的娘娘们都盼着陛下过去,贵妃娘娘亦是如此。” “呵。”刘长湛笑起来,“朕也这么说服自己的。” “大伴儿,若朕对她的骨血动手,你说她是会选朕还是选他...” 顾乐成冷汗直流,脑子里一团震惊,贵妃的骨血,难不成是三皇子燕王殿下?!但他转念一想,又立时打消念头,怎么可能,燕王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是报以众望的。他想起多年前的事来,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悄悄抬起眼皮,见刘长湛已经离开楹窗,踱步至膳桌前,饭菜一口都没碰。 “传禁卫军统领。” “是。” 崔慕珠中毒第三日,庞弼赶至宫城,在燕王刘识的亲自护送下来到仙居殿。 刚探手到崔慕珠腕上,他眸色一紧,随即拧眉看向帐内,隔着帘帷,隐约能望见那抹昏睡的影子,这一瞬,庞弼想起贵妃生产时的险状。 那夜暴雨,陛下命他为贵妃接生,彼时太医院的人全都跪在门外,与那雷声闪电混作一团的抽气声,传进他耳畔,周遭气氛很是压抑。 他给贵妃诊脉后,出来回禀陛下,当时情况危急,又逢贵妃出血太多,刻不容缓。 长公主和姜皇后都陪在陛下身边,当庞弼问陛下优先保大还是保小时,陛下犹豫了,迟迟不肯做决定。房内的哀声越来越淡,是长公主最终拿的主意,告诉庞弼要不顾一切保住皇子,随后再保大人。 这件事,只有庞弼和长公主还有陛下知晓,便是姜皇后也不得而知。 那夜,连庞弼都觉得贵妃命大,说其是鬼门关走了一遭毫不夸张。他用了虎狼药,一般人的身子是扛不住的,但贵妃熬过来了,母子皆好,且三皇子体格尤其健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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