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皮笑肉不笑:“凿个洞把你丢进湖里,暖暖水,鱼这不就不懒了。不然看你在里面扑腾,也行。” 风岩缩了缩脖子,赶紧噤声跟上,怕再话多主子真能把他丢进湖里。 * 杨氏是个爱花之人,底下的人投其所好,除了玉梅,还藏了些这个气候不会有的花。 底下人伺候得极好极细,满屋生香,争奇斗艳。 傅允文带着严暮自逛了一圈花房,觉得她除了美丽,更是精通诗文,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上话,真是自己的解语花。 “除了这花房里头的玉梅,湖边还移了一株。是带了宣阴的泥土连根栽进去的,本只是试试,也是意外之喜,如今满树生花,比花房里的还要好看呢。”他先她一步去掀起门帘,低头道。 严暮自看向他,仰头间披风领口细密的红色绒毛拂过她玉白的小下巴,眼眸闪着兴奋的光,柔美的小娇娘也露出了她娇憨的一面:“玉梅配雪湖,妙哉!傅表哥,我们去看看?” 傅允文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笑意:“好,去看看。”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本来觉得小娘子怕冷,是断然不会想要冒着风雪去湖边赏梅的。谁知她竟然与平常女子不同,果真是不落凡俗。 傅允文他自己就是那个为了赏梅能咬牙抗冻的人,这么想着,更觉得这朵解语花与自己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他也算找到那个痴似相公者了。 他心里舒坦,眉眼间也噙着笑,看见前面路上有被大雪压断了的树枝横陈挡路,便紧了步子上前去清理,回头道:“雪深路滑,严妹妹慢行,我把这些树枝丢到一边去你再过来。” 严暮自眉眼含笑,轻轻点头。 她身后的朱果看了一眼专心清理树枝的傅允文,看到他没有在注意这边了,才小声道:“娘子身上的石灰袋减了两个,冒雪来花房也就算了,花房里好歹没那么冷,湖边那里可没有毡亭里的火炭盆。傅郎君不主动提,娘子何必接这个话。” 严暮自面上依旧温和噙笑,口吻风轻云淡地说着极不相符的话:“做事能做十分不能漏了一分。既然已经早前就把他的喜好打听得清楚,自然要顺着他的心意去做。” 朱果还要开口,被翠圆的话头拦下,:“回去你给娘子多熬几碗浓浓的姜汤灌下就是了。东院那边虎视眈眈,现在看她们是暂时下风,可是到底是天地君亲师,道理在那里摆着,娘子的亲事还在她们手里头捏着呢。” 前些日子,柳氏娘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了八十里的亲戚上门,翠圆本以为只是来打秋风的,也没有多加在意。倒是严暮自在自家花园中“偶遇”了几次那位装腔作势油腻非常的柳家公子之后,心下警惕起来,让翠圆遣人去探探这个柳氏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果不其然,没安好心。 这位柳公子只比严暮自大了两三岁,去岁房中已经有了庶子。柳家怕拖得久了,庶子大了之后他在湖州城里难找正妻,于是就想趁着庶子还是热乎的,大张旗鼓要找个人填进去遮羞。 这个遮羞的人选——正是严暮自,而且因为柳家那边肯下银钱送礼,连严东山的口风都开始松了起来,说什么亲上加亲也是好事。 天知道这个柳家算得上严暮自哪门子的亲戚。 严暮自其实也不喜欢这个傅允文,只不过是她现在需要一个钟情于自己的男人罢了。 傅允文又是杨氏的侄子,她父亲是不会得罪杨氏的,毕竟温知州可是他上峰的上峰的上峰。 只有把这门亲事稳住,她才能不去当庶子的继母。 她仰起头看到树杈上有一窝没来得及飞走的鸟儿,两只大鸟拼命张开双翅抵挡风雪,仔细看来,它们的翅羽底下还有几张嗷嗷待哺的嘴。 严暮自收回目光叹气:“谁说不是呢,就算是受了风寒死了,也比嫁给脂粉贼要强。” 翠圆过来拉她的手,她回眸笑道:“姐姐放心,我小的时候柳氏没有摁死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朱果思虑简单,口无遮拦:“不若再寻寻舅家吧,凭娘子的人才品貌,定能寻一个心悦的郎君。” “阿娘当初与那边彻底断了干系,不出一年那边就迁走了,后面再没有了消息。若是我这婚事要托给一个寻都寻不到踪迹的外家,傻朱果,这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严暮自摇摇头,接着道,“莫说如今没有时间,便是有时间,又哪里真的有什么心悦不心悦的。你看娘亲,倒是寻了个心悦的,最后又是什么样子的结果?什么爱不爱,就算再心悦,到后头也不过是互相算计。既然如此,那我宁愿一开始就是算计。” 朱果看了一眼翠圆,翠圆叹气浅笑,严暮自则是摸摸她的头。 朱果还是小孩子心性。 严暮自抬眼看到傅允文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抬脚跟了上去:“走吧,去赏雪里玉梅。” 她刚走两步,又停下来,对朱果道:“你去找阿舒,让她叫人来救救这窝鸟儿。” 朱果得了令,点头往回走。 作者有话说: 赵孔雀:是的,没错,我大冬天去钓鱼 媏媏:= =
第4章 四场梦 严暮自和傅允文没能清净赏多久的雪中玉梅,就被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厮打断了。 小厮身穿的衣服不是知州府里的制式,但是傅允文明显认识他。 小厮得了傅允文是首肯,走了过来,附在傅允文耳边说了什么。 傅允文的眉头蹙起,看向严暮自时才松了一些:“严妹妹,你且在此处赏梅,我很快就能回来。” 严暮自旋即绽出一个体贴的笑容:“好,傅表兄。” * 傅允文和小厮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拐角,翠圆转回视线,抱怨道:“这也真是个书呆子,哪里有让娇养的小娘子在风雪里候着的道理。” 严暮自抬眼望向白茫茫的冰面,语气平和,并不因为傅允文将自己丢在风雪中,又让自己原地候着而气恼:“车里还有件厚实的银鼠皮大氅,姐姐去取来吧。” 翠圆犹豫间,严暮自又道:“朱果也去了一阵子了,算着时候该回来了。不知道这个傅允文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在这里候着。不顾身体痴痴赏花,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见翠圆还在踌躇,她催促道,“姐姐,脚程快些便冻不着我了。” 翠圆这才抬起脚往外走去。 严暮自转过身去,对着挂着雾凇的玉梅发呆。 其实,像这样子需要付出被冻得嘴唇发青的代价的所谓雅趣,她并不以为然。但是,如果说傅允文此时在这里问她,这株雪玉梅的妙处在哪里,她可能从各个角度切入,说出无数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不过,此时此刻此地,只有她一人的情况下,她倒是没兴趣去看那株呆愣愣的梅花。 她的目光飘过梅花下头的石头上,看了两眼,又觉得那石头长得实在是有点像刚才的鹿肉。刚才,她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吃得极慢。 她是本想着要慢些吃,谁料傅允文不按套路出招,突然把她叫去赏梅,所以,其实真要算下来她根本没吃几口。 加上早上又喝了消肿的薏米饮子,多更衣了几次,此时早已腹中空空,想起刚才油香鲜滑的鹿肉,不由得唇齿生津。 咕—— 她的肚子极小声得响了一下。 严暮自赶紧回头四顾,发现四近无人,刚要松一口气,就看见一个郎君从远处拐角直直朝她奔来。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她本来画得平顺温婉的眉毛很不羁地往上挑了一下,很快恢复原状。 就在她毫不犹豫旋身离开之时,只听见那人叫了出声。 “三妹妹走得这般急做什么,表姑母说你和那个什么书呆子在这里,那个书呆子呢。” 那个郎君其实眉眼还是英俊的,只是眼下乌青,目光过于轻浮飘忽,倒是累得那本身有六七分的好看,变成了六七分的猥琐。 这人正是柳氏表了十万八千里的表侄子,脂粉贼柳公子——柳夏。 柳夏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并没有把严暮自吓住,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往三步之远的假山回廊旁走去。 柳夏想要去拉她,不想脚下没长眼,踩上了雪棱,差点滑倒。虽然他做出了反应,还是把袍脚弄脏了,气得他原地咒骂:“他娘的。” 严暮自已经打算掀起裙角狂奔逃跑了,听见后头的动静就回首瞥了一眼,只一眼,就收住了脚步。 傅允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回来了。 她本来只是回头看一眼情况,一看见傅允文赶回来了,立即挂上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傅允文刚刚听见了柳夏的粗口,又看见严暮自娇柔的委屈样子,哪里还憋得住气。 “住手!哪里来的登徒子!”他冲冠一怒为红颜,连带着声音都浑厚了几分。 柳夏转过头去,看到他第一眼,倒是没有将他认成柳氏口中的书呆子。 傅允文虽然是个读书人,可是闲暇时也有做些强身健体的运动,所以看上去并不羸弱,这一声怒吼更是中气十足。 柳夏看着他还是被唬了一下,可是也仅仅是一下。 他从小就被家里养得横行霸道,哪里懂得收敛。 柳夏挑眉:“你又是三妹妹的哪个情郎?我可告诉你,不管你是哪个,都不顶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再怎么纠缠,她也要听家中的安排!” 傅允文一听,已是火冒三丈,与他吵了起来:“你这齄奴①,也敢枉口拔舌平白污了严妹妹的清誉,可见何等无教!” 柳夏不学无术,根本听不懂他在之乎者也骂些什么,回敬傅允文的都是些更加直截了当的市井俚语。傅允文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他这种直接问候家门的方式。 严暮自看傅允文这样处理,心中暗道不妙,两人吵嘴之时最容易出破绽,别到时候让人听到抓住短处。 这种情况下,少不得她来演出戏,断了这二人吵嘴的举动。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假山回廊。 刚才她以为这便是活路,不想过来了才发现这回廊在湖边,处于低洼之处,且无阶梯,只在廊口铺了些垫脚的稻草。 若要下去,必定是要粗鲁一些的了,刚才傅允文不在还行,眼下又正在他的眼前…… 她轻呼出一口浊气,心道,男人就是容易争风吃醋,分不清楚轻重,太过误事。 她泪水盈盈看向那边吵架的二人,往后退了几步,咬住嘴唇,狠狠摇头娇斥:“你们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那边的二人这才止住了话头,傅允文率先出声,往她这边进了一步道:“不是……严妹妹,是他先拿话……” 柳夏也有怜香惜玉之心,先不论他是不是想要急着让严暮自进门,去填他那堆子烂账,就算只是看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他也看不得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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